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凉如水。
一辆马车快速的行驶在街道上,没多久便停在了一处宅子前面,这宅子只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院子里长着一颗梧桐树,这颗梧桐树很粗壮,要两个人合力才能将其合抱起。
容瑾抱着云筱快速的下了马车,随后不等宅子里的人来开门,便立即将宅子的房门给踹开,走了进去。
驻守在这院子里的是一对老人,此时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的老妇人恭敬的走了过来,“见过主子,余老已经去请稳婆了,应该很快就到。”
容瑾恩了一声,余婆便立即引着容瑾向屋子里走去,“先多烧点热水。”
“已经准备好了,余老将稳婆请来便可为夫人接生了,”余婆立即恭敬的说,并不敢抬头去看被容瑾抱在怀里的女子。
云筱听着容瑾和余婆的说话声,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但是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可以说话了。
紧紧的拉着容瑾的手,容瑾低头,见云筱面色越来越惨白,仿佛随时都会没了,心里便是微微一凉。
恰好在这时,余老已经快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容瑾,恭敬的行礼,“启禀主子,属下无能,王婆子今日被人请去了喝酒,如今人醉的一塌糊涂,属下已经为她醒了酒,只是……”
余下的话,余老即便是不说,容瑾也清楚,这稳婆即便是醒了酒,现在也不能用了。
容浔和姜离一起进了宅子便听到余老的话,眉头紧紧的皱着,“再去别的地方请稳婆。”
“属下去请了,只是,今日梅城之中,所有的稳婆全部都被国舅府的人请了去,”余老的声音里带着自责,他跑遍了整个梅城,只找到了王婆子一个稳婆在家,可王婆子却喝的醉了。
听闻此言,所有人便知晓,这是有人在故意为难他们,慕璇带着人去别院里抓云筱,又知晓云筱要生产,如今会将梅城之中所有的稳婆请走,便是为了以防万一,云筱会逃出来。
容瑾的步子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后便对后面的姜离容浔等人说道,“余婆将所有待产的准备东西全部拿进来,容浔姜离你们守着宅子,不许让任何一个人进来,另外,再召集一些人过来,守住宅子。”
“是,”余婆等人应了,快速的开始准备。
容浔在听到容瑾的话时,便已然清楚,容瑾是要给云筱接生了。
面色有些难堪的看向抱着云筱向宅子里走的身影,面色有些凄然,也许,他们两个才真正的是一对。
毅然决然的转身,这个时候至关重要,他不能为他们做什么事情,但是却可以在外面为他们拦住敌人。
姜离看着容浔孤寂的身影,皱了皱眉,立即跟了上去,“太子……”
话没说完,便被容浔伸手阻挡,旋身上了院子里的唯一一颗梧桐树,翘首以盼,心里不自觉的紧张,希望云筱母子可以平安,不然,他不知道容瑾会不会疯。
……
屋子里,容瑾小心翼翼的将云筱给放在床榻上,黑如墨谭的眸子落在云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眼底黑色涌动,显示出他此时是多么的紧张和恐惧。
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给云筱喂食了下去,凑到云筱耳边轻声说道,“筱筱,你曾经说过,如果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是个哥儿,便取名为诺诺,如果是姐儿便取名为瞳瞳,这句话还作数吗?”
他说的很轻柔,但是每一句话却句句击中云筱的心底最深处。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长长的如蝶翼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的看向自己身侧的男子,缓缓伸手,想要去握住他的手,随后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古井无波的双眸里带着浓浓的坚定。
她记得这句话是她和容瑾在外这半年来,经常说起的话。
本来,她腹中的孩子,应该是让容瑾来为其取名,可云筱却异常执着这两个名字,谁也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是有多少的心酸,她怕容瑾不愿意,便只得换了说辞,“如若,你不喜欢诺诺和瞳瞳这两个名字,便将这两个名字当做是乳名,你再为孩子取一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是她上一世为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
当时她生诺诺的时候,是生下的一对双胞胎,瞳瞳先降生,她迷糊之中听到了瞳瞳的哭声,可后来,所有人都告诉她瞳瞳生下来便是死胎。
她心酸之下,本以为不会再有孩子,却没想到,当时肚子里是一对双生子,她产下诺诺的时候,怕他如瞳瞳一样,所以即便是精疲力尽,都不愿意闭上眼睛,直到确定了诺诺还活着,她才放下的抱着孩子睡了过去。
如今,她想为自己的孩子取名这两个名字之中的一个,并不是为怨恨周景晏让自己记住仇恨,而只是心里对那两个孩子心存愧疚,上一世,她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可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孩子。
只要她活着,便不会让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容瑾见云筱的手伸过来,伸手和云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轻声说道,“只要你愿意,咱们这个孩子,便按照你的意愿来取名。”
云筱重重的点头,伸手扣紧了容瑾的手,轻声说道,“如果可以,请保住孩子。”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在孩子和她之间,她选择保孩子。
容瑾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凑上前吻了一下云筱的眉眼,柔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他说完,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在手腕上轻轻的划了一下,鲜血如注一般流淌了出来。
容瑾立即将手凑到了云筱的嘴边,轻声说道,“喝下去,喝下去才有力气。”
云筱满目诧异的看向容瑾,在看到容瑾做出的动作时,云筱便已然清楚他要做什么。
嘴唇紧紧的闭着,古井无波的双眸里传递出她的想法,她不愿意喝。
容瑾皱眉,抬起手腕,自己喝了一口,口齿之间满满的都是血腥的味道,他立即低头,唇瓣附在云筱柔软的唇瓣上,撬开云筱的唇齿,将口中的粘稠给云筱喂了下去,云筱本就没什么力气,被容瑾这么迫着,只得无力的吞咽着容瑾的血,眉目之中是满满的不甘。
容瑾伸手揉了云筱的发丝,看着云筱额角隐隐的有什么在涌动,黑如墨玉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异样,目光扫视向云筱的唇瓣,嘴角有一抹血丝流出,配上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多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可容瑾却温柔的笑了,“筱筱,再多喝一些,你如今的体力,不足以应付产下孩子,我将你体内的合欢草的情毒激发出来,合欢草遇到危险时,会疯狂生长,也会让你多很多体力,相信我,等产下孩子,我便能将你体内的合欢草的情毒给逼出来。”
云筱摇摇头,目光带着些许的祈求看向容瑾,她并不是担心合欢草的情毒会吞噬自己,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哪里还会担心这些?
她只不过是怕容瑾失血过多,再为自己接生,体力不济,明日在容浔的登基大典中,会坏了他们的他们的计划,毕竟她看了容瑾写给她的那封信,更怕他会被皇后给钳制住。
经过今晚,她知晓了容瑾和容浔以前的事情,也清楚的知道,那个皇后既然能对紧紧十岁的孩子下手,手段必定极其狠辣,她不愿意容浔登基,明日的典礼上,她绝对会动手脚。
她不想因为她,将容浔和容瑾的计划给扰乱。
她定定的盯着容瑾,唇瓣轻启,“我信你。”如若以前不信,在经历过今晚发生的事情时,她信了。
即便今晚产下孩子之后,便就此死去,她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这一辈子,她总算是没有信过了良人。
容瑾见云筱神色低迷,皱了皱眉,便明白了云筱担心的何事。
将按住的伤口放开,凑到云筱的唇瓣之间,“再多喝一些,只有你们母子平安,我才能安心,明日的事情,我们已经部署好了,不会有意外,如果保不住你们母子,明日情况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如今,云筱已经踏入了他的生活之中,他自己也不知道,没了她,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古井无波的双眸里慢慢蓄满了泪,云筱心里满满的都是知足,扣紧容瑾的大手,目光迷离,体内已经有一股异样在蠢蠢欲动,“如果,我们早些遇到就好了。”
如若她上一世和这一世一样,早些遇到容瑾,她应该不会如飞蛾一般,爱上周景晏了吧?
“现在遇到,还不算晚,”容瑾伸手揉着云筱的发丝,目光温柔,将手腕再次往云筱的口中喂了一些,待看到云筱额角之中已经缓缓的长出合欢草的痕迹,心里微微的松了口气。
将手腕收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云筱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