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寒将大汉拿走的酒壶再拿回来,为自己与大汉同时将酒水添满,然后高高举起,朝着曾经镇北王府的方向,高声道:“王爷,王妃,还有我的好兄弟们,今日大林在这里敬你们一杯,你们若在天有灵就请睁开眼睛好好地看清楚,看清楚我跟五哥是怎么辅佐小王爷,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说完,林非寒就将杯中之物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带着终于有了几分酒气的双眸看向大汉,道:“五哥,你说的没错,我就算是离开了镇边王府,依然改变不了我是王府的人;他们的仇,他们的恨,他们的冤屈,还有镇边王府的清白,我都会扛起来;五哥,还记得当初咱们跟随王爷时发下的誓言吗?今生今世,誓死效忠,兄弟命,就是自己命,兄弟仇,亦是自己仇。”
卫豹看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林非寒,最是清楚他的酒量,知道他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可是,听着他亲口说出来他们曾经效忠在王府时许下的誓言,内心深处的火焰像是被人再次点燃了一样。
虽然,他至今都无法彻底原谅当初林非寒的离开,可是,如今看着他还好端端的活着,他的心里还是得到了慰藉;他相信,其他兄弟若是还活着,也会有这样的想法;镇边王府遭受到的灭门实在是太惨烈了,他们兄弟十三个,在那一夜之后,也只有他一个人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
曾经十三名兄弟相亲相爱,互相辅佐着王爷,没想到到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王爷去了,十一个兄弟也去了,他始终相信,老天还让他们还活着,一定是有目的的;而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的目的,为的就是复仇。
看着醉倒下去的林非寒,卫豹看了眼守在他身边的温子初,道:“去将你十叔扶到后院歇着吧。”
看着卫豹又拿起酒壶,温子初犹豫了一下,劝说着:“干爹,儿子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可是这酒后劲太大,喝多了会对身体不好,您要好好顾惜着身子,这样才能在找到小王爷的时候好好地辅佐他。”
听着温子初的话,卫豹粗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放心吧,你干爹我从来就没因喝酒坏过事,今天,是我跟你十叔分开十几年后重聚的一天,干爹心里高兴,喝一点没事。”
温子初看着卫豹眼角寂寥苦涩的笑容,知道眼下自己劝说再多可能也是于事无补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干爹真的喝痛快一点。
想到这里,温子初就扭头看了眼随着他们一起出寨子的下属,示意他们照顾好干爹后,就将已经醉酒爬到桌子上的林非寒扶了起来;温子初虽说生的俊秀,可是因为习武的关系身量也是高大挺拔的,扶着林非寒也不会觉得费力。
酒家的后院正是被林非寒用来居住的小院,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院中还栽种着梅花树;此时正值寒冬,正是梅花绽放的好时节,看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迎着寒风傲冽的绽放,竟然温子初生出一种置身于红尘之外的感觉。
他跟随在干爹的身边,经常听干爹提起当年王府中的其他十二位叔叔,虽然他无缘得见,可也知道那十二位叔叔各个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只有这十叔,是众位叔叔中最不擅武功却极其善奇谋的一个人;听说王爷在世的时候,对十叔极为信赖,尤其是在战场上,对于排兵布阵更是将十叔的意见屡屡作为参考。
可以这么说,当初镇边王府的十三位悍将,其中的十二位皆是能征善战之辈,而只有十叔,则是以智囊辅佐在王爷的身边;只是,也是十叔是最早离开王爷的一位。
因为干爹对十叔的意见颇深,所以他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了解十叔;干爹认为十叔当年离开王爷是对王爷的背弃,所以对十叔不喜欢,可是却不能否认,在十叔陪伴在她们身边的时候,也是干爹过的最开怀的时候;可见在干爹的心里,十叔占据着很重要的份量。
而十叔呢?正如他言辞中所表达的那般,虽然人离开了镇边王府,可是心却留在了那里;不然,他也不会在得到小王爷的消息后,那么欢喜雀跃的将消息传到了寨子上;而且,他看的出来,对于镇边王府被灭门这件事,十叔心里的痛不比干爹的少,甚至可能在十叔的心里,仇恨与复仇的种子扎的比干爹的还要深。
毕竟十叔擅长计谋,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可往往越是表情平静的人,越是能做出让人意料不到的事。
温子初扶着林非寒来到后院,正犹豫着不知该将十叔送到哪个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房间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跟着,便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穿着鸦青色的棉袄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名妇人乍眼看上去容貌颇为平凡,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头巾包着,浑身上下除了耳边带着两个珍珠耳坠之外,再无别的首饰;如此素净的打扮本是平淡无味,可是不知为何,配在这妇人的身上却是出奇的合适。
在这世上,有些人乍眼看上去没什么特色,可是若是耐下心来仔细去品味,就能发现她的与众不同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特殊气质;很显然,这名妇人便是这样一类人。
温子初虽然生活在寨子里,见到的女人很少,可也不是那种唐突之辈,所以在看见后院有女子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忙懂礼的低下头,不乱看的将林非寒扶的稳稳地。
看见妇人朝着他快步走来,也跟着意思的朝着她走了几步,主动先开口:“十叔醉酒了,干爹要我将他扶进来休息。”
妇人举止十分大方得体,在听了温子初的话后,立刻就扶起了林非寒的另一边胳膊,将他往自己刚出来的那个房间走:“明明知道自己的酒量还敢任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麻烦世侄帮忙,把你这醉鬼十叔送进屋子里吧,不然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还不冻死他。”
听到妇人的话,再想到干爹提起的十叔曾为了一个女人离开镇边王府的事,就立刻明白眼前的这名女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干爹提在口中的那位‘红颜祸水’;当然,这种话他可不敢说给眼前的妇人听。
只能点头应和着,道:“十婶客气了,十叔是多年未与干爹见面,今日一见难得高兴也就跟着多喝了两杯;还请十婶不要生十叔的气,我想他醒了之后,也是再也不敢了。”
温子初给人一种明朗干净的感觉,如果他不亲口告诉别人,一般人都会将他视为门第不错的富贵公子,谁能想得到他会是南楚边陲附近有名的天峰寨少当家;而这天峰寨正是近年来惹得官府频频头疼的土匪山寨。
妇人看了眼温子初明朗温润的模样,心里对眼前这年轻人略微的做了个评估,同时,自然也不会在心里真的跟自家夫君生气。
二人一起将醉酒的林非寒扶进房中后,温子初就告退了。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妇人沁湿了帕子轻轻地为林非寒擦拭脸颊,就在她准备为林非寒宽衣让他熟睡的舒服一点时,放在他领口正要为他解开纽扣的手一下就被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的林非寒抓住。
看着林非寒没有丝毫醉意的眼睛,芸娘一下就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跟着没好气的将手里的湿帕子丢到他的脸上,气鼓鼓道:“没见过像你这么会欺负人的,装醉都学会了?怎么?看子初是个忠厚老实的,就欺负小辈扛着你回来?瞧你这德行,哪里还有一点王爷身边第一智囊军师的风采。”
被爱妻抱怨的林非寒眼底氤氲出浅淡的笑容,他将自己脸上的湿帕子拿开,合动嘴唇,对着芸娘吐了两个字:“渴了。”
听到自家男人的需求,芸娘嘴上虽然还在嘀咕着,可双腿却已经来到了桌边,为他倒了杯温水,递了过来:“真将自己当成大老爷了,渴了饿了都要人伺候你;林非寒我告诉你,下次你要是再敢装醉酒,我才不心疼你呢,直接将你丢到外面吹冷风算了。偷偷地吃了避酒丸,装醉蒙骗大家,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折腾人了。”
说话间,芸娘还伸出手掐了林非寒的胸口一把,其实她那点手劲儿,根本就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值;可林非寒还是装模作样的露出一副被掐疼的样子,龇牙咧嘴的逗着自家生气的夫人轻轻地捂着嘴角发笑。
见芸娘终于笑出了声,林非寒这才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将芸娘的手再次紧紧地抓入手中,眼里闪动着脉脉的情谊,道:“这些年来,让你跟着我,委屈你了。”
忽然听见林非寒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芸娘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敛住;因为这个男人,每次在对她道歉的时候,都是他决定要离开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