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官起了把侄女塞给江崖霜的心思,当然巴不得他跟秋曳澜之间的裂痕越大越好。
所以就把打算做调解工作的太后跟皇后都劝住了:“这事连咱们宫里都知道了,国公府其他人不管,老夫人还能不管吗?假如老夫人管了有效果了,宫里再提了,岂不反而叫十九公子与少夫人尴尬?若老夫人管了也没和好,可见这事儿不小——怕是得十九公子与少夫人自个想通了才有用,靠旁人劝多半不成的!”
“再者两位娘娘身份特别,您两位去跟他们说,他们恐怕不得不答应,到那时候,勉强和好也是做给您两位看的,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个别扭法,这岂非好心做了坏事?”
又说,“十九公子跟少夫人向来就是朝野无人不羡慕的一对!十九少夫人呢,婢子说句冒犯的话,是极好强的人!两位娘娘请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十九少夫人根本不想见到外人!又何必再去刺她的心?所以,还不如等他们自己和好哪!”
江太后皱眉不语,皇后则不大赞同:“这都快半个月了吧?还没和好,放着不管的话,得等到什么时候?”
“皇后娘娘您忘记十九公子与少夫人膝下可是有嫡子也有嫡女的?”林女官笑,“冲着孩子,这两位也闹不久啊!二十三孙小姐还小,不会说话,也还罢了。但十七孙公子都四岁了,正是半懂不懂的时候,不定就要问起父母……这做父母的哪能不疼孩子?冲着孩子心也会软的!”
皇后还是觉得不放心,认为至少应该把夫妻两个喊进宫来观察一下,哪怕不提——但江太后倒觉得林女官说的有道理:“十九媳妇确实是个好强的性.子,这些年在后院里又是从没收过委屈的。这事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就这么揭过去,若不能咱们再插手倒也罢了,若能,咱们先插手了,怕是她反而觉得下不了台!”
江太后不是故意成全林女官,她是真觉得秋曳澜争强好胜,这光景你去关心她跟丈夫到底怎么闹矛盾了、要紧不要紧,恐怕反而招她恨——主要是当年跟这侄媳妇要药时,这侄媳妇的反抗让太后一直认为她是个刺头……
毕竟陪了太后这么多年,林女官当然清楚要怎么说服太后。
而皇后被娘家母亲拖累,这段时间都小心翼翼的做人,本来她就拗不过太后,现在就更不敢坚持己见了。只得暗叹一声,私下命人给庄蔓送了一封信,请她多照拂些秋曳澜,若知道缘故也告诉自己一声,看能不能帮上忙。
皇后有诸多的限制,不能自己做主。但庄蔓夫妇可不一样!
这两人在家里排行都是最小的,又是最得长辈偏爱的那一个,本性都有点无法无天——所以一接到消息就一起跑秦国公府,给秋曳澜打抱不平来了!
凌醉一见面就冷笑:“避暑前,我去送出门的姬妾开的饭馆里吃了顿饭,你就忙不迭的喊了我过来说道,要我体贴体贴蔓儿!我答应了——结果这才几个月,你倒给秋妹妹甩起脸色来了?”
庄蔓听他还提那姬妾感到很不高兴,但也知道今日是来给江崖霜夫妇做调解工作的,可不是来跟丈夫吵架给表哥看的。所以皱着眉道:“表哥你跟表嫂成亲也不是一天两了,好端端的也没听说你在外面有人,怎么就闹起来了?纵然过日子里拌了嘴,你堂堂男子,至于跟表嫂这么计较吗?”
江崖霜淡淡一笑,只道:“这事儿我们自有分寸,你们不用操心了!”
凌醉怫然不悦,道:“混账话!你又不是不知道纯峻走时把秋妹妹托付给我照顾的,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你亲姐妹被丈夫冷落你不操心?!那当初做什么为了蔓儿要说我!”
“西疆最近局势不是很好,算算日子,兄长的头一个孩子也快落地了。”江崖霜看了他一眼,“义兄还是不要打扰那边的好!”
“你是笃定我现在不好告诉纯峻,所以只能看着秋妹妹被你欺负?”凌醉怒极反笑,“怎么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此乃家事!”江崖霜平静答。
“我是你义兄,你的家事我照样能管!”
两个人越说越僵,凌醉终于按捺不住动上了手——只不过他当然不会是江崖霜的对手,江崖霜倒也没把他怎么样,只是按着他拖到外面,对左右道:“送义兄回去!”
又对惊怒交加的庄蔓道,“你也一样!莫忘记你如今有孕在身,东奔西走的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任性!”
“我要见表嫂!”庄蔓看他都直接把凌醉赶出去了,自己若闹的话,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心念一转,就冷冷道,“你给不给见?!你要不给,反正我们夫妻一直闲的没事做,这就去北疆找姑姑!”
江崖霜淡淡看她片刻,招手喊了下人来:“带表小姐去见少夫人!”
庄蔓咬牙切齿的到了后头,却扑了个空!
“表嫂呢?”她皱眉问下人。
“少夫人陪嫁铺子上有点事,所以今早出去看了。”木兰出来,小心翼翼的道。
庄蔓无语,愣了半会问明是哪间铺子,打算去那边找人——谁知道到了那里,秋曳澜又才走!要是回秦国公府的话她倒不怕再走一趟,奈何那铺子上人说:“少夫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所以打算到城里各处走一走,没说一定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府!”
她这下没奈何,只得打道回府:“明儿再去国公府找她吧!”
然而回到景川侯府之后跟凌醉一说,凌醉却道:“自从璎儿出生之后,安儿跟琅儿也到了顽皮的时候。秋妹妹之前不是还似真似假的抱怨她如今都被孩子们拖住了脚,根本脱不开身?怎么可能这么巧,你以前找她一找一个准,现在却是赶到这赶到那也找不到人了?恐怕是她在故意躲着你!”
庄蔓不禁皱眉:“她躲我做什么?我知道原因,才好跟姑姑告状啊!”
“兴许她也不愿意咱们管吗?”凌醉脸色很难看,“江十九虽然该揍,但他说的也没错,如今这情形我真不敢叫纯峻再分心了,这事不能告诉他!”
“要不等阿杏的孩子出世后,如果西疆的局势稳定点了再说吧?”庄蔓沉吟道,“十九表哥既然特意提了秋静澜,可见对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凌醉听到这里就止不住要生气,切齿道:“他觉得我没什么可惧怕的……嘿!”心里就盘算着要怎么给江崖霜使绊子,好叫他知道自己这义兄纵然不争气,也不是收拾不了他!
再说江绮筝跟秋风夫妇,这两个人一个出身草莽对京里的交游不上心;一个顺从丈夫成亲后专心相夫教子不问世事——所以竟然是在庄蔓夫妇去国公府无果后,庄蔓忍不下这口气,跑去找江绮筝倾诉才知道的。
当然坐不住了!
“十九你这都是在做什么?!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都做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了,难不成你从前一直很懂事,倒是现在来闹小孩子脾气?”江绮筝这对可不比庄蔓夫妇——首先她是姐姐,江崖霜没法像对庄蔓这个表妹一样不客气的训斥;其次她有驸马秋风撑腰,单论武力不在江崖霜之下,江崖霜想拉下脸来强行赶人都不行!
所以这两位过来之后江崖霜也头疼了,说又不想说,赶又赶不走。最后一气之下索性拂袖:“那你们留在这里,我走!”
江绮筝见状忙转了语气:“你既然不想说,那做姐姐的也不逼你!想来你也有委屈的地方……这样,我去找弟妹问问吧,若当真是她的错,那我劝她给你来赔不是,好不好?”
对秋风使个眼色,“你陪十九坐坐!”其实是看住江崖霜别让他跑了!
江绮筝心思细腻,秋曳澜想避而不见的计谋一下就被她看破,嘴上说着:“啊,那我就先走了,等十九弟妹回来之后再……”讲到这里,趁丫鬟不注意,却是一个箭步冲到廊下,把窗户猛然一推!
然后就跟里面正靠在榻上抱着大白跟念雪无聊发呆的秋曳澜对看了个正着!
“……”两人都无语了片刻,秋曳澜才坐起身子,干笑着道:“姐姐来了?快请快请!”
“不是说你出去了?”江绮筝不悦,“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肯定不想见人!但我也不能算外人了吧?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难道你打算一直这么下去?那样安儿、琅儿和璎儿怎么办?!”
秋曳澜叹了口气:“姐姐进来说吧!”
江绮筝进屋后跟她密谈了大半天,最后还跟她一起用了个午饭才告辞。
回到前面的书房,就见江崖霜已经在带着陆荷批公.文了,师徒两个一教一学十分专注,被晾在一旁的秋风百无聊赖,索性站在江景琨跟江景琅身后看他们写功课。
“怎么说?”见妻子终于回来了,秋风忙走了过来,轻声问。
江绮筝皱眉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两个认真描红的侄子,示意丈夫到外面说话。
两夫妻在外面嘀咕了一会,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等江景琨与江景琅都写完字了,才走进来对江崖霜道:“既然你们两个都不肯讲原因,这劝和的事儿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禀告父亲母亲,请长辈来操心了!”
江崖霜头也不抬:“姐姐姐夫自有家要顾,何必管弟弟这许多闲事?如今只不过不在一起住,似乎也没有过不下去吧?”
“我不管你的闲事,我就揍你行不行?!”江绮筝被气得不轻,以她一贯来的贤淑,竟然抓起旁边的拂尘,走过去没头没脑的抽了七八下,吓得陆荷跪下来扯着她裙子替江崖霜苦苦求饶,这才咬牙切齿的住手,怒叱道,“你别以为父亲母亲都在北疆就管不到你,母亲最恨这样的事情,你就等着吧!!!”
语罢一拉秋风,恨道,“咱们走!”
……以这两对夫妻跟江崖霜夫妇的关系,竟然也双双铩羽而归,尤其凌醉简直是被赶出门,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彻底坐实了他们感情破裂的传闻!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十九公子才貌俱全,脾气也好,前途无量!偏娶了秋氏那妒妇,竟弄得后院清净,平常出入眼角也不让十九公子沾下年少美貌点的女子的!如今可算那妒妇失了宠,正是你们姐妹的机会!”
这种说辞迅速出现在众多人家。
似乎秋曳澜的好运都用光了一样,整个京城风起云涌盯着她丈夫的光景,偏偏西疆还又送了个噩耗来:“镇西大将军夫人已然生产,只是早产不说,孩子落地就没了,怕京里这边担心,一直没说。如今已到产期想来这边要遣人去探望,瞒不下去了,这才……”
不只秋曳澜、欧碧城这两个做亲人的闻讯愕然失色——宫里,皇后同样失手摔了茶碗,花容失色的问:“什么?!”
待宫人小心翼翼的再说了一遍。
皇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凤座上,怔怔望着殿顶苦笑:“这难道就是命?!”
她才想到给楚韶娶秋静澜夫妇的女儿是条生路,结果先是江崖霜夫妇不好了,跟着秋静澜的女儿夭折了……难道天意注定楚韶也要踏上他父皇与皇祖父的路吗?!!
“不!”看着儿子天真的小脸,那样的无忧无虑那样的懵懂无知——皇后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咬紧了唇,俯身抚摩他的面颊,在心中暗暗发誓,“为娘绝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处境的!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