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院喊完,又进内院去喊了一遍。
科考,不光考实力,也考运气。县试时被安排在院子里,以后的考试被安排在臭号旁边,或是漏雨的地方,那都是运气不佳、时运不济,考官们是不会管的。就比如现在如果下雨,你被安排在院子里又没带伞,那也是你自己的事,考官们不会给你提供雨伞。
此时风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雨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院子里的考生都纷纷把伞撑了起来,免得一会儿雨点下来的时候把试卷给打湿了。梁先宽打起伞,见自己左前方有个二十来岁的书生没有带伞,样子十分绝望,他对杜锦宁就满心的感激。
风这样大,稍有不慎就容易把墨汁弄到试卷上。且雨下来的那一刻,风斜着吹过来,必然会带着雨,飘到廊下的桌面上,把试卷打湿。杜锦宁干脆将第二张试卷也一起卷了起来,塞进试卷袋里,再把装清水的竹筒塞紧盖子,压到试卷袋上,免得被风吹跑了。
此时她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有一张白纸,那是发给他们的草稿纸。
杜锦宁收了试卷,也没有歇着,而是在草稿纸上写起经义答案和试帖诗来。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扫了一眼,已将第二张试卷的内容都记在了心里。此时直接写答案就可以了。
虽说这样会耽误一些时间,不如直接将答案写在试卷上来得干脆,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办事稳当点好,免得欲速则不达。
不过是写了三题经义题,雨终于“哗哗”地下起来了。随着风一飘,走廊里立刻散落了一片雨水,惊叫、惨叫声此起彼伏,杜锦宁手上的草稿纸也被打湿了一片,墨汁迅速在纸面上渗透开来,她刚写的字变成了一个个墨团,最后干脆晕染成了一片黑,再也看不清刚才写的是什么。
坐在杜锦宁右边的老头儿此时无比地感激杜锦宁。
要知道,作弊事件发生后,他的心绪不可避免地受了一些影响,好长一会儿都平复不下来。刚才好不容易进入了状态,正打算加快点做试题的速度呢,忽然瞥见杜锦宁收试卷的动作,他一怔之下,也赶紧将桌上的试卷卷了起来。
杜锦宁对自己试卷的小心保护他原先可是跟刘县令一起看在眼里的,这会子快要下雨了,跟着他一起保护好自己的试卷,自然是很有必要的。
因没有试卷袋,他只能把篮子里的食物倒出来,然后将试卷放在自己的腿上,再将篮子倒扣在试卷上。篮子上面还有桌子,这样就可以尽大可能的保护试卷。
当他做好这一切时,雨就飘进来了。看到不远处有人拿着被渗成一团墨汁的脏污试卷快要哭出来时,他心里就无比庆幸。
杜锦宁可没心思管邻桌们如何,她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梁先宽身上。他们坐在走廊处的好歹还有个屋顶挡着,只要小心些试卷就不会被毁,可坐在院子里的人就麻烦了,即便有伞,像这种斜吹的风,估计也很难挡住。
可院子里的考场此时被一把把雨伞都罩住了,再加上雨帘,很难看清楚远处的情景,梁先宽那里如何,杜锦宁此时完全看不到。她抬抬头,只能乞求上天能开开眼,让这雨很快就停下来。
雨并不大,只是风吹得厉害,雨丝随着风向四处乱飘。不过随着雨下过一阵,风渐渐小了许多,雨点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轨迹,走廊里再没有雨丝飘进来。
大家见状,这才拿出试卷写了起来。
草稿纸被打湿后杜锦宁就没再写了。此时她将草稿纸团成一团擦了擦桌子,确定墨汁没有渗到桌子上,这才从试卷袋里掏出第二张试卷,将原先写过一遍的答案写在试卷上。
不过为了防止雨水再飘进来,她将考篮拿上了桌面,挡在了试卷前面,再将草稿纸展开一部分放到篮子里,让其伸出一半来,就像给小半的试卷挡了一把伞。这样一旦有雨再飘来,她也能有抢救的时间。
同时,她也加快了写试卷的速度。
因看过一遍试题,刚才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已把前面的墨义和算学题在脑子里好好过了一遍,经义题和试帖诗又打过草稿的,她做卷的速度极快,想都不用想,提笔就能写。再加上她写字速度早就练出来了的,第二张卷子写完,也不过是用了小半个时辰,离开始考试到现在,两个时辰都不到。
试卷是不能涂改的,即便觉得自己写得不对或是不好,也不能再改了。坐在这里时间越长,试卷被雨水打湿的概率也越大。杜锦宁干脆就卷起试卷放到了试卷袋里,然后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直接起身走人。
这次县试的题量虽不算太大,但因为难度增加了,经义题、算学以及试帖诗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思考与计算,再经历了被风吹被雨淋的各种外界因素的影响,此时许多人连第一张试卷都还没有做完,速度快一些也也仅仅把第一张做完了。县试的规矩是不点烛,也就是说,今天的考试是天黑看不见了就结束。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起码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只要不在后面几个大题上被卡得太厉害,时间还是足够的。
可杜锦宁这么一起身交卷,还是让考场上的气氛耸动了一阵。
除了博阅书院的学子,大多数人都认为杜锦宁是因为试卷被雨水打湿,觉得今年县试无望了,所以干脆就放弃考试,明年再来。再看看他的年纪,大家都能理解。
年纪小,就有重新来过的资本。不像有的人,比如杜锦宁隔壁的那个老头儿,考过今年,明年不一定还来参加考试了。所以那些即便被雨水打湿了试卷、试卷脏污了的,宁愿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希望刘县令会看在今天天气的面上给他们一个机会,也不会冒冒然放弃考试,这么早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