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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江大道的工程招标顺利进行,应该说基本上是按照程一路的想法运作的。招标之前,就已经先从工程中拿出了近两千万的项目,这是给市建司的胡平他们留的。如果真的真刀实枪的上战场,胡平他们没有什么竞争力。所以,先给他们留一块,但是,程一路又专门打了招呼,招标会前谁都不能吐露口风。等招标结束了,再来办这事。胡平他们也一样来参加投标。叶峰自己没有来,听说到国外去了。他公司的两名副总都到了,说明他对这个工程志在必得。

  招标结束后,按照开标情况,省城的三家公司分别中得了滨江大道改建工程的标的。而叶峰的公司却一点也没拿到。整个过程,十分阳光,没有一点儿猫腻。乜一笑带着电视台的一个新的女主持人,现场对程一路秘书长进行了采访。这让程一路又想起了简韵。有几次他有意识地看省台,都没看到。也难怪,才去,不一定能经常出镜的。

  招标会刚完,王士达的电话就来了。程一路就到**将招标情况给王士达汇报了。王士达当然是很不高兴。但是因为是公开招标,他又不能说得太明。程一路只是汇报了结果,其他的一概不说。才汇报完,叶峰的电话就来了,叶峰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过我同时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程一路也打个哈哈,笑道:“公开招标,任你想去吧。我也没法。”

  程一路放下手机,王士达的手机却响了。程一路知道这是叶峰的,就笑笑,说:“这样吧,我先过去,市委那边还有点事。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

  王士达点点头,说也好。程一路就退了出来,在门口,他听见王士达正在说:“哈哈,叶总哪……”

  刚进市委大院,程一路就看见蒋和川的车子正在前面停着。蒋和川坐的是奔驰,加长型的,这在整个南州也是不多的。而且他的牌照是五个“8”,所以谁看了一眼,谁都会记住。叶开说:“蒋光头到了?好像很久不见了。”

  程一路嗯了一声,他想起来,还是上次南日二期开工时见过蒋和川。自从任怀航走后,蒋和川好像也从南州消失了。何况南州今天这个专案组查,明天那个工作组问,程一路也没心思去过问蒋和川了。有一次鲁胡生打电话来,说南日经济运行得不是太好。关键是与港商的合作出了问题。港商拿来的是设备,而且都是些老旧的设备,运行成本高。南日要出现钱,不仅二期受影响,也把原来的几条生产线拖垮了。程一路问到吴兰兰的投资,鲁胡生说那倒没什么,那些钱都还是要用在房地产上的。蒋和川还指望着南日新村的建设,能给南日集团带来第二个春天。

  车子停下来了,程一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拿起文件,陈阳进来说:“秘书长,南日出事了。”

  程一路问道:“南日出事?怎么回事?”

  “是这样,南日的鲁总正在给王书记汇报。蒋和川蒋总可能携带大量资金外逃了。”陈阳说着做了个跑的手势。

  程一路心里有些吃惊,脸上却还是镇定的,又问道:“到哪里了?”

  “这哪知道?好像是加拿大吧?”陈阳也拿不准。程一路就放下手中的文件,上楼到王浩副书记的办公室。鲁胡生显然已经汇报完了,脸上绷着,一点表情也没有。见程一路进来,他稍稍耸了耸身子,表示打了招呼。程一路问:“怎么搞的?人跑了?”

  “是啊,跑了。千真万确!都快十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了。”鲁胡生道。

  “他家里人呢?”程一路问。

  “都搬走了。看来蒋和川是早就设计好了。他妻子和孩子是七月份到加拿大的。”鲁胡生说,“因此我们判断,他也是去了那儿。听说那里还没有跟中国签订引渡协议。他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可他这一走,害惨了我们。一个大厂子,瘫了。现在,我们还不能对工人说。要是一说,那锅都得炸了。你们不知道啊,我们全厂的工人还都参与了南日二期的集资。”

  “有这回事?一个人多少?”王浩问。

  “多的十几万,少的三五千。全集团总计一千一百多万。我们上午查了下账,账面上少了五千万。就是说蒋和川最近转走了五千万的资金。五千万啦!”鲁胡生说着朝程一路看了看,“这里面也包括原来吴兰兰公司的投资。幸亏她转让了,不然……”

  “这样吧,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进行正式调查。”王浩又问程一路,“你看可以吧?”

  “当然可以。”程一路答道。

  鲁胡生一脸的愁苦相,沉默了会,就告辞了。

  王浩骂道:“这个老蒋,这个时候跑了。简直!唉……”

  “他要跑,也是拦不住的。只是苦了企业,带走这么多钱,将来……”程一路没有往下说了。

  王浩道:“这事我得马上向士达市长汇报。”说着就打通了王士达电话。王士达显然也很吃惊,要王浩过去,详细点说。王浩苦笑了下:“南州今年看来是流年不顺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程一路和王浩并肩走到楼梯口,王浩下去了。程一路回到办公室,王传珠进来说:“听说李仁在里面病犯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啊。”程一路应了下。

  王传珠接着说:“看他平时好像挺瘦的,不像高血压的人。怎么说脑溢血就脑溢血了?”

  “现在怎么样了?”程一路问。

  “好像很严重。已经通知家属过去了。”王传珠说着叹了口气。

  程一路没有做声,王传珠出去后,他一个人起身站到窗前。香樟树竟然落下了几片叶子,依然碧绿地躺在地上,静静的,却没有了生命。

  蒋和川事件,按照王士达市长的意见,先由公安机关介入,但是暂不对外宣布。南日集团的一切事务,暂由鲁胡生负责。

  程一路却有些心灰意冷了。下午,他让叶开把自己送到南州禅寺。本来想跟明心大和尚谈谈心。但是,奇怪的是,明心在他到之前离寺走了。寺里的人告诉他:明心大和尚说,万事必得自己来解。是心,皆有烦心之事。又送他一包寺里上好的檀香,让他得闲时,燃香静坐,世事自会澄明的。

  寺里的人将檀香交给程一路,程一路问明心何时能回?寺里的人答说: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二月,也许半年,也许三五年。大和尚漂泊无定,该回来时自然会回来。程一路看着檀香,叹了一口气。上车回来的路上,他看见路两边山上也有一些早来的红叶了。打开车窗,他好像还听见了一二声雁鸣。

  李仁在医院抢救了一周,最后还是没有醒过来。因为他的事并没有定性,因此整个丧事还是搞得像模像样的。很多人私下里说:李仁是被吓死了。肚子里装着许多事,却又不能说出来,不死才怪。程一路却觉得李仁在这个时候死了,其实对李仁自己对家人或许都是一件好事。总比背着个处分到老好。当然这种想法有些不近情理,但是,人已经死了,不往好的地方想,也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李仁刚死的那天,李仁的在外工作的儿子回家来,曾想到专案组闹事。程一路受王士达市长的委托,专门找他谈了话。不到十分钟,李仁的儿子就回去了。其实,程一路只问了两句话:你父亲到底有没有问题?你闹的目的是不是想组织上给你父亲一个最终的结论?

  应该说,这两点,李仁的儿子都是没法回答的。李仁的事,他儿子自然知道。一死百了,不一定是坏事。再一闹,岂不小事闹大?

  虽然李仁的儿子回去了,李仁也化成了一缕青烟。但是,程一路的心里却多少有些压抑。黄川死了,李仁死了,冯军也死了。一年之内,南州非正常地死了三个处级干部。而且这几个人,平时都是与程一路交往较多的。世事无常,水流花谢,由不得不让程一路心生悲凉。

  悲凉归悲凉,工作归工作。程一路依然坐在他的秘书长办公室里,一一地批阅文件。该是谁处理的,该是谁来办的,他一一地划上圈圈。市委大楼比以往更安静了。但是,所有的工作并没有停滞。党委换届即将开始,关于人事的传闻也越来越多了。

  陈阳偶尔进来,也给秘书长说一点有关的传闻,程一路只是听之任之,并不作评论。官场的事,不到最后,都是猜测。就是到了最后,也还有变数。程一路很少再去想。有一次,他甚至真的想像张晓玉说的那样,辞了职到国外去,既轻松又悠闲。

  晚上回家,当程一路一个人的时候,他细心地拿出明心送给他的檀香,点上,不一会儿,满室都是清清的檀香味了。坐在这檀香气息中,他慢慢地收拢了心思,慢慢地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置身的世界,正在不断地虚空下去,渐渐的,成了一个无边无际、宁静幽远、波澜不惊的海洋……然而,简韵回到南州,则在一瞬间打破了程一路这海洋的宁静。简韵是回来办理正式手续的,她约程一路秘书长喝茶。程一路当然十分想去,但在这是非之际,同一个已调走的漂亮的省台女主持喝茶,显然不太合适。他在电话里迟疑了会,简韵很聪明,很快明白了程一路的为难,就说:“这样吧,我去你家!”

  不等程一路同意,简韵的电话已经挂了。程一路再打简韵手机,关机了。他笑了笑,心里却涌上一缕清新与甜蜜。他起身烧了壶水,刚烧开,门铃响了。

  简韵今天穿一套青绿色的套裙,仿佛一枚从黑暗中飘过来的樟叶。程一路说:“坐吧,到了省台还适应吧?”

  “还好。”简韵并没有坐,她只是笑着,脸微微地发红。程一路突然感到有一种不自在。他搓搓手,递过茶。就在他把茶杯递过来时,简韵握住了他的手,继而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就是有些想你!当然,我知道我这不对。但是,我想让你感到艰难中的温暖。”

  程一路听了这话,很想流泪,鼻子一酸,忍住了。他使劲地抱住简韵。一股清新的香樟气息,不断地弥漫开来……这时,电话响了。程一路并没有动。他感到简韵在他的怀里,如同一只小羊。这只纯洁的小羊,正在一点点洗去他这么长时间来的风尘与艰辛。

  但是,电话一直在响。简韵侧过头,示意程一路去接。程一路只好接了,是张晓玉。她说她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这几天就要从澳洲回来了。程一路的心里突然冰冷了。他和简韵站在客厅里,虽然抱着,却渐渐地松了手。程一路说:“对不起,简韵。”

  简韵抬起了头,程一路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水。简韵说:“是我对不起,我太……好了,祝贺你又要团圆了。这我就放心了。”说着,简韵已经离开程一路的怀抱,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喝完,简韵道:“我该走了。不过,记着,你可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男人,也是我第一个吻的男人。”说着,简韵开了门,很快地下楼去了。

  程一路站在原地,人有些发呆。转念一想,这样最好。但他感到自己这一下不仅仅欠了简韵,更欠了张晓玉了。平静了会,他上网给儿子写了封邮件:让他转告妈妈,路上注意一些。同时,他一个人留在澳洲,一要尽量自立,同时家中也会尽可能地给一些帮助。这封信写得很长。程一路第一次感到自己不仅仅是在和儿子说话,也是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一个朋友说话。

  写完信,程一路躺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了会。接着,他给简韵发了个短信:让我们永远纯洁下去。愿你快乐!发完短信,他的手触到了抽屉。他拉开抽屉,上次让荷花捐款的收据还放在那儿。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平平整整地放回去。在关抽屉时,他又看了一下,脸上不禁苦笑了笑。

  网上关于张敏钊案件的报道已经出来了,是中纪委向外透露的案件详细内容。程一路看了,也有些惊心。他没看完,就关了窗口。然后索性关了电脑,回到客厅,打开电视。这时,电话响了。已经十点多了,是谁呢?程一路拿起电话,很快听出了声音。是任怀航。他赶紧喊了声怀航书记。任怀航说我不是书记了啊,程一路说习惯了,不好改口。任怀航就道:“省里已经在研究南州的班子了,可能……”

  程一路没有问,只是等着。任怀航说:“可能齐鸣要去南州。”

  “齐鸣齐主任?”程一路有些惊讶。

  “是啊,听说是。”任怀航道:“不过,这对你也不错。听说对你的安排也很好。”

  “是吧?”程一路含糊了下。

  任怀航笑着:“不说了吧,反正就这几天了。最近都还好吧?”

  “还好,谢谢任部长哪。”程一路这话说得真诚。

  跟任怀航通完话,程一路马上打电话到齐鸣主任家。正好齐鸣接了电话。程一路直接问是不是省里让他到南州来?齐鸣打个哈哈,慢慢道:“听说是。不过还没最后定。你的消息还挺快的嘛!”

  程一路也哈哈一笑,说:“齐主任来南州,的确合适。以前就在南州呆过,对南州的情况本来就熟悉……”

  “这个是省委定的,我也还不知道。一路啊,这个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对外说。太晚了,休息吧。改天再说。”齐鸣说着,程一路就道了晚安,挂了电话。电话虽然放下了,心里却老是放不下。程一路又起身,点了一支檀香。檀香的气息很快弥漫开来,他闭上眼,心却很难再静着。眼前晃荡的,不再是宁静无边的大海,而是一些不断变换的脸孔,一些不断消失又浮上来的声音……这一晚上,程一路再也没有静下来。他感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虽然艰难,但却无愧于心。而且,他感到,随着中央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风清气正的时代正在到来。对自己,对南州的明天,程一路都充满信心。他为此感到欣慰。第二天上班,他坐到办公室里,突然想去看看滨江大道改建工程。到了滨江大道,他看见原来的老街,除了古塔那一块外,其余的地方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他走到自己家所在的位置,看见被初步平整了的墙角,正长出一朵很小却很猩红的花来,虽然很矮,却显得无比的精神。在江风中,仿佛一颗经过了无数风雨却依然顽强执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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