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黑眸中燃起怒火,掩盖了先前的温柔,“皇祖母,上天有好生之德,世人有人成人之美。不妨,皇祖母做回媒人,上官小姐贤良淑德,慕容府的大夫人卧病在床,府上事务诸多需要招抚,不如将上官小姐赐予慕容府做平妻如何?”
上官心头的悲伤与失落交杂,衍生出的痛楚让他不由皱紧眉头,“太后娘娘,臣汗颜,一切听凭太后做主。”
上官夫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夫君,女儿明显是被人设计,你作为父亲为何要妥协。当日,我好端端的女儿入宫伺疾,怎就落得如此下场。太后娘娘,民妇身份卑微,却也懂得有理必争,还望太后娘娘给予明断。”
上官白面色苍白,红唇紧抿,余惊犹存,“启禀太后,臣女自知无颜活在这世上,臣女愿意以死明志,临死前臣女要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不能让险恶之人得逞,继续危害他人。臣女当日不是无缘无故在宫中走失,而是被慕容乾大人掠去了,臣女腹中的孽种,便是慕容乾大人的,臣女情非得已,当时失去意识,清醒时痛不欲生,大错已然铸成,还望太后惩治恶人,还臣女一个公道。”
说着起身向桌脚撞去,冯嬷嬷大惊失色,用身体挡住了她,“大胆,这是太后的内殿,岂能任由他人玷污。”离宫长出手,上官白顺利成章的苏醒,看似不显山不漏水,太后却品出了这其中的味道。
上官白并不是真的寻死,她若死在这里,太后定然要背上污名,她又一口咬定是慕容府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掠了去,慕容乾痴痴呆呆,无人对症,于情于理,太后都要对她作出让步的。
“你一个奴才也配说小女的不是。”上官夫人扶起女儿,狠狠的怒斥。女儿失而复得,太后又不愿得罪慕容府,两下对比,上官夫人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上官白母女皆是内宅妇人,朝堂之事自然不甚清晰。上官却从女儿的字里行间分析出,这番话甚是不妥,还不等他补救,已有人借机发难了。
黎王高大的身躯遮住太后的视线,温怒的语气响起,“哦,前不久,父皇刚刚定论,慕容乾突遇刺激,已然疯癫,留于府中养病,未得恩准不得踏出府门一步。因此,父皇特意安顿本王派了人手维护慕容乾的安全。难道是父皇有误,慕容乾是装疯,还是本王失职,慕容乾一介文官,何时会了飞檐走壁,脱离了本王的监管。”
薄唇挺鼻,眉飞入鬓,一双本该勾魂摄魄的鹰隼,眸子里却渲染着一种恍如暗夜古井一般深幽的色彩,冰凉冷澈却又清明纯正的不带任何感情杂质。黎王这般有力的说辞,让慕容老太太不禁心头连连叫好。
太后虽不喜慕容乾,但也绝不能不顾忌慕容家族百年的根基。上官夫人不懂世事,一再相逼,即便太后先前有所愧疚,也被磨得一点不剩了。
何况冯嬷嬷本意就是要激怒上官,太后盛怒之下也好全身而退,事态发展已成定局,上官白原本贵不可言,命定的太子妃人选,天旋地转,成了糟老头子的姨娘,搅局的是慕容乾也好,不是也罢。她已是一颗弃子。冯嬷嬷跟了太后多年,哪能不明白主子的处境。
“上官小姐失贞,哀家深感痛心,好在慕容家也非大恶之人,家底殷实,白儿嫁过去自然不会受到丝毫的委屈,哀家的意思,既然水到渠成的事,作为长辈倒不如成全的好。”
上官夫人刚要辩驳,太后长袖一挥,“上官夫人稍安勿躁,白儿已是慕容乾的人,如今又有了身孕,慕容家的当家祖母断然不会让家中子嗣流落在外。这桩婚姻于白儿而言,也未必就是坏事,时风使然,好女不配二夫。”
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本想着上官是朝中重臣,战事不断,皇上稳住上官,太后若是想着攀附上官,辅助太子。她的胜算便会少之甚少,不想,黎王凭白出来搅局不说,瑾儿的误打误撞倒是让此事急转直下。
飞儿抓着瑾儿的手越发的紧了,黎王精准的算计,步步为营,巧妙深入,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妇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到底为了什么?
若是权势,他已然拿到了,上官不能为他所用,也决然不用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他几乎要将上官府的颜面踩在了脚下,对,他就是要摧毁上官骨子里的那份骄傲。
太后唇角的弧度深了深,终于勾成了一个笑纹,但是面容还是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漠然,与老太太寒暄几句,忽而拉住瑾儿嫩白的小手,“这孩子,哀家稀罕的很,太子又去了南方,哀家这里空的难受,若是妹妹能割爱,让小丫头在宫里陪哀家数日可好。放心,白儿的事情是意外,哀家会谨慎。”
不容老太太拒绝,太后利索的斩断她的后路,瑾儿俏丽的小脸微微泛红,单纯可人的眨动这双眼,飞儿手里的锦帕狠狠的攥紧,南盛国那边传来和亲的消息,宫中并无合适的公主,若非太后有了打算,这个时候对瑾儿感兴趣倒是让人费解了。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看似相安无事,双方筹备婚事。其实,平静的假象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飞儿的马车跟在老太太的车后,拐过巷子,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飞儿挑起帘子,车夫低声交代,“主子在前面的院子里等你。”
晚风带着初春的寒意,院子四周挂着红色的灯笼,忽悠悠的摇晃着,寒风一阵阵吹过,飞儿都觉得后脊背有些发凉。无限
院子三进三出,一路走来,除了领路的小厮,再无一人,树杈摇摆折射到墙壁上的影子,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黎王长身玉立,毅力的脸庞在夜色下尤其刚硬而冷凝,令他原本就出色的容颜,更加璀璨琉璃。
飞儿屈膝而归:“黎王爷,此时,唤飞儿来所为何事?祖母若是发现飞儿不见踪影,怕是要让人折回来寻找,飞儿的时间不多。”
连连冷笑从头顶传来,配合着夜色,阴恻恻的:“本王安顿的事情,你总是不情愿去做,本王觉得留你无用。”
黎王模棱两可的语气给飞儿留有余地,院子里大小的灯笼透出来的光映衬着月色的清华,更加的阴柔。
青丝如瀑,娇红如花朵一般的脸颊,明丽的眉眼,飞儿看向黎王的这一眼却是带着点点杀气的,黎王如墨般的眼眸愈发浓郁起来。
“若能选择,谁都想活得有尊严,我即便卑微,黎王爷高高在上,是否能给我一个体面。”
乌金西落,黎王骑马悠闲地踏着满是泥泞的小路,他缓缓抬手,阔袖微微下滑了一点,露出一对玉蝴蝶。剔透灵动,迎着夕阳的余晖,像是有泉水蜿蜒流淌在玉蝴蝶内。两只分别被刻上了“然”、“晴”玉蝴蝶合为一块圆月,两字依偎,相濡以沫的温暖。
夜色深沉,苍穹似墨。月儿不知因何躲到了云后,只有几颗闪耀着稀薄的微光。
北国战王的庄子上黯然一片,悄无声息。
屋内,镂空雕花的门窗紧闭,微弱如萤火的烛光洒了一室的昏黄。
沉重的门被推开,墨卓澈蓝衣华冠,靠着门边,夜风从门口灌入,轻袍缓带,随风飞扬。
墨量忙前忙后多日,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总算有了消息,压抑不住心中满满的欣喜,一路飞奔而来,“主子,果然不出您的所料,黎王再次出手,太子被派往南方,那里时疫蔓延,一时半会儿要被绊住了。”
沉静的如一潭死水的目光终于有了松动,抬眸间,一丝兴奋由心而生,“说!”
“主子,黎王爷纳侧妃的日子,太子本是去恭贺的,却不知是何缘故宴会中途离场,回宫不过半柱香,宫内的御医皆被招入太后宫中,皇上亲自驾临黎王府,突遇刺客夜袭,幸得黎王爷舍身相护,堪堪躲过一劫,黎王受伤招御医诊治,方才获悉,太子身体抱恙,御医皆在太后宫中。”
墨量将一方丝帕递过去,墨卓澈擦擦手,宫女将晚膳摆上,一菜四汤。墨卓澈虽身为王爷,八岁便随军征战沙场,对饭食的要求并不苛刻。这些多年养成的习惯,墨量习以为常,倒是让身边照顾生活起居的下人们多是不解。
“主子,晨曦楼的人到了,您看?”
“是谁?”
“凌睿智亲自来的,而且,他要与主子当面谈,贵妃娘娘得知消息,已经先行派人过去了,老奴不敢阻拦,毕竟娘娘与凌楼主本就是师兄妹。”
墨卓澈风轻云淡慢条斯理的吃着眼前的饭菜:“明日请凌楼主到本王这里喝茶。”
鹰隼的黑眸中闪着丝丝亮光,晴儿既然有了自己的幸福,他选择放手和祝福,思索之间,一张清纯绝色的容颜映入脑海,他的嘴角勾过一丝甜蜜的笑意,慕青,他越发的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