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管家千叮万嘱的被流云送出去,瑾煜心绪紊乱到了极致!他也再无心作画,随手将那紫毫笔一掷,即而颓废的落座下來,以手撑额难解心绪。
一旁的清月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凑过去免不得还得催促:“少爷,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她蹙眉侧目,“你若不去,被老爷给强行差人带了去,反倒更丢体面!”落言叹息。
瑾煜闻声抬首,心下想想可不也是这个理儿么?但又当真不愿去,且他这脾气一上來,则一定是不管不顾说什么都不能动摇三分了!
于是瑾煜从长计议,便决心出去避开,以防被找到。
若是出府去,他此刻只觉的心绪紊乱、连身子都跟着沉重,委实沒有那个力气出去晃荡。便寻思着万府这样大,在府里避避也是一样,只消待那午宴一过、尹家老爷带着他那掌上明珠的千金小姐走了也就是了!
瑾煜便吩咐清月,若过会子老爷那边儿再差人來叫,就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去了宴客厅,至于为什么他们沒见着人就不知道了。
清月颔首后,他出了皓轩堂。
心里想去找凤凤,但那里倒是是二太太的地方,这等事情二太太依旧还会纵然他么?若是她怕摊上事情反倒将老爷的人引來,不是便不美了?
略一思量后,大少爷决定去叶棂处。
毕竟这样对外客的款待,老爷和太太是都得到场的,这个时候太太不在堂里,他过去刚好不必有过多的担心。再说这叶棂,虽然是太太倚为心腹的身边人,但私下与这少爷关系密切,就算事后知道他去了她的房里躲着,当也是会冒着大不韪而帮助他的!再说老爷,就算老爷脾气上來了当真非得把他万瑾煜揪过去不可,怕也很难想到他会躲在太太堂里的大丫鬟房里吧!
不过叶棂想必是与太太一并去了的,但愿她房里沒有上锁才好!
……
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瑾煜的意料,当他一路极小心了进了青阳院、至了贤仪堂又摸索到叶棂的房间时,倒见那房门并未上锁。可当他无所顾虑的随意走进去时,却赫然发现叶棂居然在!
瑾煜敛目,委实奇怪!心道着叶棂怎么沒有同去?难道太太也不曾去接待來客?
他甫回神,才欲退出去避开,却已经來不及了。叶棂已经瞧见了他!
方才叶棂便在窗前恍惚看见掠过去个人影,她还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想这下意识回眸时果真是瞧见了大少爷!
“少爷?”这一时顾不得多想,叶棂蹙眉一唤,这同时起了身子。
瑾煜闻唤,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开,喉结动了动,稳稳心绪后行步进來:“怎么,今儿家里不是有客人來么,你沒有和太太同去?”眉峰微聚。
叶棂稳声道:“我昨晚上滑了被子,想是沒有睡的很好,染了风寒。”于此忙把身子退退,离瑾煜远些,“因怕过了病气,故不曾同去伺候。”
瑾煜了然,又从这话里探出了太太不在,他便暗自松口气,神绪也不再绷紧。抬目中瞧着叶棂方才那退开一步的举动实在可爱,他心一动,展颜笑道:“好姐姐,怎么一阵子不见的倒同我疏远,还要这般退后避讳?”反倒把身子往前迎过去。
“啧,别胡闹!”叶棂蹙眉,“若要被我过了病气去,那可怎生是好!”
“不知道怎生是好,那便怎样都好吧!”瑾煜见她又要退去,忙抬手一把扯住她的袖摆向回一拉、即而另一只手便匡扶住了她的腰身,就这样将叶棂半扯进怀里,旋即颔首含笑,“我在姐姐这里小憩一阵子,待晌午过后、客人送走,我就离开。可好?”
这字句连同这举动一样來的突兀,叶棂冷不丁见他摆了这阵仗,心中一惊一诧,一时沒有反应过來。恍惚又听他如是说,她心微定,方明白大少爷是要借她这地方躲避尹小姐了。
这又如何是好?叶棂心知此举甚是荒唐,少爷已是荒诞的很了,她说什么也不能再陪着继续胡闹了吧!
“这……”可这叶棂也委实是个有着些痴意的,她本想坚定的开口拒绝,但目触瑾煜那含笑的面目时又心生柔软,到嘴边儿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
瑾煜虽是在问询,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非要如此,叶棂答不答应也都是要如此的。不过,此刻瞧着她眼角眉梢那时而坚定、时而踌躇,终不能有个定性的神色,他心中又有了玩味,免不得要对这女子一番凑趣了。
“唉,看來姐姐还当真是无情的很呐!”须臾对视后,瑾煜错开这含笑含俊的眸子,将面孔转向一旁时顺势叹息一声。
叶棂甫抬目,蹙眉还不待说话,瑾煜这边儿便将她放开,即而径自走到榻前,上了床榻翻身躺下來。
叶棂又一震!这骤然的离开让她身子一亏空,周遭空气似乎弥漫了他淡淡的体香。
这时瑾煜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面目动也未动,径自将目光瞧着头顶的房梁,优哉游哉的道:“姐姐尽可去告诉我爸妈,就说我在这里……去啊?”他依旧不看叶棂,语尽后自顾自的干脆阖目小憩。
叶棂僵僵的定在原地,整个人顿就苦笑不得了!
她想走过來劝阻,但见瑾煜已经阖目就寝。便又顿觉自己此举不合时宜的很,免不得红云上颊,只管在当地里徒徒无奈、暗暗发嗔!又须臾,也就认了命的摇摇头,走近几步,抬手把阻隔之用的帘子放下來。
瑾煜待叶棂放下帘幕后,闭合的双目倏然睁开。他侧了个身,饶有兴味的隔过这绰约的帘幕瞧着外边儿那纤纤伊人忙碌的倩姿,心中莫名欢喜。
不多时,倏然传來一阵幽幽的熏香,是淡雅的玫瑰搭配着少许的薄荷。这香似乎是自己调制出來的,嗅入鼻息时很是绰约,怡神醒脑、陶冶情操。定是叶棂细心的杰作。
瑾煜忽而揣摸起叶棂这个人來,脑海里越是浮现她的姿容倩影,便越是觉的这个人煞是周成、深可怜爱!只不过她的性子到底算不得是活泼的,但这并不能指摘,反倒更衬托出她的那一份与众不同的独特味道……
就这么思量着,思绪不由旖旎起來,瑾煜摆了个舒服的姿态,不知不觉的重新阖目,渐渐就这样熟睡了去。身心似乎好久沒有得到过这样的放松,在眼前如此巧合的机缘之下,他反倒睡的无心无思、煞是舒服。
。
大少爷果真一直在叶棂处留到了晌午过后。这期间不知是他成功的蒙混过关,还是老爷有心为之,都沒有谁來打扰他。
当他醒來的时候,觉的身心很是舒爽,可见这一觉睡的委实解乏。又心觉这个时候应该那客人已经被送走,便寻思着过一会子便离开。
但当瑾煜在叶棂的服侍下洗了脸、又整好了衣服,此刻叶棂正以熏香为他熏浓外披时,忽地便闻一阵叩门声。
这两人全是一惊!还不待有所反应,又听得门外传來管家的声音:“叶棂姑娘,老爷來了,快开门!”
这话一入耳,两人又是一阵惊诧……
极快的一抹思量氤氲过心,叶棂和瑾煜相互对视一眼。叶棂起身要去开门,被瑾煜按住,但转念又觉的不能阻拦,只得又放开。
叶棂便又起了迟疑。瑾煜神思忽动、急才骤生,小声急急对她说:“你只管去开门便是,我这边儿自有主意!”
叶棂也正思量着对策,见瑾煜这样说,同时又恐耽搁的久了使老爷见疑,便定了一下神,转身去开门。
这时候瑾煜已重新躺回了榻上去,并极快的将帘幕放下、被子盖严实。
虽然叶棂开门的速度并不算慢,但因老爷心知瑾煜在她这里,还是觉的她怠慢了,心中自然不悦。待叶棂把门打开后,他便疾步进來。
却不见瑾煜的身影,只一眼瞧见那大白天的榻前放下的帘幕,并且依稀窥到里边儿似有人影绰约。
老爷心有会意,却并不急于揭穿,只回身问急急跟进來的叶棂:“少爷是不是在你这里?”他上午左叫右叫的就是不见瑾煜过去,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却还得好颜好色的招待客人、且为瑾煜编了理由不至失礼。后又派人打听,好容易知道瑾煜依稀是來找了叶棂,此刻忙不迭的过來,果然是如此!
叶棂也瞧见了床榻前帘幕被重新放下,也不知道瑾煜这是搞的哪一出!但老爷问了,她也不好撒谎,毕竟这想瞒也是瞒不过去的,不如说实话:“是……”颔首垂眉,嗫嚅微微。
老爷已然无心再听了,强压着火气上前去,抬手一把将那榻前的帘幕掀起來!
果然见瑾煜躺在榻上……但老爷才想发作,终归渐渐的皱了眉头不能发作。
他见瑾煜面色难看、**微微,似乎是害了风寒不很舒服的样子。
叶棂也牵心的跟过來,一见少爷这般情状,心道着方才还好好儿的,怎么转眼就病的昏沉?但她蕙质兰心,一下就解过了味道,知道大少爷是在装病以博得老爷同情,想以这苦肉计的法子蒙混过关了!她心一动,便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幽幽叹了口气:“少爷上午过來时,已是身子不很舒服。我服侍着少爷权且委屈在这屋里歇歇……唉!”又一叹息。
瑾煜当然是装病,他根本就沒事,若说不舒服也对,因为他这心里因为尹家小姐的事情委实不舒服!这时听到叶棂如此配合,心中会意,觉的好笑,又觉的这女子很可怜爱。
老爷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这不懂事的儿子好好算算账的!但此时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一软,辗转间到底沒忍心再逼他。
知子莫若父,老爷心里知道这儿子的一股子痴劲儿,但沒想到这么快就把他自己给作弄的成了心病后、又染了身病!他无瑕多想,让叶棂照顾好少爷,又忙吩咐管家通知皓轩堂的人过來接少爷回去。旋即深深的叹息一声,沒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