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岩到底是真心心疼她的,秋曳澜一番声泪俱下的忏悔之后,虽然明知道她的保证根本不靠谱,但还是叹着气原谅了她——遣散下人说起正事:“秋孟敏夫妇赔偿的单子我已经看了一部分,没有发现什么手脚,我想他们既然答应了赔偿,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
秋曳澜讨好的道:“都是表哥给我撑腰,才能……”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了。”阮清岩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把跟江家兄弟的事情与我从实说来!”
秋曳澜擦着冷汗道:“其实那晚我也是头一次跟江崖丹说话。”以江八的名声,不先跟他划清界限,谁知道接下来阮清岩会怎么个抓狂法?
“这么说你主要是同江崖霜来往了?”阮清岩以手支颐,不置可否的问,“你三更半夜跑到江家别院去,是否受了他的胁迫?还是你自己,有求于他?”
这番话他问得心平气和,秋曳澜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道:“我……嗯,我因为那天他跟江八上门来替我说话,我觉得奇怪,就过去问了问他。”
阮清岩淡淡道:“原来你们这样不见外?”
“……”秋曳澜立刻噤声,摆出怯生生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揉着衣角。
阮清岩闭上眼,过了会,睁开,语气依旧淡淡的:“那么你现在想怎么样?”
“……表哥?”秋曳澜吃不准他的态度,迟疑着反问。
“你想嫁给江崖霜?”阮清岩看着她。
秋曳澜愣了愣,道:“也不是……”
“那你的终身大事,打算怎么办?”阮清岩终于冷笑出声,“你打算这么跟江崖霜没名没份的来往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出了事……就这样被毁掉一辈子?!你别告诉我他是个好人,他要真是个好东西,绝对不会在没把你娶过门之前同你密切来往——前两天杨宜室的下场就是个例子!”
秋曳澜小声道:“他……是说娶我来着,但……”
“但什么?!”阮清岩目光之中闪烁着怒火,冷冰冰的道,“自古以来浪荡子骗女人都是同一套把戏,先是情不自禁的勾引你,然后是甜言蜜语、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把你哄晕!等到了手之后,你看看他之前说的还能不能作数!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被人轻易哄了去!如今才知道你这么糊涂!!!”
他显然快气疯了,竟然说出,“我在南方那会许诺要白头到老要正式迎入门要厮守一辈子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但你看我上京来,带的几个丫鬟,哪一个是同我有染的?!有人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我老实告诉你,这话说的虽然偏激了点,但绝非没有道理!你以为你长得有几分样子,又有个郡主身份,那江崖霜一准舍不得骗你?!你太天真了!”
秋曳澜听得直想撞墙,道:“没有,江崖霜说我若答应就立刻给我解除跟邓家的婚约,完了再定下来——但我没答应。”
阮清岩冷笑:“是他自己说的?半夜跟你说的吧?”
“……”秋曳澜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反正我如今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他。”
阮清岩冷冷的道:“就算他没骗你,你还没过门就跟他私下来往,还叫他家里人撞破——你以为这样过了门能有什么体面?!”
“我跟江崖霜真没什么!”看着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俨然自己是被纨绔子弟骗得身心两失还痴心不改的无脑少女——秋曳澜吐着血拉起袖子,露出一点嫣红,“我不想嫁江崖霜就是觉得江家如今势大,做他家媳妇一准要立规矩,还不如寻个好欺负的轻松写意呢!”
看到守宫砂完好无损,阮清岩的脸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但很快又冷笑出声:“看来这姓江的是想放长线,打算把你连人带心都骗过去!你不要以为他是尊重你,真尊重你的人,决计不会让你有任何受委屈的地方!”
秋曳澜再次暗吐一口血,虚弱道:“表哥说的是!”
“既然你没有吃大亏,这次的事情也没传扬开去,我就先不罚你了。”阮清岩考虑了一会,道,“但,你以后不能再跟姓江的来往了,知道不知道?”
“是。”秋曳澜阳奉阴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答应的飞快——反正要不要守诺,到时候再说。
谁料阮清岩下一句就是:“如今那姓江的就住在隔壁,即使你听话不去找他,恐怕他也会去找你。依我之见,你还是搬出去一段日子吧。反正现在秋孟敏夫妇也把产业补给你了,这件事情既然做完,往后这王府跟你也没太大关系,你只管等着出了孝出阁就是。”
秋曳澜愣了片刻才问:“表哥要我去哪里?”
“在城中却不住王府对外交代不过去。”阮清岩显然早有打算,不假思索的道,“你去城外拣个庄子住吧,对外就说想专心守孝,嫌王府不够清净。”
“那邵先生跟闺学?”秋曳澜无语的问。
阮清岩淡然道:“你问问那女先生肯不肯跟你一起去,若是不肯,也就算了。我另外给你请女师去庄子上好了。”
秋曳澜想了一想,道:“但我如今脚伤未愈,等我再养两天可以吗?”
阮清岩闻言就皱了眉,半晌才道:“也可以,不过你最好快点动身。”说到这里脸色就沉了下来,“别叫我再知道你跟姓江的来往,记住没有?!”
“是!”秋曳澜肃然保证绝对把表哥的话放在心上,彻彻底底的贯彻,绝对不再欺骗表哥……甜言蜜语的送走阮清岩,她后脚就喊来苏合,让她走后门去一趟谯城伯府:“带那一套赤金头面去,告诉和大小姐,我以前没托过她办事,也不晓得她的规矩,若是不够我再补——问一问表哥近况,他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苏合诧异道:“郡主为什么这么说?”
“之前表哥也是打发我去给母妃扫墓,结果回城就听说了杨家小姐与人私.通的事儿。”秋曳澜靠住了身后的隐囊,神情有点冷,“这次又要我出城,催得那么紧,一点预备也没交代——他就不怕我一个人住庄子上被人害了?!”
苏合小声嘀咕了一句:“您是那么容易害的吗?”
“而且他今日就说了我的事,对于上次阮大表姐跟那方子俊登门的风波,竟是一个字都没提!”秋曳澜哼道,“这正常么?就算表哥没把方子俊当自己人看,阮大表姐他总该说两句的——可见他根本就是急于打发我离开!”
“可是表公子会有什么麻烦?”苏合感到不可思议,“表公子年少有为,入了翰林不说,还深得薛相器重……”
“问题啊就出在了这薛相的器重上!”次日晌午后,和水金端坐堂上,喝着秋曳澜特意着人沏上的好茶,爽快的道,“京中谣传薛相有意招阮小将军为婿,这个已经有好几日了。我也不瞒你,本来在这之前江家也有这意思,是哪一位,既然如今不提,我也不说了。而江家这边迟疑,也是因为不想跟薛相争——可薛相虽然看中了阮小将军,那薛家小姐却是个没眼光的。”
秋曳澜忙问:“和姐姐是说薛家小姐不愿意嫁给我表哥?难道为此生出了风波吗?”
“那薛芳靡平常虽然来往不多,但场面上看着也是个文静秀气的大家闺秀,很多人还捧她是京中第一才女。”和水金也不知道是收了钱还是确实不喜欢薛芳靡,提到这位宰相爱女时语气很是不屑,“谁想她能做下那样的事情来——竟当众羞辱阮小将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什么她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看上阮小将军!”
她放下茶碗,冷笑着道,“这贱婢养的就是贱婢养的,装得再端庄娴雅,一遇见事情就露了底细!正经的大家女,就算不满意家里给定的亲事,私下同长辈商议也是有的,哪有她这么不顾体统,竟找上无辜之人的麻烦了——谁不知道阮小将军每次去相府,都是薛相所召?说起来,她从后院出来羞辱阮小将军那次,恐怕还是阮小将军头一回见到她呢!”
秋曳澜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落下来:“她是怎么羞辱我表哥的?!”
和水金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前两天,薛相又喊了阮小将军去相府指点功课,阮小将军告辞时遇见去相府寻薛相之孙薛弄影的几家公子,就在一起出府的路上遇见了薛芳靡,薛芳靡当众就说了那番话。虽然说薛相事后立刻斥责了薛芳靡,又派人送了礼到将军府加以安抚……但如今外头的话可不怎么好听,你也知道,阮小将军未冠而名列金榜,总有那么些人心存嫉妒,自己无能也见不得旁人出头的。”
“想是阮小将军怕闲言碎语传到这里来扰了你的心思,所以才会建议你去庄子上小住。”
“我能不能见一见这薛芳靡?”秋曳澜考虑一下,问道。
和水金笑着摇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跟她也没交情。毕竟薛相在朝上向来持中,跟我们这边一直故意远着的,那一位我却约不到。”
见秋曳澜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的模样,和水金提醒,“你如今有孝在身所以不好出门,等满了孝,以你的身份,除了个别私宴外,什么场合不好到?京里贵女的圈子就这么大,总能遇见的。”
“多谢你提醒,也只能这样了。”秋曳澜定了定神,沉着脸道——阮清岩自己其实未必应付不了这事,但他是男子,跟女子计较,还是座师之女,先天就在舆论上落下风了。
但,难道自己表哥就这么受这个气?!开什么玩笑!
秋曳澜打定主意:“等遇见这薛芳靡,一定要虐死这个贱.人!”
你不愿意嫁你跟你爹说去啊!你爹不暗示我表哥,我表哥莫非还死缠着想娶你不成?!
敢把我表哥当软柿子捏,看我怎么把你捏成一只烂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