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自幼就生活在后宫之中,虽说境遇要比赵凌的好上百倍,但多少也是见识过不少阴鸷手段的。
所以,不用去看姜武,他就能猜出此刻姜武是恨不能掐死自己;可是,就算给姜武一百个胆子那个蠢货也不敢这么做,毕竟,扶不上墙的烂泥始终就是烂泥,就算是有再高贵的梯子在下面扶着他,他始终还是那团让人看不上的臭泥罢了。
姜氏看着渐渐已经开始想要脱离她掌控的赵煊,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涟漪,虽说自家大哥的行为让她不齿,可是,她却是要好好地敲打一番眼前这不可一世的皇子,好让他知道,离开她,就算他是龙子凤孙,也不会有大作为。
所以,在面对赵煊表面上恭敬,实则内心却极为不屑的神色时,姜氏缓缓开口:“煊儿,本宫在你幼年时就将你养在膝下,对你向来是颇为倚重,关于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赵煊行礼道:“儿臣明白母后的苦心,也感念母后的养育之恩。”
“你我虽不是亲生母子,但本宫对你算得上仁至义尽,后宫诸多皇子中,就属你身份最为尊贵,靠着皇后嫡子这个身份,你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不是吗?”
“儿臣感恩母后。”
“知道感恩就好。”
姜氏眼神颇有压力的落在赵煊的身上,“本宫能理解你们这些孩子现在的心里想法,总是觉得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能不依靠别人就飞起来了;可却不知,这外面的世界有多残忍、多冷漠无情;煊儿,你从小到大走的每一步都是本宫为你安排好的,就算当年被本宫送到了青州,经历战场磨砺,也是本宫为你一手策划;不然,你真以为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吗?战场那种凶险之地,一不小心就会没了性命,本宫让你上战场,不是让你像那个贱种一样厮杀敌军,而是让你看清楚,任何生命在没有庇佑的情况下,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你现在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应该庇佑你,可是,如果你觉得本宫这个母后当的让你不满意,那这份庇佑,自然也要被收回来了。”
赵煊立刻抬起头看向姜氏,虽说姜氏现在的表情淡淡,甚至眉眼之间还带着让人熟悉的慈祥和和蔼,可是赵煊却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出声警告他。
只要她活着,他就不能对姜家的人怎么样,哪怕这个人是个蠢蛋,他也不能小觑欺负了去。
立刻读懂姜氏言词中意思的赵煊做出表态:“儿臣是母后的孩子,一生一世都会听从母后的安排和教诲,儿臣绝不敢对母后生出二心,更不敢生出不愿听从母后想法的念头。”
看着半跪在面前的赵煊,姜氏微微绷紧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亲自伸出手将赵煊扶了起来,替他整理着身上的衣衫,面色带笑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这孩子,母后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母子之间生出了嫌隙;好了,听你这么说,母后也很安慰,明天还有重头戏来唱,你今日早些回去,蓄精养锐,明天母后还要看你的表现呢。”
赵煊任由姜氏替自己整理了一番衣衫,恭敬地朝着姜氏行了礼后就退了下去。
姜武看着离开的赵煊,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娘娘,我怎么瞅着这大皇子像是有别的想法似的。”
姜氏看了眼自己染着精致颜色的指甲,轻轻地吹了口气,道:“他当然有想法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都扮演着乖巧伶俐的样子,时间久了自然会厌烦;但,厌烦了又怎样?离开了本宫他什么都不是,他很清楚,只有依附着本宫,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你放心,他就算是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跟本宫唱反调。”
听了姜氏的话,姜武的脸上又隐隐露出骄傲之态:“皇后娘娘深谋远虑,有娘娘在,我们姜家不愁以后的荣华富贵。”
听到荣华富贵四个字,姜氏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扭头就瞪向姜武:“以后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本宫知道你贪婪,但这幅贪婪的嘴脸你还是好好遮一遮吧;免得下次再被人套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到那时,小心本宫也护不住你。”
被姜氏教训,姜武立刻低头受着,可是心里隐约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尤其是气恼赵煊。
所以,在挨了姜氏的又一通训斥后,姜武就找了理由先一步离开皇宫,通过小道一路紧追慢赶,总算是在宫门口将赵煊给堵住。
赵煊从永和宫出来后就在一直思考着明日的事,所以脚下的步子也走的慢了些,看见姜武将自己堵在宫门口,又是意外,又是意料之中。
“煊王殿下似乎心事重重?怎么?梦寐以求的江山快要得到了,反而觉得有压力了吗?”
听着姜武那个蠢货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赵煊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姜大人,咱们现在还在宫里,而且父皇的事还没被别人知道,你要是觉得自己的嗓门不错,大可以继续嚷嚷着,好让这皇宫上下的人都知道,此刻父皇并非是在泰安宫中养病,而是已经驾崩了。”
本想给赵煊一个下马威,可没想到却被赵煊三言两语给堵了回来,姜武立刻气噎,怒视着赵煊:“王爷,皇后娘娘仁慈,念在多年养育你的份上,所以对你颇为宽厚,可是,你最好听话懂事些,不要做出伤害皇后娘娘和伤害姜家的事,不然,你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也能被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赵煊轻笑着看着姜武:“哦?这些话是母后让你代为转达给本王的吗?”
“不用皇后娘娘交代,我自然知道在说什么;王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对我们并没有多少善意,但,就算是心里有了逆鳞你也最好藏着,不然,你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会不小。”
这些天,赵煊本来就有些心乱如麻,总是觉得事情还想并非眼前发展的这样简单;没想到,在他心情不快的时候,还有一条蠢狗在他面前乱吠,这要他如何还能平心静气?
看着姜武那副蠢透了的样子,赵煊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慢慢说:“姜大人,没想到你要比本王想象中的聪明一点。”
姜武也不觉得这是在夸奖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姜蔷还没看出来本王的真正心思,没想到却是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本王不仅是对姜家没有好感,连对对本王有抚育之恩的皇后同样也没有好感。”
姜武立刻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你承认了?你竟然敢承认?”
“本王为什么不敢承认?姜大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还是当年那个被你们从自己的母妃身边抢来后只知道哭的孩子了吧?如果你还如此天真的想象着本王,那你活该被本王利用羞辱。不错,正如你和姜蔷所说的那样,本王现在是要依靠着你们,但是,你们姜家又何尝不是需要依靠着本王?”
“如果本王不配和你们,你们的计划能成功吗?还是说,你们觉得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能找到第二个代替本王的皇子登基为帝吗?”
看着姜武被气的苍白中透着铁青的脸色,赵煊嘲讽的笑出声:“所以说,在跟本王谈条件,在言语上威胁本王的时候,你们最好先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攥着筹码跟本王交易,不然,可就输的太难看了;姜大人,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收起你那副身为姜家人的骄傲模样,在本王面前,你就是个被人挑选出来的跳梁小丑,需要你表演的时候,演两场戏过过瘾也就过去了,千万不要戏瘾上身,真觉得自己不可一世。”
赵煊凑近到被气的发抖的姜武的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知道你为什么这辈子都跳不出姜蔷的手掌心吗?因为跟她比起来,你的确是不值一提。不怕告诉你,本王一点也不担心你会不会将这些话告诉姜蔷,因为就算是告诉她,本王也知道,受到责骂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本王,而是你这个跳梁小丑。”
姜武被‘跳梁小丑’这四个字狠狠地刺激住,瞪着充血的眼睛愤怒的看着赵煊,从鼻腔中不断地喷出‘噗嗤噗嗤’的气体,那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会被气的撅死过去。
看着姜武这样子,赵煊倒是真的被逗笑了几分。
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大步开合的朝着宫门外走去,丝毫不管站在自己身后的姜武会不会被自己的那几句话给活活气死。
而姜武也不负众望,在听着赵煊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突然觉得心口疾痛,难受的捂着心口的位置,头上浮现出大滴的汗珠;今天这笔账,他算是彻底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