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靖祺二人知道了赤水的底牌,听说传送阵的另一个端点就在寒冰城,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黑云靖祺的脸色也略有缓和,这样的情况,比起他之前的猜测好很多。
他本以为,赤水是在外围留下了一条路,他们要想出去,就必须和那个魔修拼杀一番。想那魔修比他们高出一个境界,他们就算侥幸不死,怕也要脱掉一层皮。
他此时,才开始有心情打量四周,随意问道:“这灵台,你打算怎么做?”
赤水随着他的视线望去,见焦黑一片,便收回视线,无意再看。
这灵台,本是她这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舍弃了另外获得灵台位置好的建城令的可能,除去了两个强敌,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也达到了她的目的,说起来,是她赚了
她打算离开此地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毕竟,要在此地建造出一个城池,实在是不现实。没有城池,没人依附,又被众敌包围,就算这个灵台是个安全居所,她也不可能长留此地。
她想到她以前的种种美好期待,和现实相比,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而造成她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东陵家族赤水手一紧,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付出比她惨重十倍百倍的代价。
黑云靖祺久久等不到赤水的回答,便收回视线,往赤水看去。
赤水摇头,无奈道:“还能怎么做,只有舍弃一途。”
黑云靖祺眸光微动,听到旁边人影嘀咕道:“你倒是舍得。”
他倒是能理解赤水的做法,虽然他在她手中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可是抛开他个人的情绪不提,对于此女的心智,他也不得不佩服。
能在如此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便是此界土生土长熟悉环境规则的男修,都不一定能做到,她一个下界女修,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不让在地图上标示出来?”
赤水暗翻了个白眼,定声道:“不管这灵台位置有多坏,它现在已是我的地盘,就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再打它的主意。”
黑云靖祺微微有些吃惊,看不出她柔柔弱弱一个小女子,不只心计了得,性情也是如此刚强,他现在倒有些同情东陵家族了,竟然没有查清楚这女子的本性就下了手,又未能及时斩草除根,他可以想像,待得此女翻了身,东陵家族必不会有好下场。
与之相比,东陵家族抢去的那个位置好的灵台,实在不值一提。
“那下面的那个灵泉,你打算怎么办?”他忍了一下,仍是问出口。
赤水闻言有些意外,目光瞥过二人,笑道:“你们若是想要,自可以去取。”
虽然她刚才没有细看,但那灵泉可不小,蕴含的灵力也很充沛,能让这二人动心,也不足为奇。
黑云靖祺没想到赤水如此大方,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忽又想到外面那个化虚期修为的魔修,转眼又释然了。
他们就算想要,也得有命要才成。灵泉虽然稀有,但并非如寒泉一般独一无二,想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好物件也不少,比这品质更优的灵泉也不是没见过,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舍出性命去搏。
他想罢,徐徐笑道:“说不定,这灵泉就是上神给你的补偿,我二人又怎好横刀夺爱,能到此地一游,已是幸事。”
赤水知道对方意难平,时不时还要刺她一句,她不以为意道:“我可说的是真话。那灵泉,我是没能力得到了,相信自有能人可得之。”
像黑云靖祺这样位高权重的修士,自然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可就不同了,有多少修士,为了争夺一个灵气充裕的修炼之处而大打出手,丢了性命,更何况是这品质极佳的灵泉,相信消息一传出,必会引来大批修士。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灵泉就在那里,不管何时,你们都可以去取。”
黑云靖祺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摇头道:“恐怕要取那灵泉,不简单吧先不说密林外围那有进无出的机关,你刚才布下的法阵是一鸣大师的法阵吧?再加上那个化虚期魔修在下方虎视眈眈,你莫不是忘了,在这灵台旁边不远,还有一位不知修为的鬼修和一位归一期修为的魔修呢”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若是将此消息传出去,先不说这灵泉最终能不能落入我之手,正邪交战是必然之事,若是再牵连广些,怕是千年浩劫就要提前来了。”
赤水耸耸肩,倒是一点不心虚,她只是提议而已,对方要怎么做,都不关她的事。她对于那灵泉虽然心动,可她有高阶聚灵阵辅助,虽然比灵泉差了一点,可仅为了那一点差距,却不足以让她去冒这个险。
接下来三人再没有说话。
灵台升腾,距地面约有千余丈时悬停,以前高空飘忽的云朵,从灵台上看去,就似伸手就可触摸到一般。
赤水发现,虽然灵台被一股无形之力笼罩,可是,丝毫不影响周围空气的流动,一阵狂风肆虐而过,将几人的衣袍吹得鼓起,猎猎作响。
看空气里蕴含的灵力,竟也比地面上浓了近一倍,赤水见黑云靖祺二人毫不吃惊的表情,推测是高空的关系,因而按下不提。
约莫过了六七个时辰,赤水检查了一下面内的灵力,站起身。
此时,已是深夜,漆黑的夜空中星光璀璨,月华洒下,给几人渡上一层银辉。
她一动,正闭目养神的黑云靖祺二人立即睁开眼。
赤水笑道:“我体内灵力已恢复了几成,这就架构传送阵,送你们回去。”
她说罢,也不理黑云靖祺二人的反应,自顾忙碌起来。
黑云靖祺眸光一直随她移动,见她也不挑位置,随意在一旁画了一个圈,便开始掐算,随即拿出远距离传送阵的各个组件,边算边装,偶尔还停下来想一下,再继续手中的工作,数个时辰下来,天已大亮,她也忙碌出满头大汗。
其实他却不知,这一切,都是赤水故意为之。
她总不可能在对方眼皮下几下就将传送阵装好了吧?那不引起对方的猜疑才怪。要知道,她一鸣大师的身份一可以胁制住黑云家族的人,不让他们妄动,二可以减少麻烦和危险,树大招风,特别是在黑云家族已经知道一鸣大师会凝炼远距离传送阵的情况下。
因此,她一鸣大师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她装模作样,好不容易将传送阵装设完毕,又仔细调试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装上了阵钥。
她估算了一下,此地离寒冰城的距离,也就相当于翠烟岛来回蓝灵岛的距离,五块中品灵石足矣
她刚掏出五块灵石,黑云靖祺二人早已立在边上。
黑云靖祺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反复打量设置好的传送阵,道:“这传送阵,好像跟寒冰城的传送阵不太一样。”
赤水没有答话,装作很茫然的样子,心里却暗自腹诽,不是同一种法诀,不是同一个炼阵师,能一样吗?
她见黑云靖祺的手往那个阵钥伸去,连忙阻止。开玩笑,她本来就只凝炼出两个阵钥,以前还被穹目那厮不告而取了一个,这可是唯一一个了。
黑云靖祺道:“我只是想仔细看看。”
赤水坚决不让步,“你这样也可以看。”
黑云靖祺不好与她争执,只好放弃,转而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寒冰城?”
赤水毫不思索道:“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一个安全的居所,我想在此待一阵,待此次风波平静后再出去。”
估计此时,东陵家族正在为那二人的失踪而心急不已,她出去,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吗?
黑云靖祺也不意外,沉吟了数息,道:“那你以后出去,随时可以到黑云家族来找我。”
赤水笑眯眯地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去的,以后要麻烦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黑云靖祺见此,深深地看了赤水一眼,说了一句“后会有期”后,也没用赤水的灵石,自运出五块灵石,安在传送阵上。
五色灵光现,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将黑云靖祺整个人包裹,数息后灵光收敛时,人影已经消失。
赤水将五块废石取出,复看向旁边那个人影,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那个人影并未立即动,他先将赤水整个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在她的脖颈间停留得最久,“你说,你究竟给我家少主灌了什么迷汤,吃了那么大的亏,居然都忍下了,还这般护着你?”
赤水眼角抽了抽,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笑而不语。
那个人影见此,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掏出五块灵石安上,灵光复现。
赤水撇撇嘴,见那个人影消失,走上前去,伸向废石的手抖了抖,身体往旁一斜,依在传送阵上,闷笑出声。
她可没有灌迷汤,一切都是黑云靖祺自愿的。
良久,她心情极好地将废石取下,直起身,全身心放松,淋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最大的危机已过,此处又是绝对安全之地,被阳光包裹,就似回到了母体一般,恬静安逸。
此时的状态太好,她根本不用考虑,就原地坐下,入定中。
数日后,赤水睁开眼,目光湛然,见满天星辰,驻目凝望了一会儿,才转向周围,忽见到黑暗中丝丝黑气若隐若现,不由皱了皱眉,心神一动,引魂笛现。
根本不用赤水催动,引魂笛一颤,飞遁至空中,那些黑雾似受到了巨大的吸引,一缕缕开始往引魂笛伸去。
刚开始,那些黑气极慢极浅,可随着引魂笛的作用,那缕缕黑气从地底窜出,由浅至浓,速度也越来越快。
赤水也没想到,地底竟然隐含了如此多魔气,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灵台上空,就已被浓稠的魔气所笼罩,阴风阵阵,细听还可闻到丝丝呜咽声,时远时近。
随着那些魔气越来越浓,似乎也开始有意识一般,渐渐排斥引魂笛的吸引,那丝丝呜咽声也开始变大,时有咆哮声传出。
引魂笛也因此震荡频率越来越大,紧锁住魔气的一头,不让那些魔气挣脱。
一时间,魔云倒卷,狂风肆虐。
赤水连连后退,双眼越睁越大,这块土地,也不知被魔气浸yin了多少年,竟被魔化得如此厉害,难怪此地正道不兴。
以她此时的修为,虽然也已不惧这些魔气,可是,长期待在这魔气浓密之处,对身体和修炼却是不好的。
看引魂笛和那些魔气争斗越来越大,她也不住往后退去,不知不觉,已是退到灵台边上。
陡地,一阵刺骨的寒意往她的脖颈间袭来,转头一看,一张惨白的脸孔近在眼前。
那脸上黑漆漆的眼珠,配上漆黑的夜空,看上去甚是渗人。
赤水瞳孔收缩,整整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这张脸的主人她见过,正是之前那个离开的魔修。
那个魔修见赤水往里退了数步,不由嗤笑一声,目光复移向暴动的中心。
显然,因为这里的动静太大,将他引来了。
赤水想到不管灵台里怎样,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对方是进不来的,心下稍安,缓缓问道:“那二人怎样了?”
那个魔修斜睨了赤水一眼,道:“你还关心他们二人?”
赤水道:“那是在下的强敌,在下自然关心他们,若是还没死,在下还得想着怎么避过道友,再去补上一刀。”
那个魔修闻言,扫过赤水,“看不出来,你这个丫头心肠挺狠的。”
赤水哼道:“在下若是不狠,恐怕早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那个魔修不置可否,目光复移向中央,随着那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终于出声问道:“丫头,你那件法宝是个什么来历?”
赤水理了理被狂风吹得鼓起的衣袍,气定神闲问道:“那二人怎样了?”
那个魔修顿时气结,数息后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不用担心了。”
赤水脸色缓和,也答道:“那是我的一件飞行法器。”
“哈?”那个魔修耳朵动了动,双眼睁大,黑漆漆的眼仁似要凸出一般,“飞行法器?丫头你唬老夫呢?”
“爱信不信。”赤水毫在不意,目光从对方脸上扫过,其实吧,他的皮相一点也不老,也就在青中年之间,满口老夫老夫的挂嘴上,让她很不适应。
那个魔修见得不到答案,只好干瞪着赤水直呼气。
赤水不痛不痒,目光扫过地面,心里也在不停打鼓,那些魔气从地里渗出,似是无穷无尽,引魂笛真能吸收得了吗?
她本没猜到动静如此之大,竟能将这个魔修引来。若是引魂笛没有限制,那么,对那个魔修将是绝对的威慑,但若是情况相反,那么,她将失去一件对付魔修的利器。
两种可能差距之大,赤水心里也如揣了一个玉兔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就见场中,战况激烈异常。
魔气太过浓稠,早已阻隔了视线,只可用神识探寻。从地里,一个个怨魂相继被吸出,在空中飘荡、呜咽、怒吼,挣扎不休。
引魂笛被那些魂魄拉扯,上下左右位置不停变换,然不管怎样,只要沾上引魂笛的怨魂,没有一个能从中挣脱。
赤水看着那些怨魂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已是密密麻麻一片,不由暗自咂舌,幸好她及时拿出了引魂笛,若是这些怨魂主动攻击……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目光移向那个魔修。
那个魔修整个身体都趴在灵台的无形隔膜上,目光盯着中央,一动不动。见到那些怨魂一个个被吸进了那根怪异的竹节里,他的瞳孔收缩收缩再收缩,身体紧绷,双爪更是不自觉地挠着隔膜。
赤水心里绷着的弦越来越紧,她系在引魂笛上的神识可明显感觉到,引魂笛似是已承受到了极限,笛身滚烫得吓人,似乎随时要爆炸了一般。
可是,引魂笛此时已不听从赤水的指挥,连收都收不回来了。
就见那些魔气怨魂不停涌入,空气震荡不休,逐渐形成一个漩涡,以引魂笛为中心,缓缓往四周扩散而去。
赤水定了定神,化出一个灵气罩护住身体,狂风一阵阵击在灵气罩上,犹如利刃划过,“哧啦”作响。
赤水使出千金坠,牢牢定在原地,忽然,在漩涡的中央,引魂笛一声刺耳尖啸,划破长空,灌进了她的耳朵,差点震破了她的耳膜。
她在那一瞬间,脑海里一片茫然,五感失。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瞬,她恢复意识,就见灵台内,狂风平息了,魔气消失了,怨魂不见了,只有引魂笛静静悬停在空中。
她深吸了口气,神识扫过身后惊呆了的魔修,走上前去,将引魂笛收至掌心。
入手冰凉,好似之前她神识感应到的滚烫是错觉,以前残留的最后几块黄斑全部不见了,通体深褐色,看上去庄重大气。
她轻轻掂了掂,发现引魂笛似乎沉了些许,正疑惑间,就见从笛孔中,一个个透明的魂魄冒出,在空中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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