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路笑笑闹闹的,并没有半分因为车里有个其他的‘陌生人’而发生什么变化。.
回到家更是,打开车门他们就跟撒欢的小鸟儿一样的往房子里奔,我在他们身后跟上,陆暻年跟在我的后面。
这还是挺奇怪的一件事情,他回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说什么话,解释没有,思念更没有,甚至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我后面。我对他这样的行为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也真的松了一口气,我真的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进门孩子们就往佟伊檬的身边扑,大呼小叫的说舅舅明天要来了,那种炫耀的小语气,真的是让人听着就能笑出声音来。
佟伊檬看看孩子,又看看我,然后目光还是定在了我身后的人身上。
小孩子敏感,感觉到佟伊檬的视线,儿子特别傲娇的给佟伊檬介绍,“姨姨。那是新叔叔,我觉得他长的不错。”
矮矮的小胖子,夸夸其谈的说别人长的不错,怎么看怎么欠揍,我冷脸,“说话要有礼貌。”
儿子抱住佟伊檬的手臂,“我说的是大实话,妈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
“妈妈还说不能顶嘴呢,你怎么就没记住!”
“对的,哥哥。”女儿帮我说话。
儿子特别生气的瞪女儿,“叛徒!”
女儿委屈的往我这边走,不理哥哥了。
男孩子好像从小就喜欢拉帮结派的,现在儿子嘴里说的最大的,就是谁是他的兄弟,谁是叛徒什么的,完全就是一幅警匪片看多了的样子,可偏偏家里从来没有给他看过这样的片子啊。
女儿跑到我身边,看看我身后的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抱住了我的腿,弱弱的说:“像光头强。”
这话别人听不懂,我却是懂的。
我至今记得女儿满脸绯红跟我说,她的男神是光头强时候我那震惊了的心情,女儿说陆暻年像光头强,可见她是喜欢陆暻年的。
心下稍安。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希望孩子们对陆暻年产生什么隔阂的,只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们解释陆暻年的离去。
只能逃避着,总归不是我做下的事情,留着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晚上七点。吃晚饭。
孩子们在幼儿园里有吃过了,所以给他们准备的是水果沙拉,就当是一顿加餐,我跟佟伊檬吃,当然今晚多了一个人。
我一直逃避看他,是真的逃避。
不知道眼神相接的瞬间,我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是真的不知道,所以,不敢看。
佟伊檬看看我。看看他,沉默了半晌,才喃喃说:“明天他们都要来。”
“嗯。”
我答应了。
这是必然的,为了找陆暻年,这一年邱逸远跟彭震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忙忙碌碌的也是辛苦,他们要是知道陆暻年回来了,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吃饭,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陆暻年骗我之外,连兄弟也这样拖累,也真是亏了他有这样的狠心。
吃完晚饭,陆暻年就不见了,我懒的去他去哪儿,反正他的来去,从来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就随他去吧。
这个家对他来说从来可有可无,他能撒手的毫不费力。我想要自己不要受到伤害,不要每一次都跟傻子一样的苦苦找寻,唯一的能做的,就是把心态放平,跟酒店抱着一样的心情。你来,我不拦着,你走,我不过问。
哄睡了孩子,佟伊檬坐在儿子的床边看着我,很低的声音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苦苦笑下。
哪里是我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的事情,陆暻年要走,我最后一个知情,他生死未卜,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现在他回来了,我还是不知道,他就这样突然的来去,似乎没有一个人能给让他有所牵挂。
我能说什么呢?
我说我想要他怎么样怎么样,曾经也不是没有吵过,没有闹过,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结果他还是如此。如果刚开始还能说他是性格使然,那么到如今恐怕也只能说一句,他根本就不曾爱过我。
要是爱我,他不会如此。
“别担心,我很好。”我跟佟伊檬说。
这六个字其实过去的一年里我跟很多人说过,我身边每一个关心我的人,我都跟他们说,别担心,我很好。
真的很怕看到他们同情怜悯的眼神。
似乎每个人眼里都有一种意思,那就是‘看吧,她多么的可怜,她是个弃妇’。
当时跟江哲年离婚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深切的感觉到过,我是个弃妇的心情,如今,我已经尝的淋漓尽致。
看过很多励志的,教人积极向上的书,不过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活好自己,别那么在意别人。爱一个人太多,他会腻的。
我想我从前大概就是爱陆暻年太多,只要是他给我。无论是多痛苦的事情,我都能接受,都能消化,甚至原谅。
以至于,到今天,他能这般轻易的放弃我。
佟伊檬看着我的目光很复杂,说不出话来。我想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能对我说一句,“你该体谅体谅他,他也有难处。”这样的话了。
什么难处。能比抛下妻儿更棘手?
佟伊檬不说话了,我也没话说,“我去睡了,今天好累。”
回到卧室,我躺在大床上发愣,是真的发愣,脑袋完全空白一片,想不起来关于陆暻年的一切,事到如今,我竟然连他曾经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这一年我一直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不要回忆。
有些人、有些事情想起来,除了痛苦,什么都带不来。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并没有陆暻年,反而都是我的童年,我躲在人群里看着在主席台上头戴大花穿着红色小裙子唱歌的顾佳芸,听到身边的同学说,她有个妹妹才上三年级,听说是个丑八怪。
镜头一转。就变成了顾佳芸结婚的婚宴现场,顾佳芸穿着精致华丽的婚纱,上面绣着珍珠还有碎钻,每走一步都熠熠生辉,我穿着伴娘的裙子跟在她后面,被不常穿的高跟鞋拌了一下,差点就摔个大跟头。顾佳芸当然怒目相视,以及周遭顾佳芸那些好友们的连串笑声。
还想起我结婚的时候,顾佳芸跟陆驹一起来,在场的宾客都被顾佳芸所吸引,我听到江哲年低声说:“你要是像你姐姐一样,那该多好,要是能娶到你姐我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那些被我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每一个画面里的我都想哭,都紧咬着嘴角,死死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看着那样强忍的自己,倒是替自己感到委屈,眼泪根本止不住。
醒来的时候,果然枕头哭湿了大半,这种事情过去的一年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我已经很有应对的方法,换了枕套拿去丢在洗衣机里,跟过去一周换洗下来的衣服一起,洗了。
用冷水拍在脸上,看着有些微肿的眼睛,叹了口气,老实的坐在卫生间里敷眼睛,等一切看起来不是那么糟糕的时候,才换了衣服出门。
原本就起迟了,然后又为了眼睛折腾了一阵儿。这会儿已经彻底的迟了。
下楼的时候,正赶上彭震来,他能这个时间点来,可想而知是天一亮就上了飞机的,看到我他就骂骂咧咧的说林枷今天非要给她带的孩子们补课没有跟着他一起来,这一年,我们的关系真的很亲密了,所以跟我说话彭震已经很随意。
林枷现在是初三的语文老师,还是个班主任,现在孩子考高中那就是个大坎,林枷的性格又是认真负责的,怎么可能跟着彭震慢到处的胡跑。
我问彭震吃了没有,他说了句吃了,就往楼上跑,看方向,是去了陆暻年的书房。
到楼下倒是没有看到孩子们,问了保姆才知道夏亦寒早就来了,这会儿正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新玩具。
我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儿子手里拿着遥控区,正在驾驶一架遥控飞机。小小的孩子仰着头,满脸的好奇与未知,女儿站在儿子旁边,她也觉得新奇,也想玩玩看,可是儿子不给。少不得就开始歪缠,哥哥哥哥的,叫的好甜。
本市的天气一贯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会儿,晨曦微光撒在孩子身上,我看着他们就出了神。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夏亦寒走到我身边问。
我完全状况外,“谁?”
“陆暻年。”夏亦寒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你也真是没出息,他说抛下你们就抛下你们了,现在想回来了,就回来了,你没问问他,这一年都跑到哪里去了?可千万别说什么受伤失忆这类的鬼话,真拿咱们当电视剧的观众耍!”
我听着他说的话,没有什么回音。
过了会儿才说:“问那些做什么呢?”
夏亦寒就差原地跳起来了,大骂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让他回来。他就是瞅准了你这样,才会这么欺负你。”
“我问了,他就不能不回来吗?”我反问夏亦寒。
我跟陆暻年说什么有意义吗?他的决定从来也不会为我改变,我现在耍性子,让他解释,他自能说出一番让我心疼,天衣无缝的话来,可是我真的需要吗?
我不需要。
事实就是事实,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我跟陆暻年之间失去的,何止是一年的时间。
夏亦寒还是怒不可遏,“所以,你就不闻不问,就这么跟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一样等着他回来还要感恩戴德?你可别忘了,最后王宝钏还是让丈夫的小老婆给逼死了!”
他也许想到了他的母亲,几乎是用吼的,眼眶都红了。
我无言以对。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孩子们自然的听到了。丢下手中的摇控器就往我们这边跑,原本在天空中的小飞机,一头栽在了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
儿子是个知道护人的,两只小手臂一伸就站在了我的面前,仰着头看着夏亦寒,“不准骂我妈妈!”
女儿抱住我的腿,泪眼汪汪的看着夏亦寒,“舅舅,别生气。”
我摸摸儿子的头,玩了一段时间,孩子的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我手摸上去,那蒸腾的热气好似透过他的头皮传到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笑起来,“不是还有孩子么。”
夏亦寒脸色还是不好,揪了儿子脸颊一下,伸手过来将女儿抱起来,软着声音跟女儿解释,“舅舅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妈妈受了委屈。”
儿子这会儿就扭头过来看我,我对上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突然就有些噎住,转移话题说:“你的小飞机呢,妈妈刚才看你驾驶的很好呢。”
果然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看到飞机挂在树上,脸一下子就苦了。
这个孩子,其实是很实在的。
“让阿虎叔叔去给你拿回来好不好?你要礼貌的说话,要请求别人的帮忙,好不好?”
儿子眼睛一亮,扭身就跑,边跑边喊。“阿虎叔叔!”
家里的保镖,跟儿子的关系从来好,什么时候都混在一切的,我觉得男孩子多跟男人在一起不错,要不然跟着我跟佟伊檬,养的柔柔弱弱的,那就不好了。
女儿可没那么好糊弄,直接抱住夏亦寒的脖子问,“舅舅,什么是受委屈?”
夏亦寒在我瞪视下说。“受委屈就是别的小朋友欺负你了,老师还说你错了,这就是受委屈了。小宝贝,你妈妈为了你们受了很多苦。”
我探手过去就要抢孩子,让夏亦寒跟他们胡说。
“惜惜别听你舅舅胡说,妈妈为了你们不觉得委屈。”
有了这两个孩子,有什么委屈的事情呢。看到他们是真的什么抱怨都没有了,大概这也是陆暻年敢这样做的原因吧,我有这两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跑不了的。
说这是为了孩子的牺牲。当然是可以的。
但是普天之下,我想没有哪个母亲会觉得这是一种牺牲吧。
夏亦寒不让我抱孩子,抱着惜惜躲我的手,这样你追我躲的游戏,小孩子最喜欢,马上就笑眯眯的了。
等儿子拿回飞机来,女儿就又跑去当哥哥的小尾巴。
夏亦寒才看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点奇怪,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问我要怎么办?
“不是应该去问他吗?”
主动权从来都不在我身上啊,夏亦寒气呼呼的说:“他还有脸跟你提条件?”
我看他今天实在是情绪不稳,一句话说不好,就要炸毛的样子实在是好笑,解释说:“我喜欢我现在的日子,不想改变了。”
每天做着自己的工作,养活孩子,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有夏亦寒这个哥哥,有佟伊檬、林枷这样的朋友,其实有没有陆暻年真的不重要了,关键是,我并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没有朋友,没有任何的社交圈子,生活里只有陆暻年。
他的离开,无论是生是死,只要是消失在我的生活里,那种全世界在我耳边猝然崩坍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我不想在经历,不想再去尝试。
夏亦寒看了我好久,突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撑不下去,可以找我,我能给你安排好一切。”
我倒没有拒绝,只是,“要走,孩子也得走。”
我不可能跟孩子分开的,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夏亦寒说的比我还要理所应当,“那当然,心肝宝贝怎么可能留给他!”
兄妹俩在夏亦寒这里的小名,叫做心肝宝贝,儿子是心肝,女儿是宝贝。
只不过小男孩似乎并不喜欢这样肉麻的名字。每次都让夏亦寒叫他阿野,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真的是倒在沙发上笑了很久,怎么就能冒出阿野这个名字呢。
女儿说,是班上有些小朋友这么叫儿子的,他倒是喜欢的很,现在他们的小朋友都叫他阿野,还有比他们小一点的女孩叫他阿野哥哥。
哈哈哈哈哈。
我这个为娘的,好不习惯呐。
一早上就这么晃过去,吃午饭的时候。那真是出奇的热闹。
陆暻年、邱逸远、彭震都在,还有我跟佟伊檬,加上不愿意走的夏亦寒,这一次倒是没让孩子们上桌,因为倒了酒,看起来邱逸远他们是想喝一点的,这样的场景就不让孩子们上桌了。
夏亦寒跟孩子们胡说,说新来的叔叔,喝醉了酒会变成大怪兽,让他们都躲起来。
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思想工作,孩子就躲进了房间,还再三交待,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对于夏亦寒这样的恶趣味,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开饭的时候,我坐在距离陆暻年右侧,中间还隔着夏亦寒跟彭震,对面坐着邱逸远跟佟伊檬。
陆暻年举了杯子说:“多谢这一年,大家替我照顾顾夏还有两个孩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亦寒粗暴的打断,“哼!替你?我可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不是替你的,你谁啊,又不是夫,又不是父的,在这发表的什么得奖感言?”
这话讽刺的意味太浓了。
整个饭桌上的气氛霎那间就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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