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间久别离（中）

　　北宋景祐五年，姑苏城外的官道上，一男一女正骑着马朝着西边奔去。

　　男子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一边赶着马一边对前面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子说道：“阿离，你要是骑累了就和我说，我们坐一匹马也行。”

　　“变态。”那个女子回头骂了一句，但脸已经羞得通红，为了不让男子发现，便用力用鞭子抽打着马屁股。

　　两人不知骑了多久，天色已经见黑了，男子瞧着前面有一家客栈，同女子一起停下，准备歇息一夜再走。

　　叶御让老板温了一壶老酒，坐在里间靠窗的位置，嬉皮笑脸地逗着柳久离：“阿离，能不能别总皱着眉头，报仇这件事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那个死道士可不好对付呢。再说了，我们都不是人类，不止有那几十年的寿命，所以，莫要着急。”

　　“父母之仇，如何能不急呢？叶家哥哥，我们到底应该如何下手呢？”叶久离低头抿了一口酒，但是却马上呛着了，连连咳嗽。

　　叶御笑着摇头道：“瞧瞧，好歹你也在这俗世生活了十几年了，居然连都不会喝。”

　　“如何不会，我只是呛着了。”柳久离连忙反驳道。

　　叶御摇着折扇，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了，阿离，不逗你了，说正事吧。我通过贿赂老杨，知道了一些陈年旧事。他告诉我很多关于那个道士事情，也许对我们很有帮助。”

　　“你说。”柳久离目光炯炯，几乎要迸发出火来。

　　叶御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那道士原叫牛安槐，是岭南人士。他本是个读书人，已经中了进士。本是前途无量，前程大好，结果在一个青楼遇见一个烟花女子，散尽千金，为了与那女子缠绵连前程都不要了。但是那个女子却并不喜欢他，而是爱上了一个妖怪，并且嫁给了那个妖怪。”

　　柳久离皱眉，不解地问道：“这么说来，那道士原是情种。可是你说的那个妖怪又是谁？这些与我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御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傻丫头，那个女子就是你娘，那个妖怪就是你爹。”

　　柳久离露出震惊的神情，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怎么可能，我娘怎么会是烟花女子？还有，那个人怎么会成了道士呢。”

　　叶御继续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且别急，听我慢慢地说与你。那牛安槐头脑简单，生性固执，总是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娘当年拒绝了他很多次，但他却总是认为只要你娘不爱上你爹，就一定会爱上他。他以为杀了妖，便不再有人来抢走你娘了，真是天真。阿离，可你知道为什么人和妖相恋会写进戏本子里吗？因为太稀有了，所以显得有缺。这大千世界啊，只有少数的妖怪才会爱上人类。你娘和你爹都是那大多数。”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你娘是千年的柳树妖，柳树多媚态，生的极美，极爱热闹，凡世间的舞诱惑着你娘，于是他便去了那极其热闹繁华的烟花之地，成了当时最负盛名的舞姬——柳烟。哎，牛安魁爱上了柳烟，倾尽了所有，而柳烟却爱的确是同她一样的柳树妖，真是有趣啊。”

　　阿离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看上去温柔朴实的娘，会有那样的往事呢。她娘明明不爱跳舞，怎么会是。。。。。舞姬？

　　叶御见她不语，接着说道：“后来，那个牛安槐不知怎么知道了你爹是柳树妖，就一心想着除掉你爹，以为这样就能和你娘在一起了。可巧的是，那道士碰见了一个妖道，教了他许多的道法妖法，加上这牛安槐天资极好，居然在几年的时间里，成为了一个除妖驱邪的道士。”

　　“然后呢?”柳久离问道。

　　叶御喝着酒，“你爹娘修行了千年，按理说这些小道士的术法是奈何不了的。可是你猜怎么着，那道士为了提升自己的道法，居然用妖怪的妖灵来提高自己的能力，这臭道士，也是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再后来，你爹娘寻了法子，无声无息地来了姑苏。我爹和你爹以前是故交，便收留了你们，为你们做了结界，隐去了你们身上的妖气，最终才得以不被那道士发现。这一百多年来，你爹娘喜欢俗世的生活，就如同尘世夫妻一般在人间生活，过着普通人的日子。你看，就连你，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是妖吗。本来，你爹娘以为那牛安槐早已死了，结果那道士已经修炼成了妖道，去岁不知为何，居然寻到了姑苏，你爹娘提前探得了他的气息，便已经决定不再牵连这一方的妖灵，要同他决一死战。你来我家送信，那信中的内容便是：保护吾女，勿念。“

　　听完这些，柳久离已经泪如雨下。

　　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的情欲，因为自己的求而不得，就要让别人家破人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