安宁听到那男人的话从隔壁的房间传了出来,屏气凝神,一旁的念儿也是皱了皱眉,仰头望着安宁,“我们去练剑吧。”
念儿说是一个剑痴也不为过,她喜欢的便是舞刀弄剑,对于她来说,此刻丝毫没有留意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毕竟,隔壁传来的声音并不大,安宁因为是刻意留心了去听,才会听得清楚,所以,念儿现在倒是没有发现安宁的意图。
她心中想着的,是趁着娘亲现在有事情,她好偷偷的跟这个小和尚出去,过一把瘾就快些回来,以免被娘亲发现了。
安宁敛眉,这个时候,她自然是不会愿意离开这个房间的,看着这个满脸期待的小丫头,扯了扯嘴角,“小施主,你若不吃饭的话哪来的力气练剑啊?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吧!”
安宁眸光微敛,作势要走,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念儿的身上,果然,一听安宁说算了,又见她要走,念儿便立即慌了起来,猛地拉住安宁的衣袖,“小和尚,你不能走,这样好了,你在这里等我吃完,吃完了,我便和你一起去练剑。”
安宁眉毛皱了起来,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不好吧?”
“哼,本小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念儿高扬着下巴,径自做了决断,连忙到桌子前坐下,快速的吃了起来,此时的她,哪里又留意到这个小和尚眼中划过的那一道光芒。
安宁挑眉,眸中有得逞一闪而过,对于念儿,安宁也有几分了解,极受三夫人和安平侯爷疼爱,酷爱习武,所以,这也是她方才为什么要用练剑来诱惑她的原因,看着念儿自顾自的吃了着,安宁收回神思,将注意力放在了隔壁的对话上。
隔壁的声音非常小,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但安宁方才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她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的,即便是听不太清楚,但她也知道创造最好的条件。
趁着念儿不注意,安宁不动声色的朝着那墙壁靠近了几分,耳边又传来了隔壁的声音……
隔壁房间内,三夫人此刻是一脸的冷冽,看也不看房间中的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一眼,神色之间那淡淡的不屑与讽刺,没有丝毫掩饰。
多年不见,詹灏再次看到她,心中说不怜惜,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不错,是他的妹妹,三夫人便是詹家上一代惟一的小姐,名唤詹楚楚。
曾经的詹家小姐,可以说便和现在凤家大小姐在北燕国的地位一样,那是无法撼动的第一人,是他詹家的荣耀,便是一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无数的王孙公子竞相追逐。
“楚楚,当年的事情,你还不能原谅哥么?”詹灏上前一步,从小他们兄妹两人的关系便是极好的,一母同胞,她极爱粘着他,只是,等到长大后,兄妹二人的关系却是在渐渐的发生着变化。
“这位老爷,你抬举了,这里没有你的妹妹,有的只是一个为詹家办事的棋子而已。”詹楚楚嘴角微扬,一抹讽刺溢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詹楚楚的身体隐隐浮出一丝颤抖。
“楚楚……你这是何必呢?”詹灏眉心紧皱着,饶是那个深谙算计的笑面狐狸,此刻在詹楚楚面前,他却只是一个兄长,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兄长。
“詹老爷,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来东秦国,想必也有你的事情,何必来寻我?我当初已经被你们逼到东秦国来了,你们詹家还不打算放过我么?这些年,我在这边也为詹家做了不少事情,只求不再见到当年的人和事,可你却主动找上门来,你说,我该欢迎你么?我的亲哥哥?”三夫人冷哼一声,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好似经过冰窖的淬炼一般,冷得让人心底生寒。
“当年的事情……”詹灏身体一颤,下意识的一个踉跄,他不知道,当年父亲和自己的决定竟让让楚楚这般恨他们么?从她的眼中,他只看到了浓烈的恨啊!
“父亲他……父亲他已经过世了。”詹灏呢喃出声,面对詹楚楚,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楚楚说得不错,这些年,她真的为詹家做了不少事情,而他们当初想到的就只是对楚楚的利用。
詹灏看着詹楚楚,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悲痛,只是,他却失望了,他所看到的却是平静,平静之间,隐约还有些讽刺,下一刻便听得楚楚的声音再次响起,“北燕詹家前老爷过世,不只是北燕,便是东秦国也有消息,不必你来告诉我,你提起他,是想试探我什么?告诉我詹灏,现在的詹楚楚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詹楚楚了。”
“楚楚……”詹灏轻唤出声,这一点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以前的楚楚天真烂漫,又高贵优雅,时时刻刻都挂着笑脸,谁一看都会打从心里喜欢,那是真真实实的感觉,但是现在的楚楚,高贵之气仍在,但是,隐约之间,却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让人抓不住,而面对自己的楚楚,浑身都是被冰包围着,不给他丝毫靠近的机会。
猛地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安放着的一个灵位上,眸子一紧,那空白的灵位,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眸中有许多情绪交织着,猛地,他看着詹楚楚,竟然哈哈的笑了出来,“楚楚,原来你……你的心里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当初你之所以会听我们的安排,怕是……”
“住口!”三夫人猛地起身,整个人变得激动了起来,原本,她看詹灏的眼神是冰冷的,但是此刻,三夫人的袖口之下,就连双手也紧握了起来,眼中更是燃烧着火焰,那凌厉的怒气,似乎要将人烧毁,“你不配提起他!”
詹灏脸色一沉,胸口因为三夫人的态度,而微微的起伏着,但他却没有如三夫人的意,依旧开口道,“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了吗?”三夫人冷哼一声,眸中激射而出光芒,如利剑一般,“当年要不是你们……他……他又怎么会死?”
三夫人说到最后,似乎呜咽了起来,紧咬着牙,一字一句,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幕,眼中的恨意更是浓烈。
詹灏试图上前安抚,但终究是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他知道,现在的詹楚楚,是不会稀罕他的肩膀,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他的妹妹了啊!
想到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詹灏眸光微闪,“你能够原谅他,为何就不能原谅我们?我们好歹也是的你的父兄,而他……”
“原谅他?呵呵……你怎知道我原谅了他?当初牵扯在那件事情当中的人,又谁是值得原谅的?原谅?好一个原谅!”詹楚楚凄厉的笑出声来,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目光飘忽的看着詹灏,若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她在当时就已经拿着刀子,刺入他的胸膛了,哪还容得下他今天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你已经……为他生了孩子。”詹灏一阵激动,他能过找到詹楚楚在这天灵寺中,自然也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北燕詹家的势力,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在他得到的消息中,楚楚十分疼那两个孩子,而她留在北燕国的孩子却……
“哼,他们都只是我的孩子而已。”詹楚楚冷冷的道,那张美丽的脸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粉红色的疤痕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此时竟显得格外诡异。
詹灏的眉心蹙了蹙,看了詹楚楚许久,当然,他的目光停留最久的地方,就是她脸上的疤痕了,脑中浮出当年的场景,那疤痕是为何而来,他这个当事人之一,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楚楚便是那般执着,那般决绝,这性子,怕是到现在都没有变啊。
“楚楚,不管怎样,北燕詹家都是你的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詹珏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温柔,这些年,楚楚在东秦国,在他们詹家的情报网络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既然她肯为詹家办事,那么,她的心中应该还是有詹家的吧!
“詹老爷,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所需要的消息,会让人传给你,以前怎么联系,以后还是怎样联系,最好不必相见,不送。”三夫人的声音冰冷了几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浅浅的抿着,连看也不再看詹灏一眼,坚决的下了逐客令。
詹灏身体微微颤抖着,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三夫人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等到詹灏走出房间之后,三夫人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目光变得凄然,放下茶杯,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空白的灵位走去,每走一步,心中都跟着一颤,终于,三夫人走到了那灵位的面前,伸手拿下摆在案桌上的灵位,抱在怀中,泪水倏然而落,“翔哥,楚楚……楚楚对不起你啊!”
一边低声呢喃着,身体竟也滑落在了地上,抱着那空白的灵位,好似抱着她最深爱的男人一样,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所爱的人,始终都没有变,还是她的翔哥,曾经她的夫!她孩子的爹,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出现在安平侯府的那一抹身影,眼神变得柔和,他们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这般大了呢!
房中安静下来,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而隔壁的房间里,安宁的面容却是尤为严肃,方才那边的声音虽小,但是,她却断断续续的听出了些许端倪。
她就说那日在天灵寺中撞见三夫人和詹珏碰面,三夫人对詹珏的态度尤为不好,原来,詹楚楚出生詹家,而詹家也是她的仇人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詹楚楚前夫的死?让詹楚楚这般恨詹家,而那件事情中,还牵扯了安平侯爷么?
安宁脑中不断消化着方才得知的信息,有些事情在心中纠缠着,寻着头绪,安宁觉得这事情有趣了,至少,她确定了一点,那便是那个在大殿之中消失了的空白灵位如今正安放在詹楚楚的房间里。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三夫人对安平侯爷有恨,但却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这个三夫人的隐忍,还不是一丁半点儿啊,便是连她都心生佩服。
“小和尚,本小姐吃完了,现在你就陪本小姐去练剑。”突然响起了念儿的声音,将安宁的神思拉了回来。
作小和尚打扮的安宁看着眼前这个四妹妹,仰着头,面容依稀和三夫人有几分相似,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喂,你没听见吗?本小姐和你说话呢。”念儿没有得到回答,心中生出一丝不悦,这几日的沉闷,让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出这个房间,也正是这份急切,让她提不起好脸色来。
“小僧听见了,不过小施主,今日练剑怕是不行了,方才小施主吃饭所用的时间,怕是已经过了练剑的时辰了,这可如何是好?小僧身上还有要事,所以今日便不能陪小施主练剑了。”安宁惋惜的道,看到念儿那张小脸瞬间纠结在一起,明显的表达着她的不悦。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你方才明明答应我……”念儿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单是那份缠功,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小施主,小僧是说过要陪你练剑,不过,改日可好?小施主,你的声音可不要太大了,若是夫人知晓你要偷偷的跟小僧去练剑,虽然小僧要受罚,但小施主怕也很难走出这个房间了,你不怕吗?”安宁压低了声音,她可不能让念儿的哭闹将隔壁的三夫人引过来,若是三夫人发现她的存在,必定会怀疑方才她是否偷听了,不仅如此,要想利用念儿引安平侯爷出来,那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安宁在之前早就盘算好了,她自己要做什么,心中跟明镜似的。
安宁的话一落,念儿便防备的看了方才的那个暗门一眼,咬了咬唇,睁着灵动的双眼,轱辘辘的看着安宁,也压低了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为了弥补方才的食言,下次小僧陪你多练一会儿可好?”安宁提出诱惑,果然看到念儿脸上一喜,心中暗道:这个安平侯府的四小姐还真是一个剑痴,若是身为男儿的话,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高手吧。
“那行,不过,你若是再敢食言,等本小姐可以出房间之后,本小姐一定要找到你让你好看。”念儿叉着腰,故作一脸凶恶,那模样好似在说:本小姐可不是好骗的,也不是好惹的!
安宁莞尔一笑,“是,若是小僧食言,便任由小施主处置。”
得到她的承诺,念儿才满意的点头,坐在了椅子上,“行了,将这些东西收下去吧,另外,一定要快些来找本小姐练剑。”
“是。”安宁敛了敛眉,收拾好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缓步走出了房间,此时,她的心中没有再理会念儿的事情,而是依旧想着方才听到的三夫人和那个詹灏的谈话。
三夫人啊三夫人,没想到你竟是詹家的小姐,难怪身上那优雅华贵之气无法掩饰,想必詹家对詹楚楚从小的培养,便是极其用心的吧。
在北燕,三大望门的凤家,詹家,以及墨家,可都不是普通的贵族而已啊!
安平侯爷,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当年的事情中,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在她的记忆当中,安平侯爷是世袭的爵位,他去过北燕吗?没去过北燕,又如何和詹楚楚认识的呢?看来,安平侯爷和詹楚楚之间的恩怨,怕不是那么简单而已啊。
安平侯爷对詹楚楚的爱,那没有半点作假的成分,可詹楚楚对安平侯爷呢?她方才也听到了,詹楚楚亲口说了,当初牵连进那件事情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原谅的,就连詹灏,詹楚楚都是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不给丝毫情面,那么安平侯爷……
呵呵,想到什么,安宁越发觉得这事情有趣极了,她本是想引导安平侯爷发现三夫人就在天灵寺中,现在看来,这计划不用变,但目的嘛,却是更多了。
徐徐之间,安宁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只是,突然,感觉到有人迎面而来,安宁微怔,微微抬眼,当看到那一张脸时,眉毛不由得挑了挑,这迎面朝她走来,身穿尼姑衣裳的小尼姑,不是当初的婉贵妃林婉儿又是谁?
这个林婉儿,从贵妃的位置落到了今天这般下场,不知道心中又是怎样一番滋味儿。
正想着,二人便走近了,林婉儿拿着扫帚,形色匆匆,似乎赶着去什么地方,安宁站在一旁,看着她从自己的面前而过,猛地,她的眼神一怔,原因无他,这因为敏锐的她捕捉到了一抹不该出现在林婉儿身体上的东西。
她已经两世为人,自然是知道赫然印在林婉儿脖子上的那淡淡的红痕是什么,吻痕,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吻痕啊!
她可不认为那吻痕是林婉儿自己制造的,在脖子上靠近衣领处,虽然若隐若现,但是安宁还是看见了。
心中冷哼一声,还真是不甘寂寞啊,在这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也……眸光微敛,安宁眼神变得深邃,这林婉儿素来心高气傲,又曾是做过后妃的人,一般的男子,她会甘愿委身么?答案肯定是不会的,那么,那个在林婉儿身上留下吻痕的人,又是谁?
对于林婉儿,安宁是从来没有想放过的,毕竟斩草不除根,必定后患无穷,上次林家被满门抄斩,林婉儿竟用免死金牌保得一命,这在她的预料之中,林婉儿暂时保得一命,但并不代表着永远。
对于敌人,她从来都不会手软留情,这个林婉儿,当初可是三番四次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呢!她又怎能放过?
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安宁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没有再理会林婉儿,安宁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天灵寺距京城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安平侯府爆炸被烧成灰烬的事情,在这两天里,理应传到了天灵寺中,但是,安宁在来天灵寺之前,就让云锦和苍翟二人,共同封锁了这个消息,因此,天灵寺中的安平侯爷还不知道安平侯府早已经没了。
此时的他已经交了银子,和天灵寺中的僧人商量好了,云蓁的灵位已经弄好,摆在了大殿之上,安平侯爷看着那灵牌上写着的“爱妻云蓁之墓”之时,眸中除了兴奋,便没有任何可以看得见的哀伤。
此时,他心中想的是,云蓁的灵位终于设好了,现在,他要快些回京城,告诉宁儿这个消息,便是云锦随时提出来祭拜他的姑姑,也没有丝毫问题了。
想着安平侯府的困境或许就会因为这一个灵位而消失,安平侯爷就满心激动,这几天的操劳,以及为立这个灵位所捐给寺庙的香油钱,也都是值得的。
安平侯爷想到什么,忙出了大殿,甚至连拜都没有去拜一下那个灵位,出了大殿之后,安平侯爷直奔天灵寺他所住的房间,他想着快些收拾收拾,立刻回京城。
只是,刚到了院子,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让他身体一怔,下意识的迈步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小和尚,你快些,再不赶快陪本小姐练剑,本小姐就没有时间了,娘正在念经,若是等会儿她发现本小姐不见了,又要不高兴了。”念儿催促道,她不知道这个小和尚为何会将她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练剑,天灵寺很大,这边的厢房和她所住的那边,要转好几个弯子才能够到达呢。
安宁依旧是那日那个小和尚的打扮,易了容,改了装,谁还认得她便是安平侯府的二小姐?谁又能知道,她便是那个如今在东秦国炙手可热的二公子啊?
看了看念儿,安宁眸光微敛,“好好好,小施主,咱们用木剑,以免伤到了你。”
“哼,想伤到本小姐,你还没有那个本事。”念儿对她的身手是极其自信的,从小娘亲便让她练武,她如今十四岁,连哥哥都已经不再是她的对手了,对于自身的本事,念儿是极其自信的,这自信完全是源于实力。
所以,对于安宁方才的那一句话,她是分外不悦的。
“好,小施主,不过,咱们这儿也只有木剑了,你的剑又没有带出来。”安宁敛眉,这个念儿,还真不如她娘亲内敛,突然,安宁的视线撇到某一个地方,眼睛一亮,这么快么?她刚将念儿引到这里来,安平侯爷就回来了么?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但念儿却丝毫看不出安宁那笑容中的深意,只想着这个小和尚能够快些和她练剑,大步上前,拿过安宁手中的木剑中的一把,转过身来,却正好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念儿皱眉,正要发怒,是谁挡着她了?可是,她一抬眼,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念儿的脸上神色变幻,但很快便绽放出一抹笑容,上前一步,搂住那高大身影的腰身,“爹,你来接念儿了吗?念儿等得好苦啊,这里闷死了,念儿要跟爹爹回去。”
此时的念儿,哪里又知道安平侯爷此时的震惊与气愤。
这是怎么回事?安平侯爷的手紧紧的攥着,脸色一片阴沉,方才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他的念儿正和楚楚去了幽州散心,怎么会出现在天灵寺中?
只是,他循着声音走过来,看到这一抹灵动活泼的身影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的女儿,他最疼爱的一个女儿,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这哪里是幻觉?分明就是货真价实的念儿啊!
此刻感受到念儿将自己的腰搂着,带着几分撒娇的诉苦,安平侯爷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宠溺的将念儿抱起来,此是的他,看着怀中的这颗小头颅,甚至一把将念儿推开。
砰的一下,念儿没有防备,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怎么能想得到,最疼爱她的爹爹会将自己推到在地?
“爹爹……”念儿轻声唤道,声音之中夹杂着几分疑惑不解,几分试探,几分委屈,泫然欲泣。爹爹为什么推到她?他不是应该像往日那般将自己抱起来么?虽然她大得爹爹有些抱不动了,但是,爹爹是疼爱自己的,怎么会这么对她?
那一声爹爹将安平侯爷的神思拉了回来,看着地上楚楚可怜的女儿,神色微怔,他怎能将念儿推到?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心中浮出一丝怜惜,安平侯爷神色缓和了几分,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念儿从地上扶起来,“念儿,没摔着你吧?”
念儿撅着嘴,撒娇道,“念儿好疼,爹爹不疼念儿了,爹爹不喜欢念儿了……”
安平侯爷眸光微闪,将念儿拉入怀中,怜惜的抱着,“念儿乖,爹爹怎么会不疼念儿?念儿是爹爹最爱的女儿啊,爹爹错了,爹爹方才不该那么对你,念儿原谅爹爹,好么?”
安宁看着安平侯爷眼神之中的慈爱,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她还以为安平侯爷这样的人,是不会从他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父爱,原来,他是真的有父爱存在的,只是,那父爱只给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所生的最疼爱的女儿吧!
他越是对念儿慈爱,不就等于越是对她们的残忍么?
最心爱的女人?最疼爱的女儿?安宁眸光微敛,却依旧是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这父女二人,她知道,只要将念儿送到了安平侯爷面前,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会跟着她的预料走。
“可是……爹爹以后还会这样对念儿吗?”念儿苦着一张脸,便是十四岁的她,在安平侯爷面前,依旧如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儿一般。
安平侯爷心中被愧疚撕扯着,“不会了,爹爹方才错了,爹爹已经认识到错误,以后保证不会这样对念儿了。”
念儿一听,脸上这才浮出了一抹笑容,分外的灿烂,抓着安平侯爷的衣襟,“爹,你是来接念儿和娘的吗?”
安平侯爷经这一提醒,眸光不由得凛了凛,但在念儿面前,他很快便扯出一抹笑容,“是啊,爹爹时候来接念儿和娘的,告诉爹爹,念儿为什么和娘在这里啊?你们不是去了幽州了吗?”
念儿吐了吐舌头,“幽州那么远,念儿才不想去,娘亲说带念儿来天灵寺中,可是念儿觉得天灵寺更加不好玩。”
安平侯爷抓住念儿的双肩,直视着她的双眼,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急切,“念儿,快带爹爹去见你娘。”
念儿皱了皱眉,心中暗想着,如果自己带爹爹去见娘的话,那么娘便知道自己偷偷的跑出来和那小和尚练剑的事情了,想到娘亲再三嘱咐她这几天不能出来,心中不禁浮出一丝惧怕,她不想惹娘生气。
“怎么了?念儿,你不希望爹爹将你和娘接回去吗?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安平侯爷心中的急切更浓,除了急切之外,还盘旋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一样似乎叫做不安。
念儿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有爹爹在,娘应该是不会生她的气的,心中如是想着,念儿拉着安平侯爷的手,父女二人朝着天灵寺的另一端走去……
安宁看着这父女二人的背影,这出戏,已经快要推上去了,接下来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况?安宁自然是不想错过的,她不就是期待着看到安平侯爷发现三夫人在天灵寺中的事情吗?
不仅如此,想到那个空白的灵位,她所听到的信息中,那灵位就在三夫人的房间内,詹灏看了既然都能知道那灵位是谁的,安平侯爷是参与了那件事情的人,那么,他也应该会一眼就知道吧!
呵呵……安宁眉毛微挑,安平侯爷啊安平侯爷,看到你心爱的女人,还怀念着她曾经的丈夫,你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在感情上,你曾对娘亲那般无情,若是别人也对你无情呢?
安宁没有停留,悄悄的跟上了这父女二人的脚步,只不过,她却是刻意留了一段距离,她现在小和尚的打扮,虽然谁也认不出来她本来的面目,但是,小心一点儿,终归是好的。
厢房内。
三夫人坐在椅子上,她的身旁站着天灵寺的方丈。
方丈看了三夫人一眼,开口道,“小姐,那安平侯爷为他夫人立的灵位已经安置好了,已经收到消息,安平侯爷匆匆的回了他住的厢房,怕是去收拾行李,要回京城了。”
“哦?他要回去了吗?”三夫人呢喃道,语气之中好似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她限制着念儿的自由,就是害怕念儿会在天灵寺中撞见安平侯爷,若是被安平侯爷发现她没有去幽州,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想到念儿这几日的吵闹与抗议,三夫人敛了敛眉,眸中多了几分宠溺,等到老爷走后,她就可以带念儿出去走走了,这些天,便是她在这房间中,也有些闷坏了。
如是想着,三夫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猛地,她好似想到脸上什么,眉毛却是皱了皱,声音也是冷了几分,“他呢?他走了吗?”
方丈微怔,瞬间明白过来,小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敛眉道,“老爷今天一早就已经离开了天灵寺,只是……”
“只是什么?”三夫人立即开口问道。
“老爷临走之时,让属下转告小姐,老爷说,他和小姐的父亲都对不起小姐,希望小姐能够原谅他,只要能够原谅他,他什么事情都愿意为小姐做。”方丈如实将詹灏的话,转告给三夫人。
他曾经便是詹家的家臣,和那凌伯二人都是小姐的贴身侍卫,几乎是看着小姐长大,对于小姐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年……小姐那般爱她的夫君,可是,世事难料,二人却终究无法相守终身,他家小姐也是一个苦命人啊!
“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么?那么我如果是要他的命,要整个詹家来祭奠我的夫君呢?”三夫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原谅?有些事情早就已经注定了无法原谅。
方丈一惊,没想到小姐竟说出这一句话,老爷的命?老爷可是詹家的家主啊,他的命对詹家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北燕三大望门的家主,虽然比不得北燕皇上,但也相差不远了啊!
看来小姐终究是没有忘记他们对姑爷做的事情!
“你先下去吧,该给詹家的消息,依旧给,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三夫人敛眉道,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是詹家的女儿,也是詹家的棋子,甚至……甚至是詹家的一把利剑!
只是,詹家又会知道,这把利剑,这颗棋子,会有反噬的一天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到方丈从那一扇暗门中离开之后,三夫人才缓缓起身,走到了那一个空白的灵位之前。
“翔哥,你知道吗?当初楚楚本就该自裁,陪你一起走,可是……楚楚却不甘心啊。”三夫人低声呢喃道,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一幕,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指腹落在脸上那一条粉色的疤痕上,“翔哥,当年,楚楚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是时光倒回去,楚楚宁愿那一剑刺在楚楚的身上,要的是楚楚的命。翔哥,楚楚从来不求你的原谅,等楚楚为你报了仇,楚楚自会来陪你。”
三夫人说到此,一滴清泪从脸颊上滑落,正此时,身后的门哐当一声,轰然大开,三夫人一怔,眼中划过一道历光,来不及擦拭干眼泪,转身看向门口出,却赫然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暴露着,但便是这样,也依稀能够看得清楚他的长相,那不是安平侯爷是谁?
此时的他,没有往日对他的宠溺,那眼中闪烁着的满是愤怒,看着三夫人,一步一步的朝着三夫人走近。
走到屋子中央,安平侯爷却倏然停了下来,但他的视线却一刻也没有从三夫人的身上移开,“楚楚,你不是去了幽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安平侯爷的声音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但是,不管是刚到门外的安宁,还是在屋子里的三夫人,都听出了那平静掩盖之下的惊涛骇浪。
三夫人皱了皱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你既然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没有了往日的温婉,此时的三夫人依旧高贵优雅,但是,浑身却镀上了一层冰,让人无法靠近。
安平侯爷眸子一紧,身体隐隐颤抖着,咬牙切齿,“好,很好!翔哥?这么多年,你还想着你的翔哥!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安平侯爷几乎是狂吼了出来,甚至吓得身后的念儿一颤,险些哭了出来。
安平侯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完全没有忘记过去,方才在门口,他已经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等楚楚为你报了仇,楚楚自会来陪你。”
多么深情的表白,多么坚定的宣誓,但是这对他来说,每一字每一句,都如一把利剑,剜着她的心,这么多年,他是那么的爱她啊!
他可以对任何女人无情,可以利用任何女人来达到他的目的,可是唯独楚楚是例外,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她就已经是他心中的女神,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爱越来越浓,没有丝毫减少过。
可是……她呢?她还想着她的翔哥,还想着为她的翔哥复仇,甚至还想着要为他的翔哥殉情!
这是多么讽刺啊,对他来说,又是多么的残忍!
三夫人狠狠的瞪着他,神色变得激动异常,“你算什么?你说你算什么?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不清楚吗?你还要让我帮你回忆当初发生的事情吗?”
三夫人每质问一句,便朝着安平侯爷走近一步,每走近一步,就让安平侯爷的心跟着震一下,他从来没有见过楚楚这般模样,便是多年前的那一晚,她也不曾这般凶狠过。
脑中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安平侯爷眸光微闪,顿时心虚了起来,他如何能忘?他便是想忘,也忘不掉啊!
“呵呵……你们,你们都算计我,算计我的翔哥,不就是因为他威胁到詹家了吗?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我却是翔哥的妻子吗?哈哈……我当初怎么那般痴傻,竟然会信了你们的话,认为翔哥背叛了我,他那么爱我,怎么会背叛我呢?你知不知道,亲手将剑刺入翔哥身体里的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啊!你们……都是你们……你们的残忍铸就了我的残忍,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
三夫人凄厉的哭出声来,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一个夜晚。
安平侯爷上前一步,试图将三夫人搂入怀中,只是,这个时候的三夫人又怎么会让他碰自己?既然安平侯爷已经知道了她的伪装,她便不用再继续将自己当成他的夫人了。
他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楚楚……”安平侯爷柔声叫道,他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在她的心中还这般清晰。
“你不配叫我楚楚,你已经叫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了,现在,我不许你再叫。”三夫人冷声道,看向安平侯爷,眼中激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如刀剑一般。
安平侯爷心中一痛,就连身体也是一个踉跄,“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你当年……当年你用剑划伤你的脸颊之时,不就说了,会慢慢忘记一切,忘记他。”
他永远都记得当时楚楚亲手用剑自伤的画面,不错,她脸上的那道疤痕,便是她亲手留下的,当时,那鲜血几乎染红了整张脸,可她依旧不管不顾,她一直都是一个刚毅的女子啊!
“哈哈……”这句话倒是引起了三夫人更加疯狂的笑容,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笑声在房间之中回荡,安平侯爷的脸色更是难看,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只能伸出手,便这样僵在空中,一脸的不安。
此时的他心中依旧因为楚楚还爱着他的前夫而愤恨伤痛着,但他也因为楚楚此刻的疯狂模样,而心疼着,她终究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啊,为了得到她,他甚至不惜……
“是,我是自毁容貌,那是因为我欠他的,可是,我自毁容貌,还的不过是一丁点儿的利息而已,这张脸本来就是只属于翔哥的,他不在了,我宁愿毁掉,但是,你们呢?你们欠我翔哥的呢?你别忘了,当初我刺入翔哥身体的那一剑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紧咬着牙,眼中的恨越发的浓烈,似要被那恨烧着了一般。
安平侯爷一惊,眼中神色变幻,甚至浮出了一丝惊恐。
“你又岂是和他们算计了我和翔哥而已?要不是你射入翔哥死穴中的银针,给了翔哥重创,我又怎么杀得了翔哥?翔哥的武功那般高强,又岂是我能够杀得了的?”三夫人紧咬着牙,淋漓的嘶喊,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撕碎,“当时我就该杀了你,当时我就该杀了你啊!”
“楚楚……”安平侯爷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浓烈,楚楚对恨……竟这般浓烈么?
是的,楚楚说的不错,要不是他的射出去的银针,楚楚又怎么会杀得了那个人,那个人爱楚楚,楚楚也爱着他,便是相信了那个人的背叛,楚楚怕也不会痛下杀手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儿,他才出了手。
他也爱楚楚啊,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爱上了楚楚,可是,那时,楚楚却已经是那个人的妻子,他这辈子唯一爱上的女人,他又怎么甘心放手?所以,他便帮助詹家,和詹灏以及当时的詹家老爷一起,骗了楚楚,设计这对夫妻。
詹家的目的是要除掉那个人,而他的目的,便是要得到楚楚。
是啊,他是得到了,可是,真的是得到了么?现在他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纵然是得到了她的身体,可是,心呢,楚楚的心里依旧恨着他啊!
心中的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安平侯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正此时,楚楚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好似将他彻底的推入了地狱。
“我当时就该杀了你,但我却动摇不了詹家,我不会放过你,同样的,我又怎会放过詹家?”詹楚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自己都可以不放过,更何况是他们呢?
“我若那个时候杀了你,真的是便宜了你,你不是喜欢我么?你不是爱我么?那我就满足你,跟着你到了东秦国,成了你的三夫人,甚至替你生下了两个孩子,你以为我爱上了你了么?你错了,我的演技怎么样?你疼我,十几年如一日,但在我的眼里,你杀我丈夫的仇,却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多少个夜晚,我都可以一刀杀了你,让你死在你最爱的人手中,可是我还不能,时机未到,我动摇不了詹家,可是,今日你既然已经撞上门来,已经看穿我的伪装,那么,你便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詹楚楚的声音更加冷了下去,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闪动着,顿了顿继续开口,“知道吗?我为何会让念儿学武功?……每次我看到念儿习武,我就好像看到了翔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女儿比喜欢儿子多吗?那是因为,女儿长得像我,而那儿子……身上到处都是你的影子!”
詹楚楚一字一句,安平侯爷喉咙一紧,一口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你……你是要让念儿亲手杀我么?”
安平侯爷知道,楚楚对自己的仇恨,只能用命来还,但是,他却不想死,同时,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楚楚恨他,便是连女儿的身上,都寄托了他对那个人的爱!
詹楚楚却是轻笑出声,“不,我自然不会脏了我女儿的手,因为你的命,我要亲自给翔哥送过去!到了那边,你记得跟他请罪!”
詹楚楚眸子一凛,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握着手中的匕首,竟然是不紧不慢的朝着安平侯爷一步一步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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