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老太太一改往日的阴霾,精神焕发,红光满面,翘首以盼的等着。
晴儿与慕青一前一后-进入屋内,望着熟悉的环境,相熟的人,尤其是那个满头银丝,却让她夜不能寐的老太太,万千情绪如决堤的潮水,一涌而下。
老太太高兴的如孩童般将晴儿楼在怀中,肆意抱了一会儿,才发觉屋内来了生人,慕青上前行礼,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
听到晴儿说是北国的嫡公主,老太太一连串的使不得,惊慌失措的连忙赔不是。哪能让公主给她行礼。
慕青心中越发酸楚,多年的祖孙情谊,如今身份转换,竟然都这般生疏了:“我冒昧的称呼您一声祖母,我与晋王妃情同姐妹,你不要见怪就是了,晚辈该向长辈行礼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努力克制着,晴儿将慕青拉着坐到一边:“祖母,我们有些悄悄话要对您说。”林嬷嬷将众人遣了出去,顺手将门关好,随后站在门边。
慕青和晴儿同时摘下面纱,老太太瞠目结舌,“你是晴儿,你是公主,那你们刚才是?”
晴儿上前挽着老太太,与慕青一左一右乖巧的坐着:“祖母,我是晴儿,这次落崖伤到了脸部,不得已成了这幅模样。”
老太太心疼的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流,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份罪,她忽儿想到了什么,将狐疑的目光看着慕青,难不成慕青也伤到了脸。
“祖母,慕青公主自小便长得这幅模样,所以我们很有缘分,有做了好姐妹,慕青公主与孙女过府来给祖母请安。”晴儿笑着打趣慕青,讲一场心存疑虑的追问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了过去。
三姨娘思女心切,泪眼汪汪,又是一阵傻笑,慕青知晓,这个姨娘是真心疼爱她的,那么多漫漫长夜,三姨娘都守在她的身边,为她唱摇篮曲,男人的恩宠多么重要,三姨娘却不以为然,总是满足她的各种小要求,就连年轻时,慕容乾传话到三姨娘院子过夜,都被挡了回去,只因她让三姨娘陪着她。
晴儿搂着三姨娘安抚她的情绪,慕青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一切过去,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慕青望着不远处的秋千架,“这还是小时候,我与嫣儿争秋千玩,嫣儿仗着是嫡女,盛气凌人,不让我玩,祖母便在这院子特意安置了一个,而且嘱咐下去,只有我一个人能玩。”
她伸手摸着已经不再粗糙的麻绳,那些往事涌上心头,漫出丝丝甜蜜。
阴云密布的上官府,月色的笼罩下,上官痛心疾首,他的心上人忍受着怎样的屈辱被一顶小轿抬入慕容府中,堂堂尚书府的嫡女最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她那般的决绝,造就了他一生无法释怀的愧疚。今时再见,心如刀割般的痛楚,幡然醒悟,多年来,隐忍在心头的爱意始终未变,岁月蹉跎,带走的不过是徒劳的想念而已。
“夫人,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书房。”上官夫人托尔布立于门外,自从嫁给这个男人开始,书房永远是她的禁地,双拳紧握,愤怒的火焰将她彻底的点燃。
“我是将军夫人,难道还要听从你们的摆布吗?”她双眉凝结,眸光中杀气乍现。
上官透过窗户的缝隙静静的观察托尔布,她的父亲舍命相救,才有今日的他。一向温文而婉的女人,一夜之间,全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女儿的事情让她改变了。
“夫人,你不能进去。”侍卫拔刀相向。闺阁中的女子多半会受到惊吓。托尔布岁生长在常年战争的乡下,却从未正真的接触到战争。那么面前这位沉稳镇定的女人又是谁,托尔布冷然的抿唇,丝毫不将几个侍卫放在眼里,左手微勾,右手挥动,侍卫出膛的战刀,在金色的阳光中折射出瑰丽的光芒,瞬间归鞘。凌渡电子书
上官的眉峰竖立,习武之人怎能不清楚,若非多年的功力,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何以能对付久经沙场的一名老兵。
上官捏着画卷的手轻轻松开,将画轴整理妥当放入暗格之中,缓慢推开房门,健硕的身体让托尔布面前的阳光隐去,焦灼的眼神略微调整,“将军,白儿若是嫁入慕容府便再无回转的余地,我们夫妻二人此生只有一女,将军为朝廷戎马半生,难不成就不能争上一争。”
“夫人若是有异议,当初在思宁宫为何不说,太后虽说允婚,可终究给了缓和的口气,夫人是忌惮慕容家的长辈而未做任何的推脱。我想夫人该是明白的,白儿有了身孕,不管以前的种种皆是出自谁之手,白儿都只能认命了。太子远在南方,时疫暂时得到了控制,太子身处灾区,很难在短时间内回来。何况,太子无意于白儿,夫人该知,既然不是深爱之人,又岂会接受现在的白儿。”上官字字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是她的疏忽,让女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夜风隐隐夹杂着悠扬的丝竹器乐之声,衬着皎洁的月光,烘托着静谧的夜晚。
老太太凝眉静心,佛珠在手中缓缓的转动,烛光照应下的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普照众生的恩泽一览无余。
林嬷嬷蹑手蹑脚的进来,“老夫人,晴儿小姐和晋王回去了。那边果真不是善茬,那件披肩老奴没赶上检查,就被喜鹊姑娘给拿走了。看来,这些年您是错看她了。”
“熬了这么些年,眼瞅着那个位置戳手可得,怎么能拱手让人,三姨娘是个听话的,却得了晴儿的福音,若是晋王开口,不要说慕容府的主母之位,就是放眼天下,皇上怕也给得。我的那位老姐姐,过于贪图了,都一把岁数了,还是看不透,真真是作死呀。”慕容老太太收起佛珠,林嬷嬷的搀扶款款起身。
点上熏香,兰花的香气弥漫开了,丝丝缕缕绕梁而上,林嬷嬷沏好参茶,轻放在老太太的跟前,“晴儿小姐再是聪明,也未必能想到喜鹊身上,毕竟她们是共患难过来的,晴儿小姐若是未有提防,老太太自是心疼的。”
若是在以前,老太太或许是会担心,甚至要当面点醒晴儿,如今,冷漠如斯,淡然处之的晋王都围着小丫头转,想来,这点也难不住她,好端端的献殷勤,这丫头若不能自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偌大的皇宫,勾心斗角,鸡鸣狗斗更是家常便饭,这丫头要想力挽狂澜,必定要经历这些个环节,“让流珠跟过去,必要时帮衬着。”
“哎,就晓得老夫人不舍得晴儿小姐受委屈。”林嬷嬷满眼含笑。
传过晚膳,皇后娘娘拉着晴儿的小手,婆媳之间气氛融洽,“峰儿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你们小夫妻感情深厚,做娘的自然是喜欢的,旁的那些,你无需在意,娘不会往你们房里添人,别的人更不没有资格。”皇后不用本宫,自称娘,可见她是真的不拿晴儿当外人。
晋王淡然的眸光深情脉脉的望着晴儿,“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王的召唤,全部在殿外伺候,不管何人皆不可靠近殿内。刘嬷嬷,您是宫里的老人,这件事就由您亲自负责吧。”话音未落,鹰隼的黑眸扫过柳舒,刘嬷嬷为之一怔,晋王这是在排斥柳舒的靠近。
皇后那般了解儿子,岂会不知这里面的深意,百密一疏,柳舒势必是要被排斥在外的人。皇后挥手,殿内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三人,皇后看向儿子,晋王起身款步向皇后走来,皇后微笑的目光。
流畅完美的神采宛如一座坚实的大山挡在她的面前,“母后,儿臣的眼睛能看见了,腿也能行走了。是晴儿将儿子尘封多年的感情唤醒,还是她带给儿子光明和踩在脚下的真实。”
皇后与儿子抱在一起默默流泪,她的儿子受苦受难多年,老天爷开恩,让他重获新生,“母后,一切都会过去的,儿臣想让晴儿给母后诊脉,母后尽可放心,儿臣的性命都交给了晴儿,自然是信任她的。”十指相扣,晴儿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像是小夫妻间的亲密,一点都不别扭。
沉静淡漠的眼瞳安静的凝视,皇后因激动身体微微发颤,握着晴儿的手:“孩子,感谢上苍垂帘,将你带到我们身边。”
晴儿不语反握着她的手腕,自然的给她诊脉,一刻钟后,晴儿的眉梢微微松开,“皇后娘娘的身体因蛊毒的侵入而抱恙,蛊毒,我一时半会儿未能解除,但是,可以通过药物减少它的繁衍生息,进一步控制它的数量,如王爷一般,皇后娘娘的病痛会逐渐减轻。”
用力握住小手,眸子里沉沉的爱一点点泛起,又被慢慢压抑到骨子深处,光影交错灯光里,她的眸子慢慢变得沉静而莫测,看上去,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子,轻盈而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