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清刚一醒来,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原来,她所在之处不是自己往日居住的厢房,也不在宫中,而是在一个十分潮湿阴暗,四周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与霉臭味的地方。
李福清被这股味道熏的差点吐出来,赶紧捂住口鼻,满脸嫌恶的扶着颤抖的双腿,踩在干燥的麦秆上就快速朝着门口移动。
但是,当她来到木闸般的门前,却是看见结实的木门被铁链锁着,用力摇晃着木门,听着铁锁链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她吓的顾不上空气中漂浮的怪味,扯着喉咙就对着外面大喊。
“有人吗?快来人!这是哪里?快来人呀!——我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快来人救我!——”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到最后,像是她折腾的狠了些,因为受不了她聒噪的其他人终于从别的牢房中传来声音。
“靠!进了天牢的人就是犯人,谁他妈还管你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还是天家的公主,小丫头片子老子告诉你,最好给老子悄悄地别打扰老子睡觉,不然等老子不爽了,回头拧断你的脖子。”
李福清被这声回答惊的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像是从喉管里硬挤出来一个声音,问:“你说什么?这是哪里?”
“靠!怎么来了个耳背的,这里是天牢!天牢!”
“我为什么会在天牢里?不,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臭丫头,你活得不耐烦是不是?老子最后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天牢,你是被一个穿着大官衣服的男人派人扔进来的,你要是再敢听不懂人话乱嚷嚷,小心老子奸了你。”
男人凶狠的声音总算是将李福清吓住,她瑟缩的将自己的肩膀蜷成一团,慢慢的顺着牢门蹲下,眼神中是失焦的恐惧。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是在宫中参加赏花盛宴,皇后娘娘答应她,一定会让楚星月好看,可是,当楚星月来了之后……
她来了之后……
李福清脸上的表情从木讷变成了记起一切的了然,跟着渐渐变成惊讶,直到最后,变成一片苍白。
她知道了,一定是楚星月那个贱人在背后暗害她,一定是她又想出什么坏主意想要害死她。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去见皇后,去见父亲,去告诉所有人,楚星月竟敢仗着她凌王妃的身份,将她堂堂一品朝臣的嫡女扔到天牢里;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同情她,都会知道楚星月的阴谋诡计。
这样,那个女人就会被人从凌王妃的位置上拽下来,三哥还会只属于她一个人,或许,皇上在看清楚楚星月的歹毒后,还会恢复她福清郡主的身份也不一定。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把这段时间敢在背后嘲笑她的那些贱人们统统找出来,让她们跪在她脚底下哭,让她们全部都向她磕头求饶。
想到这一切,李福清脸上的恐惧立刻被难以遏制的惊喜代替。
她反而觉得天牢一点也不可怕,这里的一切都将会见证她翻身重来、光芒万丈的时刻。
李福清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双腿像是被注满了力量,双手用力的拍打着牢房门,对着外面大喊。
“快来人!我是福清郡主,你们这些跟楚冰月那个贱人狼狈为奸的混蛋,居然敢这样对待本郡主,信不信等本郡主出去,全都要你们不得好死。”
李福清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激怒其他犯人。
“妈的!这个女人疯了不是?怎么到现在还在胡言乱语?靠!放老子过去,看老子不撕烂她的臭嘴,呸!什么郡主,打扰的老子连眯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听见犯人的污秽之言,李福清的眼神中闪烁着咄咄的凶光:“放肆,本郡主金枝玉叶,也是你们这些该死的下贱之人能说的?等本郡主出去,定要你们好看。”
“呦!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告诉你吧小郡主,进了这天牢,管你是郡主王爷,在这个地方,都是重刑犯。”
李福清彻底沉浸在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之中,才不会将这些犯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你们且等着,你们这些不识金镶玉的该死之人,等本郡主从这里出去,定要将你们抽筋活剐。”
许是被李福清语气中的腾腾杀气震慑住,那些犯人们这才没有再张口顶回去。
而李福清则是得意的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刚准备拍着牢门再喊,就听见一声接着一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想到可能是来救自己的人,李福清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竖着耳朵,张大嘴巴大喊:“来人,我是福清郡主,你快去宫中告诉皇后,我被楚冰月那个贱人关到了天牢里,再去镇国公府通知一声,让我父亲带人去抓那个贱人,本郡主要让楚冰月知晓,敢跟本郡主作对,定要她生不如死。”
想到楚星月可能落得的下场,李福清激动地连声音都在颤抖。
可是,她说完这句话过了半天,那人却依然不为所动,而是继续慢步朝着她走过来。
天牢的光线十分昏暗,那人背对着唯一的一道光源慢慢的朝着李福清走来,李福清根本看不清楚来人的相貌,只是觉得他的身影很高大,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她眯着眼睛遮着刺眼的光芒朝着那人看过去,嘴上同时还在说着:“你是天牢的人吧,只要你能将这件事办好,本郡主绝对不会亏待你。”
就在李福清说出各种诱惑引诱着来者,忽然,当她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时,整个人都怔住。
喋喋不休的嘴巴也因为震惊而张大,喉咙更像是被人掐住,半天都喘不上来一口气。
赵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李福清,满口的粗鄙之词,言语之间的恶毒,还有那宛若疯魔一般的暗红眼瞳。
“三、三哥……?”半晌后,李福清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的唤着来者。
赵凌冷目幽幽,已经站定在牢房门外,就像是在看一个杂耍艺人盯着李福清,只是沉默的,直盯盯的盯着她瞧。
李福清不知怎么,被赵凌的眼神看的心里发虚,想到自己刚才咒骂楚星月的话,立刻忐忑的看了眼赵凌。
但,又想到她居然敢背着人将自己扔到天牢,李福清又像是找回了一些胆气,抬起头求救般的看向赵凌。
“三哥,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楚冰月她买通天牢牢头,将我丢到了这里自生自灭,实在是心思歹毒、其心可诛,三哥,你别被那个女人给蒙骗了,她绝对不是好人。”
赵凌冷冷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李福清,对上她满含希望的眸子,停了一会,像是回应她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得到赵凌的回应,李福清更像是收到了极大地鼓励,继续开口向楚星月泼脏水。
“三哥,你我皆心知肚明,楚冰月她是大哥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这样的女人留不得,把她留在你身边,她早晚会害了你;三哥,你千万不要被她表现出来的柔弱假象欺骗了,其实楚冰月这个人最恶心歹毒,她百般对你示好,就是想从你身边套取更多的有用线索,转身不仅向大哥投怀送抱,还把你出卖的彻彻底底。”
看着说到激动之处简直快要手舞足蹈的李福清,赵凌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盯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略带扭曲的脸。
开口问:“如果楚冰月真如你口中所言的那般不堪,本王该如何对待她?”
李福清立刻露出咬牙切齿的凶光,“那个女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既然如此,那就该让她成为军
妓,这样也算是成全了她怜悯边陲将士的苦心了。”
“军
妓吗?”
赵凌喃喃着三个字。
李福清扫了眼赵凌的神色,猜出他可能不舍,为了迎合他,她只能再开口说:“三哥要是觉得军
妓的处罚有些重了,那就让她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为婢;反正,这种其心不纯不正的贱女人,是没有资格留在三哥你的身边。”
听着李福清口中的关于楚星月的下场,赵凌眼神中的冷意越来越深,脸上的冷笑也越来越浓。
他本以为,从月儿那里得到的真相可能是假的,可是,当他亲耳听见李福清用如此恶毒的话来抨击月儿的时候他才恍然觉悟。
原来,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小女孩儿却是一头冷血的豺狼,她不仅做出伤害着他的事,甚至还将他视为最珍惜的人活生生的‘吃了’。
可笑的是,他却无知无觉,还对她照顾有加。
九泉之下,洛瑶要是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埋怨他?会不会厌弃他?会不会责怪他竟然对杀害她的真凶百般维护。
想到这里,赵凌就觉得一股血气翻涌,跟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噗’的一声。
赵凌硬是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沾着血珠的唇瓣如喋血的杜鹃花,妖异的在这阴冷潮湿的天牢里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