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镜姬就将赤水安排在了离书阁不远处的一座小峰上,偶尔会给赤水带来两本书籍,等赤水看过后,又会询问她的看法。
而赤水也没有隐瞒,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说。
镜姬似乎并不急于将她送出去,而是像对她产生了一些兴趣,似乎是在通过这些书籍来了解赤水的禀性?
赤水怕吗?
并不,与之相反,在对方试图了解她之时,她何尝不是借此,也在揣摩运灵族这门傀儡大法的法门所在?
在一方有意,一方配合的情况下,气氛自然不会坏到哪里去。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临行前,镜姬面色复杂地看着赤水道:“你会感谢我的。”
赤水略挑了下眉,似有不解。
然而镜姬却无意再说更多,眼中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一丝舍不得,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这话带着安抚的意味。
“希望如此。”赤水嘴角含笑道,眉眼间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任何忐忑慌乱的意味。
镜姬经过多方试探,如今也对赤水有点了解了,她就能察觉到赤水的心很大,寻常小事几乎不会被她放在心上,虽不至于到目下无尘的地步,但也有着苦修者才具备的那种专注的心性。
果然不愧是一心修行的人,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般高度。
镜姬心下暗叹,面上却不显,也没有多解释,只指着前面的道路道:“这就是阵门了,你自进去便知。”
赤水自己本身就是阵法大家,又是她研究最深的传送阵门,她仅是眼波微转,瞄一眼也就明白了一个大概。
她冲着镜姬点头,随后就径直沿着前方小路行去。
迷雾渐开,眼前的道路也似乎分出了好几个方向,她没有通过任何推衍掐算,直接就挑了一个顺眼的方向,只略走了几步,视野转换,她就已经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域。
眼前,山花灿漫,暖风和煦。
粉嫩的花瓣随风而舞,似乎也在享受着这样一段奇妙的旅程,就有一片非常调皮的,飞扑着从赤水的面上掠过,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
美景总是能愉悦人的。
赤水难得停住脚步,欣赏着这样的美丽,忽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谈话声。
赤水几乎是立即就听出,其中一个正是樱,而另一个,应该是她的朋友。
此时樱的朋友正劝说着道:“都进来了,还想那些作什,没得自寻烦恼。”
樱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愁绪,道:“原本是想自己作回主的……”
赤水没有出声打扰,她现在的情况也有点尴尬,就好像是一个成年人,闯进了小学生的考堂,有种说不清的别扭之感?
她之前的猜测没错,樱终究还是抗拒不了外界的压力,被送了进来。
想必,她心中也是不甘的吧?
只能说樱太聪明了,看得太清,所以才越是痛苦,想挣扎,偏偏又无能为力,这种明明清醒着却无法改变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吧?
还不若就像她的朋友一般,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跟着前人的足迹前行就行了,没有心理负担,活着也不会太累。
赤水心下暗叹,却没有打算插手。
她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又哪有空闲替别人操心,更何况她所能给的,也并不一定就是樱想要的。
直到樱两人走远了,赤水才露出身形来,看了一眼樱的背影,又选择了另一条道,往山上行去。
一路上草长莺飞,倒也有种踏青般的轻松和愉悦,只是越是往上,行人越少,到后来,她几乎已经感应不到那些小家伙的存在。
他们上不来。
赤水感应到眼前又一道无形之障向她敞开怀抱,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好奇。
就像是在探索新地图一样,她每到达一个新的高度,就会遇到这样一道无形的屏障,却又在她没有任何动作之时,悄无声息的开启。
一路下来,畅通无阻,再顺利不过了。
眼看就要到达山顶,便是赤水也不由有些意外,这个测心境也太简单了些。
然而事实是如此吗?
殊不知,在测心境外观测的运灵族上下一众人等,有几位已经保持不住淡定,双眼微凸,被这一幕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了?测心阵法失效了吗?”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应该不能。”没见山下还有好些个孩儿,至今还没有分清方向,还在原地转圈儿呢?
“那为什么……?”对那女子毫无作用?
这话怎么问得出口?
“她是谁?”高坐于最首位的男子终于出声问道,他的声音冷漠无情,就感觉室内凭空就降低了好几度。
之前还在议论的人立即闭上了嘴巴,满室俱静。
就有人立即上前来汇报道:“这是镜姬献上来的贡品。”
贡品,自然是为眼前这人所准备,也只有眼前这人才配拥有。
“镜姬?”那冷漠男子眸光微动,道:“看来她被贬去外山后,倒是多了些长进。”
底下无一人敢回话,心怕一句话不对,也沦落到和镜姬一般的下场,从主上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到外山一个小山头的峰主,这中间的落差之大……
一般人恐怕都承受不住。
他们本来以为镜姬好歹是不同的,没想到也如此沉不住气,主动送了人到主上面前。
这是胆大呢?还是在作最后一搏呢?
他们不知道,只余光密切关注着主上的神色。
“名牌?”那冷漠男子将刻印着赤水名字的玉牌摄入手中,微一扫,眸中不由露出了一抹讥讽之色,瞥向旁边道:“还是位阵法大家?既然是镜姬献上来的,我好歹也得去看看,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在这男子左右,还坐着数位长老,却俱都低眉敛目,就似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直到那男子抽身离开之后,一众人等才从这种凝滞中恢复过来,苦兮兮,又眼巴巴地看向上面几位长老。
其中一位灰袍长老就挥挥手,让大家退下去之后,才转头对他旁边的长须长老说道:“道君现在性情大移,眼瞅着是越发不好了。”
“没有灵器相辅,道心有损,我看道君已经很克制了。”
另一边就有人插口道:“这能怪谁?若不是当初镜姬……”
长须长老手一举,制止其继续说下去,道:“事已至此,唯有想着如何挽救弥补,我看镜姬这次也是有心悔过,她送来的人还是不错的。”
赤水能出现在名单之上,说明长须长老也是知情,并且默许了的。
道君之前的话,不无有说给他听的意思。
在场的都是人精,又如何不知,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就有人附和道;“确实是一块极品的材料,仅是瞧这心性,纯净无垢,不染纤尘,就已经足够难得了。”
灰袍长老心想,何止是难得,简直是万年难以寻一的极品良材,可遇而不可求,若非上面还有道君在,他都要忍不住见猎心喜,抢先出手了。
他摇头婉惜道:“可惜了,她怎么偏偏选择了,走镜姬的路子?”
谁不知道现在道君是极度不待见镜姬,若非还念着仅有的一丝旧情,她早被道君在失控之下掐死了。
“心性再好又如何?不过是又一个为了资源,被蒙蔽了双眼的傻子罢了。”也有人兴致泛泛,一语评价道。
“我看镜姬是想送上来一只替罪羊吧?等道君处决了这个女子,估计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此话一出,室内又是一静。
长须长老看了眼说出这话的人,将那人看得瑟缩了一下,又目光淡淡扫过其余众人,慢悠悠地道:“万一道君就相中了呢?”
“……啊?”声音有重叠,明显有好几人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是反应过来的,也俱都是一脸惊愕之色,“……难道大长老见过那女子?”
不然为何如此肯定?
长须长老自然不会说,他曾经暗中观察过,不然也不会默许了镜姬的动作。
而他的眼光也确实不错,也没有要替镜姬隐瞒的意思,这不就成功激起了道君的兴趣,前去查看了吗?
只希望,那女子能够如她表现一般,沉住气,只要傍上了道君,何愁没有资源。
而此时的赤水,是丝毫不知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她其实也很疑惑,她都到达了山顶,却仍然没有感受到镜姬所说的任何阻碍,这当真设有测心境?
她随意跃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眺望远山之景,隐约也有些迷茫。
镜姬之前所说的话,对她内心的触动,远比她想像中的要大。
道心什么的,明明就在她心底,却又看不清,摸不着,更不要说是想将之完整地阐述出来……
就好像眼前这奇峰绝壁,绵延万里,让赤水不由想到那句“横看成岭侧而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诗句。
道心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恍惚间,忽觉身边有异,她几乎是想着不想,就启用了破空之术。
一个错身之间,赤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也是一惊。
好重的戾气!
当下就觉不妙,一个瞬遁,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
然而,对方瞬息而至,并且,似乎是锁定了她一般,一个伸手,就往赤水摛来。
如此无礼!
赤水气怒在心,反手就驱动着星河,星辰之力充盈,倏忽间所散发出的光芒,亮彻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