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寒嘴角浅淡的笑容慢慢的变成了一抹苦笑,在他再抬起头看向楚星月时,不得不发出一声感慨:“夫人真是谈判高手,聪明睿智,你的手中掌握着一张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忌惮的王牌,面对这样一张王牌,就算明知夫人你身份古怪不可深交,我们也不能轻意撇开。”
楚星月知道林非寒所指是什么,而她也毫不遮掩自己在林非寒面前耍弄的这点小计谋,一只手亲昵的搭在萧睿渊的肩膀上,笑的十分和蔼温柔的看向林非寒,也算是答应他,道:“你放心,对于睿渊我只有疼爱他,从未有过要伤害他的意思,你心里的那点担忧和忌惮都可以收起来;至于你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生出来的那点害怕,也可以收起来;因为我除了体质特殊这一点之外,跟正常的人几乎是一样的;甚至活的比许多人都要有情义的多,对我好的人,让我在乎的人,我都会拿出生命去守护他们。只要我活着,有我在,我就不会做出让你们担心,连累睿渊的事。”
萧睿渊听明白了楚星月话里的意思,赶紧也冲着林非寒解释道:“十叔,如果没有姐姐,我早就已经死在大魏了,可以这么说,我的命就是姐姐给的;退一步讲,若有一天姐姐想要拿去我的性命,我都心甘愿意给她。我知道十叔想要护住我,想要将父王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这点血脉保护住,我也相信十叔有这样的能力;但我更希望十叔能够相信我,相信姐姐,眼下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齐心协力才能达成我们共同的愿望,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生出悖逆之心,从而走向分崩离析的下场。”
萧睿渊都能担心的问题,难道林非寒会不知道?
在他看到萧睿渊在明知道天定一族的身份有多特殊还要站出来保护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小王爷这重情重义的个性算是将王爷的遗传像了个十成十;他在感到担心的同时又觉得欣慰,王爷若是在天有灵,看见小王爷成长的这般好,也该是欣慰了吧。
虽说天定一族身份特殊,但若是小心隐藏想必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后果。
所以,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林非寒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夫人坦诚相待,想必也是将我们当成了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们更不可能辜负夫人的真诚之意,夫人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替夫人保密,绝对不会将夫人真实的身份透露给外人知晓,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夫人和念念的安全。”
听到林非寒这么说,楚星月自然是安心的,只是很显然,林非寒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做什么;于是,便将自己的计划一字不漏的尽数告诉林非寒和温子初,这其中就包括了她要让萧睿渊登上那至尊宝座后要为自己做的那些事。
林非寒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疯狂的,可他没想到有一天会碰见一个比他还要疯狂的人;他是想要为王爷报仇,是想替王府昭雪,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弑君谋逆,但是在听了楚星月的一番话之后,他被她言词中的大胆震惊了,更被她疯狂的念头给吓住了。
要知道,她要做的事可是要比他们要做的疯狂不止千百倍。
下意识的林非寒就担心的看向萧睿渊,原本的担心在此时彻底变成了忧心,他能肯定,若是任由小王爷再跟在楚星月的身边,小王爷将要遇到的危险只会更大更多。
所以,几乎连思考都不曾,林非寒直接就否决了楚星月的计划,硬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容置疑道:“夫人,我们感激你对小王爷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们也会铭记于心,将来夫人若是遇到难事,只管招呼我们一声,刀山火海我们都愿意为夫人去闯;只是,请恕在下直言,任何危险之地我们兄弟都会眼也不眨的为夫人办事,但这并不包括小王爷也在内。”
楚星月听明白了林非寒的意思,他们愿意承她的人情,可是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萧睿渊去犯险;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这些人,萧浮笙的旧部是想要替萧浮笙报仇雪恨,只是这份恨却不会发泄到南楚的宣景帝上。
如果不将宣景帝拉下水,那她的计划就不能实施;要知道,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想要改变天定一族的生活状况,让他们再也不要过着躲躲藏藏的生活,而是像个正常人一样,简单的活在这人世间。
现在世人对天定一族的误会颇深,她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为这个家族建立起一个能够接受他们的王国;而南楚就是她的目标,但这个目标只有她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她需要萧睿渊的帮忙与支持。
只是眼下,稍稍出了一个意外;萧睿渊同意了帮助她,可他身边的人却为了他的安全不愿意让他涉险;这简直就是事到临头了,偏偏还差一脚,着实让人有些郁闷憋屈。
看着楚星月露出落寞之色的脸色,萧睿渊实在是不忍心看见她这样,立刻就站出来对林非寒说道:“十叔,我愿意成为姐姐计划中的一部分,愿意帮助姐姐拯救她的族人,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一切还没有开始,我们就打退堂鼓是不是不太好?再有,如今南楚朝堂腐朽不堪,万家在南楚只手遮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南楚渐渐变成人间炼狱,看着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吗?”
“这是谁教你的话!”
林非寒第一次黑沉着脸色训斥萧睿渊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你那么做了,就相当于是谋逆;镇边王府在南楚的历史上被记载了上百年,不管经历哪一代家主,哪一任王爵都是忠肝义胆、忠国忠君,镇边王府之所以能够在南楚拥有赫赫声威,那是数代忠骨良将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是无数的将士用血肉累积出来的;如果你现在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镇边王府的忠义就算是彻底断送到你的手里了,镇边王府的威名也会因为你而蒙上灰尘;小王爷,想想王爷生前对你的教育,想想王府的家训,你认为自己这么做正确吗?你这么做,对得起惨死的王爷和王妃吗?”
萧睿渊被林非寒训斥的脸色发白,原本还斗志昂扬的少年立刻就像是遇到了冰霜打击一般,慢慢的垂下了头。
楚星月看着萧睿渊,看着脸色发青训斥萧睿渊的林非寒,眼底闪过嘲讽,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清冷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镇边王府为什么会被落得一个被人抄家灭门的下场,原来并非是奸臣当道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王府里的人都是榆木疙瘩,愚不可及。”
“你说什么?”林非寒瞪着眼睛怒视着楚星月,似乎只要她在敢说出一句蔑视王府的话,他就会冲上来掐死她一般。
可楚星月丝毫不将林非寒的怒气看在眼里,她目不斜视的看向林非寒,声音铿锵,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清楚道:“我说,镇边王府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也有你们这些人的错。林先生,在你的眼里,死了的人难道比活人还要重要吗?那些狗屁的名声难道要比手刃仇人还要重要吗?”
“我不准你小瞧王爷王府!”林非寒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可见此时他的愤怒程度。
温子初生怕十叔会在愤怒之下做出出格的举动,赶紧抱住了林非寒的胳膊,眼神担心的看着他:“十叔冷静,我想楚夫人她并不是那个意思,请你听她将话说完可好?楚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十叔的心里,王爷是最特殊尊敬的存在,你将话说的含糊不清,十叔一定会误会,这样必然会发生不必要的争吵。”
楚星月看着被温子初劝阻的林非寒,又看向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萧睿渊,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在压下同样升腾起来的愤怒后,看向房中一众人,道:“首先,我丝毫没有小觑镇边王府和镇边王萧浮笙的意思,在我的心里,萧浮笙是绝对的英雄人物;他是和可以跟青州靖北侯楚毅比肩的存在,南楚能够拥有这样的人物,本是他最大的荣幸;只可惜,明珠蒙尘,昏君当道,奸佞玩弄邪术,他没有楚毅那么好的运气,所以才会在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林先生既然是萧王爷身边的文胆智囊,是王爷生前最引以为傲的知己,那我先要问一问你,以你对王爷的了解,在他被奸人所害,王府被扣上罪名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可还有他的君?他的忠?”
“他的心里,可有恨?有悔?如果他在天有灵得知在自己死后,自己的妻子也同样落得凄惨下场,自己的好兄弟各个死于乱刀之下,而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被压断双腿被逼投井自尽,自己唯一的儿子为了苟活于世,只能扮作乞丐行乞的时候,他可后悔自己识君不明?可后悔将一腔热血、一身忠骨给了那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