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福来自是知道自家少爷那是聪明绝顶的,而且心思缜密,不管什么事,只要露出些端倪,就逃不过她的眼睛。
此时见少爷朝自己看来,他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杜锦宁收回目光,跟着大家朝外面走。
以前的童生试层次太低,入不了朝堂中大佬们的眼,她的试卷又确实出众,因此拿个案首还属正常;但乡试却是不同,已能被各派系作为培养和选拔人才的渠道了。他们是不允许别的派系或是不为他们所用的“外人”拿到解元的。
因此她对于乡试的期待值并不高。只要能顺利通过乡试,而且名次靠前一些,能进入前二十就可以了。
虽说前二十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这是她的底限。毕竟这府城里,成绩比她更优异的并没几个。虽说县里也有人才,但跟府城的先生们一比,还是有差距的。凭她的水平,把她排到二十名以外,她是不甘心也是不服气的。
但看汪福来这样子,倒好像她拿了第一名似的,这不由得让她心里生疑,不大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落到头上。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贡院去,就看到贡院门口围满了人,把张榜的地方围个水泄不通。
在场的都是翩翩佳公子,看看那些被挤乱了头发、扯破了衣服、连鞋都还剩一只的书生,大家都觉得心有余悸。
“你们进去看榜吧。”齐慕远吩咐几个小厮道。
他们出来吃饭,都带了小厮的。这些小厮年纪轻,干劲足,又不怕丢脸,挤进去看榜再合适不过了。
青木、观棋等人答应一声,就各显神通,分别钻进人群里去看榜了。
杜锦宁他们便是悠悠闲闲地站在那里,边聊天边等待。
青木平时虽话不多,却是个十分机灵的。而且为了更好的保护杜锦宁的安全,姚书棋特意请了人来教青木练武。青木虽比不上那些打小练功的,身手却是比一般人灵活。凭他的本事,比其他小厮先钻进人群里看榜还是不难的。
但他来的路上得了汪福来的暗示,虽也装着极力往里挤的样子,却始终比观棋慢一些,比其他几位小厮快一点。因为观棋也是练武的,而且有刘高他们的指点,武功可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好多了,看榜的速度快也正常。其他几位小厮没练过武,他比他们慢就说不过去了。
直到观棋挤进去看了榜,回身往外挤的时候,他这才挤到榜前,看到了上面写的名次。
排在第一个的,就是他家的少爷杜锦宁。
第二名的是祁思煜。
第三名,齐慕远。
关嘉泽第五,方少华是第十,梁先宽十一,许成源十九。
看到自家少爷名列榜首,两位姑爷也榜上有名,且名次还挺靠前,青木顿时高兴坏了,再顾不得装样子,转回身去拼命地往外挤,惹得一连串的骂声。
尽管青木没再有意放慢速度,但之前跟观棋拉开了差距,等他回到杜锦宁面前时,观棋已将榜上的情况跟大家禀报过了。
青木借着跟杜锦宁禀报的功夫,偷偷用余光观察着齐慕远的表情。
他本以为齐慕远在明知主考官中有他们一派的人后,会对乡试寄予极高的期望,渴望获得第一名。毕竟平时齐慕远跟他家少爷在书院里也是不分伯仲的,可每次科举总屈居第二,不管是谁都会心中不平。这次既有希望,期望值自有不同。
现如今他不光没拿到第一,甚至连第二都不曾拿到,只名列第三。如此的话,齐慕远会不会心生愤恨,从而迁怒于他家少爷,那就难说了。
这也是汪福来明明看了榜单,早早知悉了各位少爷的名次,却假装不知,要让其他人先看到榜单的原因了。
毕竟他家少爷得了第一,齐慕远得了第三,到时候他们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显示出不高兴,那未免太假,让人觉得他们甚至他家少爷都是阿谀奉承之辈,要捧着齐家,连高中头名都不敢显露出高兴来;显示出高兴,会不会惹来齐慕远的不高兴,从而迁怒他家少爷呢?
所以还是避一避风头的好。
而现在,齐慕远听到自己是第三名,愣了一愣后皱了皱眉,旋即就十分高兴的转过身来恭喜杜锦宁,神色中并无平点不平、嫉妒与愤恨,汪福来和青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齐慕远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其他人就更不用有了。这一路考上来,杜锦宁从来都是第一名和案首,大家都习惯了。要是杜锦宁没得第一,大家才觉得蹊跷,从而怀疑这次科考有什么黑幕呢。
杜锦宁把大家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心下松一口气之余,更感觉能交这么一群心胸宽阔的人做朋友,她何其幸运也。
这两年关嘉泽虽没回桂省,但他跟杜锦宁等人都有书信来往,对于桂省发生的事还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他本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此时听到祁思煜得了第二名,不由皱眉道:“那祁思煜的才学真有这么好,能爬到齐慕远的头上?”
齐慕远自然知道这是权利之争的结果,不过不好说出来,淡淡道:“各花入各眼。乡试嘛,不是谁平时才高就能排前面的。”
关嘉泽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虽说他们站的这里离别人都有一定的距离,不会被人听到,但科举期间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再质问下去,就得有人说他对主考官的公正性不满了。他也不是两年前府试时口无遮拦的性子了,自然知道此时不宜多言。
“行了,回去吧。明日一早,还得摸黑起来入考场呢。”杜锦宁道。
想起还有第二、第三场考试,大家都不敢再耽搁,各自打了声招呼就四散而去。
杜锦宁是情商极高的人,她深知齐慕远对她拿第一名可能心无芥蒂,但齐伯昆却不一样。
如果她对于自己拿第一的话提都不提,只装糊涂,齐伯昆就算怪不到她的头上,但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如果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齐伯昆不仅不会怪她,反而觉得她心怀坦荡,做人不贪心,清楚地明白自己的位置,还有可能更高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