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崖霜送完凌醉回府,到庄夫人跟前复命时,秋曳澜已经告退了。他陪庄夫人说了会话,这才回到自己院子里,才进门就被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秋曳澜喊进内室,一五一十说了庄夫人想撮合凌醉与庄蔓的事:“……你也知道不论是蔓儿还是义兄,我都是盼他们好的。但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话,蔓儿那脾气,能容得了义兄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这倒是个问题!”江崖霜闻言微皱眉头,庄夫人眼里天下姬妾皆可杀,庄蔓被庄夫人亲口认为像她,醋劲可想而知!就凌醉那恨不得丈母娘遍天下的风流性.子,真给庄蔓撮合到一起,不闹出大事来才怪!
不过江崖霜也不觉得事情会那样,笑着提醒妻子,“你怕扫了母亲的兴致,方才没好说义兄后院里的景象,但你想母亲是疼义兄和蔓儿,这才想撮合他们的。如今跟你讲了,回头哪能不再分别问过他们两个人的意思,以防乱点鸳鸯谱?到时候蔓儿怎么可能答应?这不就结了?”
秋曳澜一想也是,不免觉得自己白操了半天心,自嘲道:“成天在家里安胎,久不出去走动,人都要变笨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江崖霜笑着刮了刮她鼻子,“今儿胃口如何?”
夫妻两个说了些妊娠之事,秋曳澜便问起他去大房的经过:“大伯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江崖霜轻嘲道,“他有得选择么?”
“可你空手去的,他居然没要亲眼看到证据吗?”秋曳澜诧异道,“我还以为他不肯相信你,非要看到证据呢——偏你之前又没预备伯祖母同沙州事有关系的证据!”
汪轻浅名节被污蔑那件,确实是韩老夫人的手笔,不过沙州的事情跟这位老夫人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江崖霜之前告诉妻母,要拿这个去诈江天骜时,庄夫人跟秋曳澜都有点为他捏了把汗。
江崖霜拿手指绕着她鬓边垂下的一缕散发,笑着道:“他要证据的话,那还不简单?我这就派人去跟伯祖母要一份就是!承认谋害了二哥、六哥,祖父跟小叔公就会给二房和五房日后一个保障!不承认的话什么都没有——你说伯祖母会怎么做?我打包票她会一口咬定全是她干的!”
“这可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秋曳澜才不同情江天骜,“害人的比被害的还有道理,可算轮到大房尝尝这个滋味了!”
沉思了下,“大房现在应该消停了,就是不知道三房会不会继续闹下去?”
江崖霜微笑:“三伯能闹个什么?难道他也想去找伯祖父告状吗?”
那样秦国公能打死他——亲生的就是管教起来方便!
“这一场风波可算过去了!”秋曳澜放了心,开始说起秋静澜的婚事,“薛相已经去过荆伯府,但荆伯夫妇现在都在北疆,碧城说要问过父母才好答复。算算日子,荆伯夫妇即使一收到信就回复,京里这边怕也要在辛表妹大婚之后才能收到。趁这段时间,我想跟阮伯商议,把阮府修缮一下,你看怎么样?”
“阮府确实破败了点,之前就兄长一个人住,只要主屋无妨倒也罢了。”江崖霜颔首道,“如今既要成亲,不管日后会不会长住西疆,这京中府邸确实该好好修缮,否则行六礼时也不方便。”
不过,“这事我来办吧,你不要操心,安心养胎!”
秋曳澜很失望:“又是这句话?我待家里待得好没意思!”
还以为终于找到件事可以做呢!
江崖霜笑着道:“母亲如果准你去,我就不反对!”
“……”秋曳澜无奈的败下阵来,冲着庄夫人私下教她弄死姬妾、保证嫡出子女利益这点,对付秋静澜跟江崖霜的那套阳奉阴违是怎么都用不到这婆婆身上了。而庄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跑去阮府看工地的,只得郁闷道,“那好吧。”
她正觉得这养胎的日子无比漫长及无聊呢,次日庄夫人却交了件差事给她:“你看看这上面的人家,有多少是当初安儿的母亲才过世,就迫不及待想跟咱们家结亲的?”
秋曳澜诧异问:“母亲是要?”
“丹儿现在这个样子,后院里一团的糟。”庄夫人冷哼了一声,“必须尽快给他续弦好管一管了!只是那些贪图富贵的人家,又能教出什么好的来?不过又一个段氏而已!”
段氏就是安珍裳——受不住庄夫人的压力,改了跟母姓。安家现在也改成了焦姓,据说是安珍裳祖母的姓氏。
“所以这些巴不得安儿的母亲早点死的东西,一个也不要!”庄夫人指着常妈妈手里的名册,“这些是你们祖母给我的,有意把女儿许给丹儿做继室的名单,你替我把居心不良的全部挑出来划掉!剩下来的咱们再慢慢斟酌!”
秋曳澜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欣然应允:“媳妇这就去办!”
小陶氏的葬礼虽然是和水金主持操办的,但谁叫当时想把女儿嫁给江崖丹的人家心急,只在灵堂那里点个卯,跟着就扎堆凑陶老夫人跟前奉承讨好呢?
秋曳澜对她们可是记忆深刻,拿了名单回院子,叫人研了朱砂上来,把那些在小陶氏葬礼上穿红着绿的主儿刷刷的划了去——真是大暑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畅快!
不过划完之后一看,不由蹙眉:“这还真不剩几个了啊……”
而且罪恶感也上来了,“这几家没凑热闹,可见多少还有几分廉耻,这样人家的女儿送给江崖丹糟蹋真的合适吗?”犹豫了会,到底唤人拿雌黄来,擦掉了几个官职不高、地位也不紧要的人家。
……主要是考虑到安儿铁定养在自己这一房,也不怕他继母过门后拿他怎么样。所以如果这继室不贤惠什么的,祸害的也是江崖丹的后院。反正江崖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让好人家的女儿给他作践了去。
之所以挑官职不高的人家留,也是怕势力大了,又靠上江家发达后,得陇望蜀的打安儿的主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秋曳澜把整个名单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拿去交给庄夫人。
庄夫人接到手后让她坐,当面看完后,就问她:“你觉得这里头谁合适你们八哥?”
“我觉得家世跟江家相齐、武力向阿杏看齐、心狠又手辣的那种才合适!不然怎么可能管得住江崖丹!”秋曳澜腹诽着,面上则道:“回母亲的话,媳妇在这上面也没什么熟悉的人,还真说不上来。”
“唔,那也没关系,太后娘娘就算说不来各家的小姐们,命妇总归是知道的。由母及女,也能推测个大概!”庄夫人打量了儿媳妇一眼,笑着道,“你这段日子都闷在家里想是无聊,不如随我一同进宫里兜一兜?”
秋曳澜闻言有点尴尬,疑心江崖霜把自己抱怨无聊的话说给了婆婆听,忙掩饰道:“是现在吗?”
“不错!”庄夫人怡然道,“我回京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怎么走动。如今沙州之事已有说辞,想你们祖父也不至于一直拘着我罢?昨儿个递的帖子,今儿正好可以去。”
合着婆婆也被闷坏了!大房跟三房一消停,她也迫不及待要出门兜风!
秋曳澜有点啼笑皆非:“母亲不嫌媳妇累赘,媳妇怎么会笨到不去呢?”
庄夫人一拍手:“这么着——你去换衣裳,马车已经备好了!”
婆媳两个进了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房如今势力越发庞大的缘故,江太后特意遣了永福长公主在泰时殿外迎接:“四舅母您可来了!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念着您呢!”又笑着跟秋曳澜招呼,“也好久没见表嫂了!”
庄夫人跟江太后没有过节,永福长公主的性格也不难相处,三人一边寒暄一边进了殿,在很不错的气氛里与江太后见了礼。太后让她们挨着自己下首坐了,颇为唏嘘:“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嫂没离京那会,竟像是昨日一样!”
姑嫂分别多年,照面之后单是嘘寒问暖,以及互诉别后,就有得讲。
永福长公主向来好动,哪里坐得住?所以没听多久,就找个借口拉了秋曳澜出殿。
秋曳澜拗不过她,告退出门,就把话先说在前头:“我如今身子重,可不好给你做菜了!”
“我找表嫂难道就是为了吃吗?”永福朝她扮个鬼脸,不满道,“我是看母后跟四舅母说得热络,但都是陈年旧事,咱们两个压根就插不上嘴,何必在那里枯坐?还不如出来走走!”
“是吗?那我可冤枉你了!”秋曳澜笑着赔罪,永福也没当真,道:“我约了碧城在御花园的水榭里看凌波舞,表嫂喜欢吗?咱们一起去?”
秋曳澜笑眯眯的看着她,心想我傻了才去做这电灯泡!毫不迟疑的拒绝道:“我对歌舞什么的向来没兴趣,你们去看吧,我在御花园里随便走走就是!”
江家现在一家独大,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永福也不怕秋曳澜一个人在宫里走动会吃亏,所以爽快的答应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手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她走后,苏合才笑出了声:“婢子还以为长公主殿下当真觉得咱们夫人和太后娘娘说话插不上嘴,想出来走走呢!合着是怕准驸马等急了!”
“少年人嘛!”秋曳澜老气横秋的感慨,“不过他们两个这么好,我真是欢喜不尽!”
苏合不知道她想到了无辜被牵累的端柔县主楚春晓,笑道:“永福长公主殿下被咱们公子当做了亲妹妹看待,她的驸马也是公子的好友,若能琴瑟和谐自是再好没有了!”
说话之间她们已经进了御花园,这时节已是暮春,但花园里草木扶疏,也别有趣味。秋曳澜一行人以前虽然没少进宫,御花园却基本没来过,而且谷氏在时,心情绝无现在的放松,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互相指点景色,颇觉心旷神怡。
但没走多远,假山后忽然转出三五人,狭窄的青石径上没什么转圜余地,双方恰恰照了个面!
“陛下?”秋曳澜看清对方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后,微吃一惊,忙带头行礼,“臣妇恭祝陛下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