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侠艾虎自离了卧虎沟要奔襄阳。他因在三日未曾饮酒头天就饮了个过量之酒走了半天就住了。次日也是如此。到了第三十日猛然省悟道:“不好!若要如此岂不又象上卧虎沟一样么?倘然再要误事那就不成事了。从今后酒要检点才好。”自己劝了自己一番。因心里惦着走路偏偏的起得早了不辨路径只顾往前进。及至天亮遇见行人问时谁知把路走错了。理应往东却岔到东北有五六十里之遥。幸喜此人老成的的确确告诉他由何处到何镇再由何镇到何堡过了何堡几里方是襄阳大路。艾虎听了躬身道谢执手告别。自己暗道:“这是怎么说!起了个五更赶了个晚集这半夜的工夫白走了。”仔细想来全是前两日贪酒之过。若不是那两天醉了何至有今日之忙?何至有如此之错呢?可见酒之误事不小自己悔恨无及。哪知他就在此一错上便把北侠等让过去了。所以直到襄阳全未遇见。
这日好容易到了襄阳。各处店寓询问俱各不知。他哪知道北侠等三人再不住旅店惟恐怕招人的疑忌全是在野寺古庙存身。小侠寻找多时心内烦躁只得找个店寓住了。
次日便在各处访查酒也不敢多吃了。到处听人传说新升来一位巡按大人姓颜是包丞相的门生为人精明办事梗直。倘若来时大家可要把冤枉申诉申诉。又有悄悄低言讲论的他却听不真切。他便暗暗生智坐在那里仿佛磕睡前仰后合却是闭目合睛侧耳细听。渐渐地听在耳内原来是讲究如何是立盟书如何是盖冲霄楼如何设铜网阵。一连探访了三日到处讲究的全是这些心内早得了些主意。因知铜网阵的厉害不敢擅入。他却每日在裹阳王府左右暗暗窥觑或在对过酒楼张望。
这日正在酒楼之上饮酒却眼巴巴的瞧着对过。见府内往来行人出入也不介意。忽然来了二人乘着马到了府前下马将马拴在桩上进府去了。有顿饭的工夫二人出来各解偏缰一人扳鞍上马一人刚才认镫。只见跑出一人一点手那人赶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形色甚是仓皇。小侠见了心中有些疑惑连忙会钞下楼暗暗跟定二人。来至双岔路口只听一人道:“咱们定准在长沙府关外十里堡镇上会齐。
请了。”各自加上一鞭往东西而去。他二人只顾在马上交谈执手告别早被艾虎一眼看出暗道:“敢则是他两个呀!”
你道他二人是谁?原来俱是招贤馆的旧相知。一个是陡起念的赛方朔方貂。自从在夹沟被北侠削了他的刀他便脱逃也不敢回招贤馆。他却直奔襄阳投在奸王府内。那一个是机谋百出的小诸葛沈仲元。只因捉拿马强之时他却装病不肯出头。后来见他等生心抢劫不由地暗笑这些没天良之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又听见大家计议投奔襄阳自己转想:“赵爵久怀异心将来国法必不赦宥。就是这些乌合之众也不能成其大事。我何不将计就计也上襄阳投在奸王那里看个动静。倘有事关重大的我在其中调停暗暗给他破法。一来与朝廷出力报效二来为百姓剪恶除奸岂不大妙。“但凡侠客义士行止不同。若是沈仲元尤难自己先担个从奸助恶之名而且在奸王面前还要随声附和迎逢献媚屈己从人何以见他的侠义呢?殊不知他仗着自己聪明智略过人他把事体看透犹如掌上观文仿佛逢场作戏。从游戏中生出侠义来这才是真正侠义。即如南侠、北侠、双侠甚至小侠处处济困扶危谁不知是行侠尚义呢?这是明露的侠义却倒容易。若沈仲元决非他等可比。他却在暗中调停毫不露一点声色随机应变谲诈多端。到了归期恰在侠义之中岂不是令极难事呢!他的这一番慧心灵机真不愧”小诸葛”三字。
他这一次随了方貂同来却有一件重大之事。只因蓝骁被人擒拿之后将辎重分散。喽罗之中就有无赖之徒恶心不改急急赶赴襄阳禀报奸王。奸王听了暗暗想道:“事尚未举先折了一只膀臂这便如何是好?”便来至集贤堂与大众商议道:“孤家原写信一封与蓝骁叫他将金辉邀截上山说他归附。如不依从即行杀害免得来至襄阳又要费手。不想蓝骁被北侠擒获。事到如今列位可有什么主意?”其中却有明公说道:“纵然害了金辉也不济事。现今圣上钦派颜查散巡按襄阳而且长沙又改调了邵邦杰。这些人皆有虎视眈眈之意。若欲加害索性全然害了方为稳便。如今却有一计害三贤的妙策。”奸王听了满心欢喜问道:“何为一计害三贤请道其详。”这明公道:“金辉必由长沙经过。长沙关外十里堡是个迎接官员的去处只要派个有本领的去到那里夤夜之间将金辉刺死。倘若成功邵邦杰的太守也就坐不牢了。
金辉原是在他那里住宿既被人刺死了焉有本地太守无罪之理?咱们把行刺之人深藏府内却办一套文书迎着颜巡按呈递。他做襄阳巡按襄阳太守被人刺死了他如何不管呢?既要管又无处缉拿行刺之人事要因循起来圣上必要见怪说他办理不善。那时慢说他是包公的门生就是包公也就难以回护了。”奸王听毕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就派方貂前往。”旁边早惊动了一个大明公沈仲元见这明公说的得意洋洋全不管行得行不得不由地心中暗笑。惟恐万一事成岂不害一忠良莫若我亦走走。因此上前说道:“启上千岁此事重大方貂一人惟恐不能成功。待微臣帮他同去何如?”
奸王更加欢喜。方貂道:“为日有限必须乘马方不误事。”
奸王道:“你等去到孤家御厩中自己拣选马匹去。”二人领命就到御厩选了好马备办停当。又到府内见奸王禀辞。奸王嘱咐了许多言语。二人告别出来刚要上马奸王又派亲随之人出来吩咐道:“此去成功不成功务要早早回来。”二人答应骑上马各要到下处收拾行李所以来至双岔口言明会齐儿的所在这才分东西各回下处去了。
艾虎听了个明白看了个真切急急回到店中算还了房钱直奔长沙关外十里堡而来。一路上酒也不喝恨不得一步迈到长沙。心内想着:“他们是马我是步行如何赶得过马去呢?”又转想道:“他二人分东西而走必然要带行李再无有不图安逸的。图安逸的必是夜宿晓行。我不管他我给他个昼夜兼行难道还赶不上他么?”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却是艾虎预先到了。歇息了一夜次日必要访查那二人的下落。
出了旅店在街市闲游果然见个镇店之所热闹非常。自己散步见路东有接官厅悬花结彩。仔细打听原来是本处太守邵老爷与襄阳太守金老爷是至相好皆因太守上襄阳赴任从此经过故此邵老爷预备得这样整齐。艾虎打听这金老爷几时方能到此敢则是后日才到公馆。艾虎听在心里猛然省悟道:“是了大约那两个人必要在公馆闹什么玄虚。后日我倒要早早的伺候他。”
正在揣度之间忽听耳畔有人叫道:“二爷哪里去?”艾虎回头一看瞧着认得一时想不起来连忙问道:“你是何人?”那人道:“怎么二爷连小人也认不得了呢?小人就是锦笺。二爷与我家爷结拜二爷还赏了小人两锭银子。”艾虎道:“不错不错。是我一时忘记了。你今到此何事?”锦笺道:“嗳说起来话长”二爷无事请二爷到酒楼小人再慢慢细禀。”艾虎即同锦笺上了路西的酒楼拣个僻静的桌儿坐了。
锦笺还不肯坐。艾虎道:“酒楼之上何需论礼?你只管坐了才好讲话。”锦笺告坐便在横头儿坐了。博士过来要了酒莱。艾虎便问施公子。锦笺道:“好。现在邵老爷太守衙门居住。”艾虎道:“你主仆不是上九仙桥金老爷那里为何又到这里呢?”锦笺道:“正因如此所以话长。”便将投奔九仙桥始末原由后来如何病在攸县说了一遍。“若不亏二爷赏的两个锭子我家相公如何养病呢?”艾虎说:“些须小事何必提他。你且说后来怎么样。”.锦笺初见面何以就提赏了小人两锭银子?只因艾虎给的银两恰恰给锦笺救了急儿所以他深深感激时刻在念。俗语说的好:“宁给饥人一口不送富人一斗”是再不错的。锦笺又将遇了官司如何要寻自尽却好遇见一位蒋爷赏了两锭银子方能奔到长沙说了一遍。艾虎听至此便问:“这姓蒋的是什么模样?”锦笺说了形状。艾虎不胜大喜暗道:“蒋叔父也有了下落了。”又听锦笺说邵老爷如何与他家爷完婚一节艾虎不由地拍手笑道:“好!这位邵老爷办事爽快。如今俺有了盟嫂了。”锦笺道:“二爷不知这其中又有了事了!”
艾虎道:“还有什么事?”锦笺又讲如何派丁雄送信昨因丁雄回来金老爷那里写了一封信来说他小姐因病上唐县就医乘舟玩月误堕水中。现时小人的这位主母是个假的。艾虎听了诧异道:“这假的又是那个呢?”锦笺又将以前自己同佳蕙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艾虎摇头道:“你们这事做得不好了。难道邵老爷见了此书就不问么?”锦笺道:“焉有不问的呢?将我家爷叫了过去把书信给他看了。额外还有一包东西。我家爷便到卧室见了假主母将这东西给他看了。这假主母才哭了个哽气倒噎。”艾虎道:“见了什么东西就这等哭?”锦笺道:“就是芙蓉帕、金鱼和玉钗。我家爷因见帕上有字便问是谁人写的。假主母方说道这前面是他写的。”艾虎道:“他到底是谁?”锦笺笑道:“二爷你道这假主母是谁?敢则就是佳蕙!”艾虎问道:“佳蕙如何冒称小姐呢?”锦笺又将对换衣服说了。艾虎道:“这就是了。后来怎么样呢?”锦笺道:“这佳葸说:‘前面字是妾写的这后边字不是老爷写的么?’一句话倒把我家爷提醒了。仔细一看认出是小人笔迹立刻将小人叫进去。三曹对案这才都说了全是佳蕙与小人彼此对偷的我家爷与金小姐一概不知。我家爷将我责备一番便回明了邵老爷。邵老爷倒乐了说小人与佳蕙两小无猜全是一片为主之心倒是有良心的。只可惜小姐薄命倾生。谁知佳蕙自那日起痛念小姐饮食俱废。我家爷也是伤感因此叫小人备办祭礼趁着明日邵老爷迎接金老爷去他二人要对着江边遥祭。”艾虎听了不胜悼叹。他那知道绿鸭滩给张公贺得义女之喜那就是牡丹呢。
锦笺说毕又问小侠意欲何往。艾虎不肯明言托言往卧虎沟去又转口道:“俺既知你主仆在此俺倒要见见盟嫂。
你先去备办祭礼我在此等你一路同往。”锦笺下楼去不多时回来。艾虎会了钱钞下楼竟奔衙署。相离不远锦笺先跑去了报知施生。施生欢喜非常连忙采至衙外将艾虎让至东跨所书房内。彼此欢叙自不必说。
到了次日打听邵老爷走后施生见了艾虎告过罪暂且失陪。艾虎已知为遥祭之事也不细问。施生同定佳蕙、锦笺坐轿的坐轿骑马的骑马来至江边设摆祭礼。这一番痛哭不想却又生出巧事来了。欲知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