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跟阮慈衣一路担心,为此江崖霜还特意安排齐叔洛的马车傍着阮家的队伍走。
但正如他所言,君臣同赴帝子山,仪仗、规模、路况……都导致了行程的缓慢。
所以秋静澜一直到住进别院都太平无事,可算让秋曳澜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姐弟三人住的是阮家别院——当然不是阮老将军那会置办下来的别院,那时候的产业除了将军府外是都没有了。
如今这座却是去年避暑时秋静澜自己买的,因为那会他还是薛畅寄予厚望的得意门生,所以跟薛家别墅离得很近。
而薛畅作为重臣,他住的地方离行宫当然也不远……同样的道理,江家啊谷家之类,朝中大佬们避暑的庄园都在这附近。
不过虽然去年避暑时秋曳澜就被喊过来“陪伴阮大表姐”,但当时秋静澜虎视眈眈惟恐妹妹被占了便宜,江崖霜可没有进来的机会。这次他还是头一遭踏入这座“绿雪山庄”。
这庄子规模远不及江家别业,但前主人也费了不少心思——专门截了道山泉进来,汇聚成湖,沿岸遍植四季常绿的乔木、藤蔓,以应“绿雪”之名。
“兄长这庄子清幽可人,进来之后虽然鲜见娇花艳葩,但满目浓绿,别有韵味。”江崖霜打量了下四周,少不得要夸上几句。
凌醉不用讨好大舅子,毫不客气的拆台:“这哪是他的功劳?这庄子从落他手里就没动过,据说之前的主人有家眷见不得花,见了就要起疹子,所以这里才只见草木不见花卉……对了,你不是说要移些花卉来的么?怎么到现在还没办?”
秋静澜无可奈何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还管得了这样的小事?”
江崖霜正要把这事揽过来,阮慈衣忽然道:“这事让妹妹去办!”
“我?”秋曳澜正拿眼睛给江崖霜递着眼色,心想表现的机会到了,你可得抓住……忽然听阮慈衣这么一提,秋静澜跟凌醉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不由一怔!
“这倒也是。”秋静澜沉吟了下,居然点了头,“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就给她解释,“如今避暑才开始,你反正没什么事,正该到处走动走动,多认识些人!如今这山上各家,多多少少都养着些花花草草,回头熟悉了跟人家讨上几株料想不是问题,而且咱们家也不白要人家的。”
合着就是让她出去交际多个跟人来往的理由——阮慈衣到底是正规贵女出身,对贵女的成长与栽培经验十足,在这方面连秋静澜跟江崖霜都没她考虑周全。
而江崖霜闻言更是喜上眉梢,频频朝阮慈衣投去感激的目光——就凭他那庞大的堂姐、表姐妹团队,秋曳澜开始“贵女外交”了,他还怕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要有一小部分姐妹向永福公主学习,今年这场避暑不要太甜蜜!
然而秋曳澜正式开始走动之后,江崖霜才发现,他高兴的太早了!
起初,他的姐姐妹妹们都非常愿意帮忙,轮流把秋曳澜约出去,完了喊他过来之后找借口走人,个个知情识趣,充满了兄弟姐妹之间的友爱精神!
然后有一天轮到庄蔓,这位黑暗料理界真传弟子,记性很好的拖了秋曳澜出去野炊——用秋曳澜的话来说,夏季的帝子山,漫山遍野都是好吃的!
这一趟庄蔓吃了个心满意足,以她的脾气当然要找人炫耀,于是……接下来约秋曳澜的人,统统将江崖霜拒之门外,反而呼朋引伴的喊了一大群姐妹,一起加入到庄蔓跟秋曳澜发起的“舌尖上的帝子山”!
……当然她们也不至于让秋曳澜一个人做给她们一群人吃,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黑暗料理界传人——而且秋曳澜也没那么好使唤。但一群人在野地里就地取材做饭做菜,顺便听秋曳澜传授对她们来说新奇无比的野外求生知识,都觉得兴致勃勃。
对此,姑娘们背后的夫人、老夫人们了解了下情况,也觉得不错:“都是门第相当人家的女孩子,常聚也是件好事。而且还彼此交流厨艺,终归都是女孩子家该学的……就是叫下人小心点儿,别烫着伤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江崖霜气急败坏的跑到自己十一嫂小庄氏、也就是庄蔓的亲姐姐跟前抓狂了:“都是蔓表妹弄的!嫂子您倒是帮帮我啊,她带头,成天拉着澜澜在外面转悠,也不想想这么热的天,澜澜受得住么?!”
小庄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都听说了,这准弟媳可是将门虎女,隔着十几丈看到只野兔,随便拔支簪子就给她们添了道菜!你当她弱不禁风呢?”又说,“蔓儿那脾气你还不清楚?我可管她不住……除非姑姑回来或许她还听一听!”
她说的姑姑自然是江崖霜的母亲庄夫人。
庄夫人是出了名的泼辣善妒,当初听说江天驰在北面纳了妾,二话不说丢下年幼的江崖丹,跟公婆哭着闹着非要去“照顾丈夫”。然后她一到北面就把那妾送了人,之后不到六个月,那妾抱着一个男婴找到江天驰,好一番折腾,那男婴才进了江家门,就是如今的十六公子江崖朱。
只是那妾到底还是被庄夫人赶回原来给的人家去了……
出了这么件事,庄夫人对江天驰更是严防死守。就是后来她自己在北面生了江绮筝跟江崖霜这对双生子,由于姐弟两个不惯北方气候一直生病,江天驰为了子女的性命计,劝她带着孩子回京她都不肯,硬是让下人抱着襁褓送回京中交给公婆,也要留在那里盯住丈夫!
这么好妒的一位主儿,哪里可能为了管教侄女回来?
江崖霜郁闷的道:“嫂子你说这话是消遣我了!”
小庄氏既是他嫂子也是他嫡亲表姐,见他闷闷不乐,心头一软,笑道:“好吧,回头我把蔓儿喊过来说说她。只是她肯不肯听,我可没法子了。”又取笑,“我说,这名份都有了,你急什么?避暑完了你就要回乡赴考,这会不专心温书,老跑去找准弟媳,仔细长辈们嗔你!”
“我功课已经温习得差不多了。”江崖霜讪讪道,“而且这么热的天女孩子家老在外面跑……怪危险的。”
“山上又不热,还那么多树,多得是清凉地方待,蔓儿她们怎么可能委屈了自己?”小庄氏啼笑皆非道,“你呀!就是想着准弟媳,还嘴硬!”
……小庄氏虽然把江崖霜打趣了一番,但她办事倒也靠谱,次日就喊了庄蔓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九多稀罕那秋曳澜,如今那一位还没过门。在城里时不方便私.会,现在到了山上,大家都在别业里住得远,没有左邻右舍的打扰,正是他们来往的好时候……你何苦这么不识趣?”
庄蔓闻言却是连连喊冤:“我可没有想拆十九表哥台的意思,但秋妹妹她自己跟我们玩得也很开心啊!她要跟我说想跟十九表哥见面,我怎么会天天去找她出来?”
“人家女孩子面嫩!”小庄氏白一眼过去,“你还是十九的表妹,她就是这么想,好意思跟你说吗?”
庄蔓眼珠一转:“这么说其实是十九想找她,她未必……”
“你确定要得罪十九?”小庄氏似笑非笑,“你忘记上次锦绣坡下,江绮筠跟江绮笙一时拆台痛快,如今都是什么下场了?我昨天才听说,二叔公亲自发了话,把江绮笙许给欧碧城的堂哥欧碧空,那一位可是在北疆任职……这也还罢了,咱们姑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江绮笙到了北疆,姑姑若知道她跟自己儿子、准媳妇过不去,不折腾她才怪!”
“别把十九表哥说得洪水猛兽似的,那两个人是自己没脑子!”庄蔓不以为然,“不过,江绮筠倒是好命,靠着她那好祖父,居然能被许给齐王……啧,入秋之后再见到她,可就得行礼问安了!原本她就跋扈得很,也不知道做了王妃会不会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小庄氏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丝苦涩:“十九虽然不至于拿终身大事坑你,但你们都大了,做事不好再跟小时候一样随心所欲,怎么说也是你亲表哥,你又没有什么非扯着秋曳澜的事,得罪他干嘛?至于江绮筠,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她做了王妃就了不得了?也不想想以后她婆婆可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最疼十九的!”
她心想自己跟江崖虹也算是转着弯的亲戚了,打小常见面的,满以为成亲之后两人不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亲亲热热过总没问题吧?结果呢?江崖虹虽然对她敬着哄着,姬妾美人的,还不是一个个往后院里带?她自恃两人的青梅竹马、又是元配夫妻,闹过几次,江崖虹脸色就不好看了……
如今夫妻两个面上没什么问题,心里却各自存了罅隙。有这样的经验,虽然江崖霜已经跟秋曳澜定了亲,不可能再娶庄蔓,但小庄氏深深体会到了小时候的交情,长大了也不见得可靠,自然怕妹妹重蹈覆辙。
庄蔓听得头疼,道:“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没事不会再去找秋妹妹,免得打扰了他们……不过其他人去找我可管不了。”
她管不了,但江绮筝管得到——也不是管,禁不住弟弟纠缠的江绮筝,为了给准弟媳腾出空来,不得不拉上和水金,一次次举办这个词会那个诗社的,次次找理由少请秋曳澜……靠着嫂子跟姐姐帮忙,江崖霜可算如愿以偿,与秋曳澜单独会面了。
只不过这次两人才一见面,秋曳澜就似笑非笑的道:“我前儿才跟你堂姑家的辛表妹约好的,明天去她家别业里看荷花,若是觉得好,就挖几株栽到绿雪山庄里。结果日子都定了,你请纯福公主殿下横插一手把这约会搅了……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
“你要看荷花还不简单?”江崖霜笑吟吟的望着她,“帝子山南面的谷地里有个大湖,这季节湖边浩浩荡荡怕不有几十里荷花?馥冰家的荷花,根本也是从那里挖的!她们家那个花池里种的,能跟那几十里荷花比?走,我带你去那里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