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侯府两字,他的怒气更甚,“侯府?你连个名分都没有,我就想见不得光的老鼠,就差人人喊打了。老妖婆更是可恨,我不过就是要她孙子的一把破剑玩玩,她被侯府的世子爷呛呛了几句,连屁都不敢放了,还有你,当初既然进不了侯府,何苦要生下我,跟着你受别人的白眼。”
“你,鸿儿,我是你的亲娘,天下哪有娘不心疼儿子的,娘说过多少遍了,进了侯府,你定要忍着,等到我们出人头地了,再收拾他们不迟,你就是这般沉不住,浪费了娘的一片苦心。”郁氏顿足捶胸,这场苦肉戏演的淋漓尽致,郁嬷嬷若不是早就知晓郁氏的秉性,这会儿倒要陪着落泪了。
可惜,郁氏善于演戏,对人是没有半分真心的,即便是她亲生的儿子,以前是作为要挟侯府的砝码,现在不过是要儿子傍身,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她这般心悸深沉的女人,白白生了一张貌美如花的容颜,却不想嫁入普通人家为正妻,非要纠缠侯爷,弄得声名狼藉,实属活该了。
郁嬷嬷扶着肚子,交代新来的丫鬟几声,便向后院走去,她这辈子是离不开郁氏了,不管好的坏的,她们主仆这辈子是拴在一起了,还好她长了个心眼,将儿子的身契早早的拿到手,就是可惜了女儿,郁氏不是傻子,自然要留下制约她们夫妻二人的把柄,女儿便是他们的软肋,她摸索着墙壁缓缓的向后院挪去,朱冉鸿这一脚力度不少,她还真的有些吃不消。
郁氏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朱冉鸿腾的站了起来:“忍忍忍,你就只会让我忍,跟朋友出去,人家听闻我是侯府的公子多少都有给些面子,可回头一打听,压根就我这号人,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现如今,我人是进了侯府,可族谱上连个名字都没。”
郁氏与侯爷是表兄妹,说倾慕也好,贪慕虚荣也罢,反正她是认定跟着侯爷会有好日子过。
她的娘家是普通人家,在街面上开着一间铺子,勉强糊口,她娘是庶出的女儿,被主母嫁给了官家里的庶子,要是就这般过下去,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偏巧屋漏偏逢连阴雨,她的祖母得罪上级,被撸了官职,主母便将她的父亲分家出去单过,给了间铺子,他们家里人口多,光是哥哥就有五个,按说就她一个姑娘,父母总要宠这些。
可她打小便是在侯府长大,因着老夫人说是投缘,便得了母亲的允诺,将她送入到侯府,母亲隔三差五的来看她,都被老夫人用银子打发了,而后便断了联系,很少回去了。
“你父亲会想到办法的,跟着他总不会错,儿子,八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你祖母既然应允要为你筹谋,你就安心等着,侯府里的公子们不喜欢你,那你就安生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莫要再生是非,无论如何都要挨到国宴之后。”既然软的不行,郁氏就给他来硬的。
朱冉鸿察觉到郁氏眼神里冰冷的目光,方才恍然大悟,母亲的性子这么多年了,唯利是图,岂会轻易让他给破坏了。
侯府的生活远比这里要奢侈的多,更何况这几日那些从前看不上的公子哥,也时常下帖子都侯府邀请他去小聚,八成也是看在他有可能被侯府认下吧。
自古以来,市侩之人比比皆是,朱冉鸿自认为他自己都不是清高之人,也是寄生在侯府的公子哥罢了。
朱冉成傍晚时被皇上招进宫里,两边的红墙不断地向后退去,他恭敬的俯首跟着太监向内走去。
足足几米高的宫墙阻隔了他的视线,远远地像似听到了女子欢快的谈笑之声,他更加的谨慎起来,能在宫里毫无顾忌的女子,不是皇上的宠妃,便是公主。
果然,八公主娇柔的扮相映入他的眼中,身姿纤细,看似娇娇小小,如雨后梨花一般惹人怜爱,他却清楚,这个迷惑外表之下,包裹着一颗肮脏无比的丑陋之心。
“八公主”他客气的拱手。
八公主头上的狐裘帽子沾了不少树上的积雪,她不在意的将帽子摘掉弹弹,像是不经意的递给他,“表哥个子高些,帮妹妹带上可好?”
朱冉成好看的眉峰瞬息拧成川字,北国民风不似南盛国那般严谨,却也是男女有别,紧守规矩。
八公主光天化日之下,要男子为她带帽,寓意昭然若是。朱冉成胸有大志,不愿做驸马而退居朝堂之外,自然要拿捏分寸。
园子里如许静默着,有一种各怀心思的诡异。梅花的香气随着寒风扑面而来,八公主闻在鼻中忽然感到紧张的心悸。
七公主乘坐着轿辇而来,“表哥,父皇在母后宫里等着你过去,九弟顽劣,非要吵着来接你。”看书窝
不等轿辇停稳,九皇子肉滚滚的身子已经滑出去,奔跑者扑进朱冉成的怀中,“表哥,你要抱着我,姐姐的轿辇都是姑娘的香气,我不习惯。”
八公主姗姗的将手缩回来,注视着她们一行人的离去,久久的站在原地,直到一阵儿大风将她手中的帽子吹飞,她猛然惊醒,冻得僵硬的手指微微发疼。
朱冉成是她心意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别人抢去,即便是嫡出的公主又能怎样,她就不信,她高高在上的父皇,会舍去颜面让她与人做妾,她嘴角勾过冷冷的笑容,她倒要看看,朱冉成与他有了首尾,即便皇上震怒,难不成就能将她活生生的赐死不成。她赌,她在父皇心中有着与七公主一样的位置。
皇后的宫中因着皇上的到来,早早便点了宫灯,昏黄的灯光将四周照得无比温馨,九皇子的双脚刚落地,便一溜小跑的进去了。
“谢谢表妹帮我解围。”他深知九皇子不会想到要去接他,定是表妹聪慧过人,猜到了八公主有意为之。
七公主并未回头,身段婀娜,淡然处之,“表哥,这一路走来,寒风习习,快些进去暖暖吧。”
还未进殿内,已然传来皇上开怀大笑的爽朗之声,他跨入殿内,俯首向前,屈膝下跪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起身吧,今日只是家宴,不谈君臣。”九皇子窝在皇上的怀中,父子两长得有八分相似。
皇后清亮的嗓音从如樱的唇瓣间发出:“成儿越发玉树临风了,又是状元之才,弱冠之年,皇上可要为臣妾的这个外甥好生斟酌一番,婚姻大事,臣妾可等着他,大登科后小登科。”
皇上竟就真的笑了出来,他温润的唇角勾着不明笑意,就这样深深地凝视着这对年轻人,公主端庄貌美,男子俊秀鬼才,他将目光又审视着怀中的娇儿,女儿的夫婿还是没有国家支柱来的重要些。
朱冉成回到府上,已经是沉了暮光,周围已经静悄悄,多半都入睡了。
他坐在书房并未点灯,长林习以为常,世子爷静思时便会如此。他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屋外的动静。
他思绪婉转沉浮着,待回神,只觉周围的黑暗更是静谧浓稠了。
今夜失眠的不止他一人,九皇子卷缩着胖胖的身子依偎在七公主的床内,呼呼大睡,这个小家伙似乎很缠姐姐,经常跑来赖着不走,特别知晓她有了去墨国的长久打算,更是时刻不离的跟着,她轻叹一声,明日就要见分晓了,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离开这是非之地,事与愿违,她着实矛盾着。
八公主辗转于床榻之上,今夜,父皇好端端的去了皇后宫里,专挑七公主在场时,召见朱冉成,她托人打听来的消息,皇后递了话引,皇上不但没有拒绝,反而笑得深沉。
北国已向墨国递交了联姻的文书,内容言辞凿凿,却未曾提及是哪位公主和亲,她心内惶惶不安。
朱冉成的优秀内敛、家世容貌、才情心智,皆是同龄人中的翘楚,父皇若是将七公主赐婚于他,那么去墨国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了,虽然四公主和五公主在前,可两位公主皆有残缺,只是父皇封锁了消息,皇家秘闻不得外传,才会拖到现在还未定亲。
她越想心越发慌乱了,她明日做了详细的部署,还是不免担心,会让对手钻了空子,她仔细梳理每一个环节,确认无错后,已是东方见红了。
北国的国宴声势浩大,皇上的宫殿外面的空地摆满了桌椅,几十张桌子一字排开,延伸了数十米之长,横平竖直,桌椅的摆放都是有规格的。
临近末梢的十几桌像是被人刻意隔开,龙凤呈祥的硕大屏风将两边隔了彻底,细问之下方知,那边是女眷的位置,毕竟有内院夫人和大家闺秀,规矩上总要周全的。
国宴上的太监和宫女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桌布的选择也颇为考究,用了喜鹊报喜的图案,上好的苏绣,真丝做底,高贵典雅,离着大殿不远处便是梅林,此时正值隆冬季节,百亩梅林争相斗艳,远远望去,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