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包兴跟随太后在前打着顶马来到南清宫。今日比昨日更不相同多半尽是关防轿。所有嫔妃、贵妃、王妃以及大员的命妇往来不绝。包兴却懂规矩预先催马来至王府门下马。将马拴在桩上步上宫门。恰见秃王三爷在那里忙执手上前道:“三老爷我们老太太到了。”王三爷闻听飞跑进内不多时只见里面出来了两个内辅对着门上众人说道:“回事的老爷们听着:娘娘传谕所有来的关防俱各道乏一概回避单请开封府老太太会面。”众人连声答应。包兴闻听即催本府的轿夫抬至宫门自有这两个内辅引进去了。然后王三爷出来张罗包兴让至书房吃茶。今日见了比昨日更觉亲热。
单说娘娘大轿抬至二门早见出来了四个太监将轿夫换出又抬至三门过了仪门方才落平。早有宁总管来至轿前揭起帘子口中说道:“请太夫人安。”忙去了扶手自有跟来的丫环搀扶下轿。娘娘也瞧了瞧宁总管也回问了一声:“公公好。”宁总管便在前引路来至寝宫。只见狄娘娘已在门外接待远远的见了太夫人吃了一惊不觉心里思想觉得面善熟识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娘娘来至跟前欲行参拜之礼。狄后连忙用手拦住说:“免礼。”娘娘也就不谦让了。
彼此携手一同入座。娘娘看狄后比当时面目苍老了许多。
狄后此时对面细看忽然想起好象李妃因已赐死再也想不到却是当今国母只是心里总觉不安。献茶已毕叙起话来问答如流气度从容真是大家风范把个狄后乐了个了不得甚是投缘。便留太夫人在宫住宿多盘桓几天。此一留正合娘娘之心即便应允。遂叫内辅传出:“所有轿马人等不必等候了娘娘留太夫人多住几日呢。跟役人等俱各照例赏赐。”
早有值事的内辅应声答应传出去了。
这里传膳。狄后务要与太夫人并肩坐了为的是接谈便利。
娘娘也不过让更显得直爽大方。狄后尤其欢喜非常。饮酒间狄后盛称包公忠正贤良这皆是夫人教训之德。娘娘略略谦逊。
狄后又问:“太夫人年庚?”娘娘答言:“四十二岁。”又问:“令郎年岁几何?”一句话把个娘娘问得闭口无言登时急得满面通红再也答对不来。狄后看此光景不便追问即以酒的冷暖遮饰过去。娘娘也不肯饮酒了。便传饭吃毕散坐闲谈。又到各处瞻仰一番皆是狄后相陪。越瞧越象去世的李后心中好生的犯疑暗暗想道:“方才问她儿子的岁数她如何答不上来?竟会急得满面通红。世间哪有母亲不记得儿子岁数之理呢?其中实有可疑。难道她竟敢欺哄我不成?也罢既已将她留下晚间叫她与我同眠明是与他亲热暗里再细细盘诘她便了。”心中却是这等犯想眼睛却不住的看见娘娘举止动作益是李后无疑心内更自委决不下了。
到了晚间吃毕晚膳仍是散坐闲话。狄后吩咐:“将净室打扫干净并将枕衾亦铺设在净室之中我还要与夫人谈心以消永夜。”娘娘见此光景正合心意。及至归寝之时所有承御之人连娘娘丫环自有安排非呼唤不敢擅入。狄后因惦念着盘问:“为何不知儿子的岁数呢?”便从此追问。即言:“夫人有意欺哄是何道理?”话语究的甚是紧急。娘娘不觉失声答道:“皇姐你难道不认得哀家了么?”虽然说出此语已然悲不泄音。狄后闻听不觉大惊道:“难道夫人是李后娘娘么?”娘娘泪流满面那里还说的出话来。狄后着急催促道:“此时房内无人何不细细言来?”娘娘止住悲声方将当初受害怎么余忠替死怎么送往陈州怎么遇包公假认为母怎么在开封府净室居住多亏李氏诰命叩天求露洗目重明今日来给皇姐祝寿为的是吐露真情的话细细说了一遍险些儿没有放声哭出来。狄后听了目瞪痴呆不觉也落下泪来半晌说道:“不知有何证据?”娘娘即将金丸取出递将过去。狄后接在手中灯下验明连忙战惊惊将金丸递过便双膝跪倒口中说道:“臣妃不知凤驾降临实属多有冒犯望乞太后娘娘赦宥!”李太后连忙还礼相搀口称:“皇姐不要如此。如何能叫圣上知道方好。”狄后谢道:“娘娘放心臣妃自有道理。”便将当日刘后与郭槐定计用狸猫换出太子。多亏承御寇珠抱出太子交付陈林用提盒送至南清宫抚养。后来刘后之子病夭方将太后太子补了东宫之缺。因太子游宫在寒宫见了娘娘母子天性面带泪痕。刘后生疑拷问寇珠。
寇珠怀忠触阶而死。因此刘后在先皇前进了谗言方将娘娘赐死情由也说了一遍。李太后如梦方醒不由伤心。狄后再三劝慰太后方才止泪问道:“皇姐如何叫皇儿知道使我母子重逢呢?”狄后道:“待臣妃装起病来遣宁总管奏知当今圣上必然亲来。那时臣妃吐露真情便了。”娘娘称善一宿不提。
到了次日清晨便派宁总管上朝奏明圣上说狄后娘娘夜间偶然得病甚是沉重。宁总管不知底细不敢不去只得遵懿旨上朝去了。狄后又将此事告知**王。
谁知圣上夜间得一奇梦见彩凤一只翎毛不全望圣上哀叫三声。仁宗从梦中惊醒心里纳闷不知是何缘故。及至五鼓刚要临朝只见仁寿宫总管前来启奏说:“太后夜间得病一夜无眠。”天子闻听以为应了梦兆即先至仁寿宫请安。便悄悄吩咐不可声张恐惊了太后。轻轻迈步进了寝殿已听见了有呻吟之声。忽听见太后说:“寇宫人你竟敢如此无理!”又听“啊呀”一声。此时宫人已将绣帘揭起天子侧身进内来至御榻之前。刘后猛然惊醒见天子在旁便说:“有劳皇儿挂念。哀家不过偶受风寒没有什么大病。
且请放心。”天子问安已毕立刻传御医调治。惟恐太后心内不耐烦略略安慰几句即便退出。
才离了仁寿宫刚至分宫楼只见南清宫总管跪倒奏道:“狄后娘娘夜间得病甚重奴婢特来启奏。”仁宗闻听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吩咐亲临南清宫。只见**王迎接。圣上先问了狄后得病的光景。**王含糊奏对:“娘娘夜间得病此时略觉好些。”圣上心内稍觉安慰便吩咐随侍的俱各在外伺候单带陈林跟随。
此旨一下暗合**王之心侧身前引来至寝宫以内。
但见静悄悄寂寞无声连个承御丫环也无有。又见御榻之上锦帐高悬狄后面里而卧。仁宗连忙上前问安。狄后翻转身来猛然间问道:“陛下天下至重至大者以何为先?”天子答道:“莫过于孝。”狄后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孝字为先有为人子不知其母存亡的么?又有人子为君而不知其母在外飘零的么?”这两句话问得天子茫然不懂犹以为是狄后病中谵语。
狄后又道:“此事臣妃尽知底细惟恐陛下不信。”仁宗听狄后自称臣妃不觉大惊道:“皇娘何出此言?望乞明白垂训。”狄后转身从帐内拉出一个黄匣来便道:“陛下可知此物的来由么?”仁宗接过打开一看见是一块玉玺龙袱上面有先皇的亲笔御记“镇压天狗冲犯”故此用上宝印。仁宗看罢连忙站起。谁知老伴伴陈林在旁睹物伤情想起当年早巳泪流满面。天子猛回头见陈林啼哭更觉诧异。便追问此袱的来由。狄后方将郭槐与刘后图谋正宫设计陷害李后其中多亏了两个忠义之人:一个是金华宫承御寇珠一个是陈林。寇珠奉刘后之命将太子抱出宫来那时就用此袱包裹暗暗交付陈林。仁宗听至此又瞅了陈林一眼此时陈林已哭得泪人一般。狄后又道:“多亏陈林经了多少颠险方将太子抱出入南清宫内在此抚养六年。陛下七岁时承嗣与先皇补了东宫之缺。千不合万不合陛下见了寒宫母亲落泪才惹起刘后疑忌生生把个寇珠处死又要赐死母后。其中又多亏了两个忠臣:一个小太监余忠情愿替太后殉难秦凤方将母后换出送往陈州。后来秦凤死了家中无主母后不能存留只落得破窑乞食。幸喜包卿在陈州放粮由草桥认了母后假称母子以掩耳目。昨日与臣妃做寿方能与国母见面。”仁宗听罢不胜惊骇泪如雨下道:“如此说来朕的皇娘现在何处?”只听得罩壁后悲声切切出来了一位一品服色夫人。
仁宗见了怔。太后恐天子生疑连忙将金丸取出付与仁宗。
天子接来一看正与刘后金丸一般只是上面刻的是玉宸宫下书娘娘名号。仁宗抢行几步双膝跪倒道:“孩儿不孝苦煞皇娘了!”说至此不由放声大哭。母子抱头悲痛不已。只见狄妃已然下床来跪倒尘埃匍匐请罪。连**王及陈林俱各跪倒在旁哀哀相劝。母子伤感多时。天子又叩谢了狄妃搀扶起来。复又拉住陈林的手哭道:“若不亏你忠心为国焉有朕躬!”陈林已然说不出话来惟有流泪谢恩而已。大家平身。仁宗又向太后说道:“皇娘如此受苦孩儿枉为天子何以对满朝文武?岂不得罪于天下乎?”说至此又怨又愤。
狄后在旁劝道:“圣上还朝降旨即着郭槐、陈林一同前往开封府宣读包学士自有办法。”这却是包公之计命李诰命奏明李太后的;太后告诉狄后狄后才奏的。当下仁宗准奏又安慰了太后许多言语然后驾转回宫立刻御笔草诏密密封好钦派郭槐、陈林往开封府宣读。郭槐以为必是加封包公欣然同定陈林竟奔开封府而来。
且说包公自昨日伺候娘娘去后迟不多时包兴便押空轿回来说:“狄后将太夫人留下要多住几日。小人押空轿回来。
那里赏了跟役人等二十两银子赏了轿上二十吊钱。”包公点头吩咐道:“明日五鼓你到朝房打听要悄悄的。如有什么事急忙回来禀我知道。”包兴领命。至次日黎明时便回来了。
知道包公尚在卧室连忙进内在廊下轻轻咳嗽。包公便问:“你回来了?打听有什么事没有?”包兴禀道:“打听得刘后夜间欠安圣上立刻驾至仁寿宫请安。后来又传旨立刻亲临南清宫说狄后娘娘也病了。大约此时圣驾还未还宫呢。”包公听毕说:“知道了。”包兴退出。包公与夫人商议道:“这必是太后吐露真情狄后设的机谋。”夫妻二人暗暗欢喜。
才用完早饭忽报圣旨到了。包公忙换朝服接入公堂之上。只见郭槐在前陈林在后手捧圣旨。郭槐自以为是都堂应宣读圣旨。展开御封。包公山呼已毕郭槐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监郭……”刚念至此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便不能向下念了。旁边陈林接过来宣读道:“今有太监郭槐谋逆不端奸心叵测。先皇乏嗣不思永祚之忠诚;太后怀胎遽遭兴妖之暗算。怀抱龙袱不遵凤诏寇宫人之志可达天;离却北阙竟赴南清陈总管之忠堪贯日。因泪痕生疑忌将明朗朗初吐宝珠。立毙杖下;假诅咒进谗言把气昂昂一点余忠替死梁间。致令堂堂国母廿载沉冤受尽了背井离乡之苦。若非耿耿包卿一腔忠赤焉得有还珠返壁之期。似此灭伦悖理宜当严审细推按诏究出口供依法剖其心腹。事关国典理重君亲。钦交开封府严加审讯。”
包公口呼万岁立起身来接圣旨吩咐一声:“拿下!”
只见愣爷赵虎竟奔了贤伴伴陈林伸手就要去拿。包公连忙喝住:“大胆!还不退下!”赵爷怔。还是王朝、马汉将郭槐衣服冠履打去提到当堂向上跪倒。上面供奉圣旨。包公向左设了公座。旁边设一侧座叫陈林坐了。当日包公入了公位向郭槐说道:“你快将已往之事从实招来。”未识郭槐招与不招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