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肉墩墩的小身子扑到皇后怀中,七公主规矩的行礼,晚霜将早膳摆好:“回禀娘娘,十皇子今早退烧了,只是病了几日,没什么精神,整个人蔫蔫的。倒是贵妃娘娘,担心加之劳累,病倒了,奴婢着人送了些上等血燕过去,以娘娘的口吻嘱咐其好生休养。”
“嗯,几日后的国宴安排的如何了,陈婕妤那边要督促些,仔细不要出现纰漏才好。”
殿内一时安静如斯,只余奶嬷嬷和她们母子三人,其余的宫女皆退到了殿外,晚霜站于殿内门边,小心注意外面的动静。
十皇子毕竟是孩童,喜欢热闹,撅起小嘴,闷不啃声。
七公主舀了一勺粳米粥,轻轻的嚼着,软软的,连带里面的果肉都酸甜入口:“母后,这几日到未见姨母进宫?”
十皇子聪明伶俐,虽听不懂她们话里的深意,却绝不会出去给别人透漏一字半句。
皇后怜爱的看着姐弟俩个,这可是她的心头肉,怎么能舍得她们受到丁点的伤害,区区一个侯府还翻不了天。
“你姨母身子不爽利,过几日的国宴自然会进宫的,倒是你,真的决定了,说实在,北国上下大好儿郎也不在少数,你自小就未离开母后身边,这一下就要跑去墨国,母后是真的有些舍不得。”
哐啷一声,十皇子的汤勺脆生生的掉在了地上,眼里委屈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一头扎进七公主的怀中,“姐姐,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去吵你睡觉了,你爱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何时,我好好温习功课,以后我长大了,定能给你做靠山的。”
七公主一阵儿心酸,来了这些日子,这个弟弟是真的对她好,亲情使然,她着实有些舍不得,可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要去做,她轻拍弟弟的背部:“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姐姐的时候,姐姐就回来看你,可好,母后还在这里,这是我们的家呀,乖,别哭了,姐姐怪心疼的。”
十皇子白皙肉嫩的小脸蛋上挂着两排清晰可见的泪痕,红唇死死的咬着,狠狠的等着她,分明是在无声的讨伐,这个姐姐居然要离开他。
皇后娘娘何尝不难过,自从知晓她的心思,便是几日里都未曾睡过安稳觉了。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若是在她的眼皮之下,还好说,受了委屈,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是会帮着她立威,让那些鬼怪蛇神统统不敢靠近。
她嫁去别国,有了事情,她也是鞭长莫及,她将眸光定定的放在十皇子身上。儿子童言无忌,却有一句话是对的,只有他强大了。再往大了说,她的儿子继承了北国的皇位,墨国哪里还有底气敢怠慢她的女儿。
七公主还在与十皇子低语着,一会儿,十皇子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小孩子就是这般,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款款的告退。
御花园的东北角梅花开着正好,十几株白色的梅花与白雪相互堆积在一起,若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花。
回身与之相对而开放的红梅就显得灿烂炫目,在白雪的衬映下,红的张扬,红的如火如荼。
七公主伸手摘下几枝,交给奶嬷嬷捧着:“我们到晋王妃那里去坐坐。”
奶嬷嬷喜笑颜开,若是从前,她怕是几百几千个不愿意。自从晋王妃悄悄的治好了公主的咳嗽,奶嬷嬷倒是时常将晋王妃的好处挂在嘴边,既然公主打算去墨国,与晋王妃处好关系,总归不是坏处。
晴儿将新配的药丸整齐的摆好,晋王靠在软榻上,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他翻看着手里的书信,偶尔会抬头望向晴儿,两人相视一笑,再各自忙。
“你从宫里的医药房拿了几十种草药,配置的过程不过需要十几种,你这是欲盖弥彰,让那些老腐朽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七公主吃下去的药丸到底需要那些药材。”
“即便他们拿到七公主手里的药丸,也研究不出我是怎么配置的,因为我用的手法,是我家乡的,这里还不曾有。”
晋王呵呵呵的笑起来,“鬼机灵,太后大病初愈,正在想办法转移父皇的注意力,这个时候贵妃的事情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太后,不得不说她着实抬贪心了,还想着让鹰王在朝堂之上联合一些支持太子的大臣,主张让太子来北国,一是护送我们回去,二是将战王带回去问罪。”
晴儿淡然的舒口气,将摆放整齐的锦盒合上,抬头远远望去,古色古香,高耸在白雾中的琪树参差不齐,烟岚回合,重重的层楼耀目,隐隐的高阁凌云。67
“太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的用意是北国皇上给墨国皇室的那封联姻书吧。”
暮色涌入寒窗,两重纱帐,两重厚重的绵帘,终是挡不住寒冬的冷意,晋王将书信合上,煮茶的炭火将之焚烧殆尽。
太后的心思深沉,太子出事在枫林寺,能来北国便是最好的契机,晋王忽然不想让太后如愿了,这些年她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该清算了,更何况,晴儿坠崖,生命危在旦夕,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娘子果真有颗玲珑心,一点便透。太后想要太子迎娶七公主,得到北国的支持,墨国的储位便是落入囊中了。”晋王笑着的容颜里掺杂着隐隐的寒光,晴儿嘴角弯起,她看上的男人从来不是莽夫。
七公主与奶嬷嬷有说有笑的进了院子,因着晴儿交代暗一,七公主来了,不用拦着,晋王妃的话,他岂敢不听。
倒是晋王瞧着姗姗而来的七公主,脸色阴沉下来,他与娇妻好不容易才能这般融洽相处,她倒是没个眼力劲,时常过来打搅。
晴儿回眸向着他嫣然一笑,这个男人有时真还是孩子气,七公主明明是个女子,他还是这般吃味,她嘟嘟小嘴,添了一杯茶与他,而后转身离开。
几枝开着正盛的红梅被宫女接过去,放在瓶中,点缀的屋内多了几分生气勃勃的朝气。晴儿拉着七公主坐在书房的软塌之上,不复重新那般,不复先前那般,不顾及寒霜地冻,硬生生的坐在院子中。
奶嬷嬷笑意炎炎,给晴儿福福身子,算是行礼,她可是皇后的奶嬷嬷,宫里就是皇上都要给几分面子的,晴儿哪里能受她的大礼,自然是将身子侃侃让过去,虚浮了一把。
“嬷嬷。这般可是折煞我了。”
奶嬷嬷微有哽咽,用帕子轻拭眼角:“自七公主死里逃生,便是拖着这幅病恹恹的身子,老奴看着心疼,却帮不上忙。得晋王妃不嫌弃,出手救治了公主,今后,您便是老奴的大恩人,老奴自当竭尽所能为您效犬马之劳。”
“嬷嬷言重了,我是一时技痒,那七公主试了试药,您莫怪才是。”说话的功夫,她将锦盒交给七公主。
“上次得你那么些好东西,我寻思该如何回礼,我来北国很是匆忙,并未在预料之中,故而身上并未有能拿出手的物件,思来想去,给你治了这些药丸,你的咳嗽虽大好,却未根治。”
奶嬷嬷两眼冒着晶亮亮的光芒,就像看上一座金山般,郑重的将锦盒接过来,死死地护在怀中,生怕被人夺去般的谨慎小心。
“老奴替公主谢晋王妃的回礼,这可比千金万金都贵重,吃了这些药丸,公主若是大好,皇后娘娘定会记住您的这份恩情。”奶嬷嬷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环翠进来,将七公主事先要的东西放下,便随着奶嬷嬷等人退了出去,屋内便只留了她们二人。
奶嬷嬷在环翠耳边低低地交代几句,环翠点头绕到屋后的窗户边,站定后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七公主上次出事,也让奶嬷嬷等人成了惊弓之鸟,着实在意某些人的不良之心,主子的安危是首要任务。
暗二躲在暗处,嗤之以鼻,他们这些暗卫都被晋王派给王妃了,别说是个大活人进来,就是钻进只苍蝇,他们都能辨出公母来。
晴儿给她换了杏仁茶,加上鲜奶,七公主喝的很喜欢:“晋王妃很清楚我的口味,就连平日里喜欢的茶点都知晓,晋王在宫里虽有眼线,却不屑于这些。”
“喜鹊在我身边待了一段时间,看过她给我准备的茶点,便清楚你的口味,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晴儿眉眼如画,清丽婉约,垂在耳畔的两屡发丝打着旋平添了一抹俏皮。
七公主还是忍不住笑了,窗外的寒风被阻隔在外,屋内的银丝炭偶尔呲呲,发出一丝清脆的声响,“我与母后达成共识,母后舍不得我离开,你说我这般执着,终会是一场空嘛。”
晴儿忽儿觉得室内有些烦闷,她将窗户支起来,以便新鲜的空气透进来,相比之下,她又何尝不是,不知前路如何,却又不得不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