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赤水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荣耀楼离开的,就连小掌柜将灵石和藏宝图塞在她手里,都未能引起她半分关注。
她也曾深吸气,努力寻找发生这一切的理由。
或许真如对方所说,感情只是萌芽,相遇容易而相处的时间太少到几乎没有,并未见得有多深,可是相遇时的心动,相处时的默契是真的,多少年的牵挂,多少年的担心和思念,又怎能说得清。
而现在,连自己一直坚持着问个明白的理由也已经不复存在了,赤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腾耀战场的环境并不允许有人悲春悯秋。
因为自己难得的懈怠期,悟日师姐很快就接了任务出去了,城内修士皆是步履匆匆,来去如风,仿佛时间永远不够用。
也是,荣耀主城各方面消费都不便宜,战场名额有限,有好些都付出了不菲的代价,停留的时间有限,当然要抓紧时间赚个够本。
正好燕纹传来信息说要探寻一处秘地,邀请赤水同行,赤水未考虑太久就同意了。
在集合处,赤水见到了燕纹以及她的儿子云柯。
挺俊朗的一个小伙子,气势竟已与燕纹齐平,只让她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她选了一套护灵阵外加两颗隐形匿气丹作为见面礼。
云柯有些腼腆地收下,表情还有些微不自然的退下了。
见着云柯,赤水不由想着齐嫣,都是不大的团子,转眼间就已长大,果真时间匆匆不饶人。
赤水忍不住抚过脸颊眼尾处,略感沧桑。
毕竟相处多年,燕纹稍懂赤水的思维逻辑,忍不住笑道:“别担心,你还同以前一样,未有改变。倒是我……”
她摇了摇头,道:“这些年到处奔波,太累了。”
赤水深有同感,或许外貌当真代表不了什么。
从上次匆匆一面,赤水就知道燕纹内心并不平静,不然也不会在见到她这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时会心神失守、放下心防将不知压抑了多久的心事吐露。
要知道,燕纹本就是一个沉默内敛之人啊。
时间这把杀猪刀改变着所有的人。
或许是真压抑太久,虽然容颜依旧,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燕纹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细纹,那是经常皱眉之人才会有的。
但显然燕纹现在并不想谈这些。
她掏出一张地图,将之摊开,指着其中某处对赤水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探寻此处。”
赤水将地图拉近细看了看,问道:“我们有多少人?”
“有近百人。”燕纹圈出周围几个地方,道:“这秘地周围住着数万计的遗民。”
“如此多人?这可不太好办。”赤水琢磨不透,这简直是个马蜂窝啊。
所谓遗民,其实就是在战场内因为各种原因失去身份无法离开战场的一群人以及他们的后代。
别看腾耀战场资源丰富就以为留在其中是件好事,再多的资源都无法填补天道的缺失,一道雷劫一道坎,残缺天劫只会让修士晋升之路变得越加狭窄与险峻。
而这些遗民无一不是身经非战之辈,从小到大都在死亡边缘打滚,练就各种非凡手段还匪气冲天,对六族均无善意。
他们不只抱团取暖,还喜欢集聚于资源丰富之处守护和培养灵材,这些秘地就相当于是他们的自留地,占据地利优势,旁人很难从其口中夺食。
“这秘地里有一颗极为稀有的风绒古树,所生的风绒向来是众修必争之宝材,还是一种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此次他们将主意打到这里并不稀奇。”
“他们?”
“我们所在的队伍。”燕纹苦笑道:“自云柯突破到分神,我们就加入了现在的队伍,除非突破渡劫,不然是不会出去的。”
赤水闻言怔住了,修士向来随心所欲,她也真无法想像燕纹所过的日子是何等的苦涩,但她能够理解她。
她忍不住伸手在她略颤抖的手背上拍了拍。
“这些年东奔西讨,我们母子倒也积累了些东西,不过是辛苦些罢了。”燕纹说着,转而看着她说:“倒是上次未来得及细问,阁主你这些年又是如何过的?”
大约都知道仙族现在的情况,赤水也并未逞强,简单又细说了这些年的事。
燕纹只静静地听着,待赤水说完,她才道:“就知道阁主无论处于什么境遇下都能沉着应对化险为夷的。”
赤水摇头也不解释,反而道:“比不得你们每天在战场上历练,我看云柯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你将他照顾得很好。”
“都是被逼的。”燕纹似回忆起某些事情,似也有不解,道:“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疯狂寻找各种战备资源,云柯他父亲还逼着他各种折腾,他好像一直很急、很焦虑的样子。”
赤水听着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修士修行从未听说要靠逼着的,这样很容易在心境上出现问题,修炼也易出错走上岐路,这都是常识,云柯他父亲不可能不懂,除非有特殊情况?
赤水这时开始反思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太松懈了?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几千年积累的灵敏嗅觉在报警钟,而她各方面的感知触觉又没有发现问题,着实有些费解,她只好先搁置一边,转而问道:“你们是一个整体,带上我会不会有问题?”
燕纹摇头道:“并无,他们每次出行都会有不少修士尾随,包括我和云柯,其实我们母子也只是外围成员而已。”
赤水听之,又拉过地图,脑中极快回想之前在藏书阁内查阅到的资料,与地图上的标识相对应,心里渐渐有了些底。
“阁主如果有意,明日同我们一起出发即可。”
从燕纹处出来,赤水有些神思不属,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经考虑,她已经决定明日前去。
心思初定,不过一个转身,忽觉被一道气息锁定,全身警醒时那人已到身后。
赤水只来及侧身,就被其握住手腕儿一个翻转,连退数步抵于某个巨型雕塑上。
惊恐中双眸瞳孔放大,清晰映照出恃凶之人那极为恶劣的脸庞——
祁连沐泽!!!
真是倒了血霉了。
“逮住你了!”
祈连沐泽仗着身高优势一手将赤水定于墙上,面孔凑近赤水,满脸凶恶之相,短短几个字生生让赤水听出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儿。
什么鬼?
赤水瞪大双眼,对着近在咫尺又无比怨愤的眼神,胳膊用力挣了两下都未挣脱,只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你发什么疯?”
“呵!”祈连沐泽简直要气笑了,又凑近一些:“之前不还叫我‘祈连哥哥’的吗?”
赤水脑袋不由瑟缩了下,因抵着雕塑墙无法动弹,只得缩了缩颈脖子,将另一只手举起作投降状,讪笑道:“大哥有话好说!”
“现在知道叫大哥了?”
“你是我亲哥!”赤水将另一只胳膊拦在身前作防卫状:“亲哥你能放开手好好说话吗?”
“不能!”祈连沐泽逼近,在她耳侧低声威胁:“你是不是笃定我拿你没办法?所以你才会在我眼前蹦跶得那么欢实?”
“亲哥我冤枉!”真是流年不利,遇上这尊大神,还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声提醒:“亲哥,旁边好些人看着呢……”看着你发疯呢!
祈连沐泽当然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他自是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只拉住赤水,穿过几条街巷,进入一处院落内,这才一把将赤水甩开。
赤水好险才稳住没有像一张肉饼一样摔墙上。
这都是个什么人!
识时务为俊杰,形势比人强,赤水只好忍着不与他一般见识,心里倒也真知道对方暂时拿她没辙。
就见其大刀阔斧般大步行至客室主位坐下,招手让她过去。
虽然很不想过去,但是不过去后果可能很严重,赤水倒也不磨蹭,直接过去找了一个客位欲就坐。
“过来这里。”下意识闻声抬眼,就见祈连沐泽指了指他旁边。
赤水止不住有些崩溃地瞪大双眼,什么意思?
那可是仅有的两主位之一,她怎么能坐那里?
她尚有迟疑,但见那人面色越来越黑,屋内气氛越加不对,只好期期艾艾地挪移过去,手撑着桌沿小心翼翼地坐下,并狐疑地侧身看他。
祈连沐泽顺势拉住赤水依于桌沿的手,轻轻握了握,像是试了手感感觉很满意也就不打算松开了。
赤水先是盯着二人相叠双手看了半晌,才愣愣地回过神,都忘记了挣扎。
“等这诸多事了,我们就回圣岛。”祈连沐泽难得一见此女乖乖的样子心情回暖,连说话语气都温和了几度。
“我……们?”赤水满脸问号?
“自然。”祈连沐泽似是鼓励地又捏了下,软软绵绵的很是好捏的样子,“到时候我就上素和家提亲,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哈?提亲?”赤水惊得一下站起,却因为手中牵制又反弹坐下,挣扎了下未果,只得身体努力往外侧,“你有什么目的?”
看到赤水惊恐交加还满是怀疑的表情,完全没有意想中的娇羞模样,祈连沐泽心情又不好了,“这时候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
“我为什么要高兴?”与之相反,赤水反而是一幅避之不及的模样,还有虽然摸不清状况但不妨碍我用看神经的眼神看着你无理取闹的感觉。
非常……,祈连沐泽形容不出来,但是他的怒火噌噌噌地升了至少有八度。
想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