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宝翠一瞬间紧绷的身子,楚星月就知道,这丫头是开始害怕自己了。
想来她也能够理解这小姑娘,生于这样的世道想要安稳的活下来的确是很难,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恩人将自己买回去,却没想到这个向她伸出手的人却是制造出这个世道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弱女子又能做到什么,其实宝翠已经算是属于坚强一类的女子了,敢于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努力,只是这种人,目的性很强,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就会走上岔路;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站出来好好地引导她,或许以她的心性和智慧,能拼出一片光明的未来也不一定。
这也是为什么楚星月故意试探宝翠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眼下她一个人在万修染的身边,颇有点孤立无援的味道,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够在身边栽培出一个得力帮手,必然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一二。
她不需要这个帮手能够像春杏那般忠心,只要她们能够在某些方面达成某种利益,她倒是不介意让宝翠成为自己的人;等将来成事之后,她也愿意给予她一些好处。
楚星月伸手触碰宝翠的肩膀,察觉到手底下的肩膀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楚星月对着她温柔的笑:“宝翠,不要害怕,我是不会害你的,当然,这是建立在你不会伤害我的前提上。”
都到了这种时候,如果宝翠还将眼前的姑娘当成是寻常的美人,那她可就真的是傻了。
是啊,她早就该想到,寻常的女子碰见像万修染那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她能对万修染的各种献殷勤而做到漠视,要么就是根本不喜欢万修染这个人,要么就是还怀揣着别的目的;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留在万修染的身边,让自己日日见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呢?
宝翠突然觉得以前不断在姑娘面前替万公子说着好话的自己是那么可笑,恐怕在姑娘的眼里,自己就像一个想要赢得富贵生活的小丑,自诩聪慧,实则却是早就被真正的聪明人看透了心思。
“姑娘,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奴婢说吧。”
就知道宝翠这个丫头是个伶俐的,还真是不负她所望,看着小丫头明明害怕却还敢于面对的神情,楚星月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计划告诉这个丫头;她相信,只要她点到为止,小丫头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所以,楚星月便对她道:“万家这些年来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认为这个家族会有善终的结果吗?将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贸然压在这样一个家族上,你不会觉得有些太轻率了吗?宝翠,记住我说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只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狡兔尚有三窟,咱们多给自己留几条路才是最正确、最长远的打算。”
宝翠透亮的眼睛满是敬佩的看着面前的楚星月,这时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姑娘真的是十分聪明;宝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来已经是很艰难的了,若是想要生活好,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眼下,老天却给了她一个富贵荣华的机会,只要她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不仅是自己的命运,就连自己亲人的命运可能都会被改写。
在心里做出决定之后,宝翠立刻就跪在地上,冲着楚星月连磕了三个头,道:“奴婢资质愚钝,能够遇到姑娘实在是三生有幸;还请姑娘不要嫌弃奴婢,收了奴婢成为自己人吧。”
楚星月惊讶的看着宝翠,吃惊她这敏锐的反应速度;这丫头,真是个懂得生存之道的,以前想要利用她抱住万家这棵大树,眼下在知道她并非真正将万家作为归宿的那一刻,就立刻抱上她这棵树。
可以承认的是,小丫头的眼光挺不错,能看出来她是棵粗壮的树,背靠着她绝对能乘凉。
楚星月现在也算是将宝翠当成了可以任用的人来看待,正如她先才所想的那样,她不会真正的相信她,毕竟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太灵活,太懂得审时度势,这样的人能够拿来利用,却不能随便拿来相信。
如果此时她的身边有春杏在,似宝翠这样机灵的有些过分的小丫头她是连看都不会看多一眼的,奈何的是眼下她的身边除了躲在暗处的胡冲和桃花眼,再无他人能够相助;瘸子里面挑将军,也只能将宝翠勉强拿来用用了。
小姑娘如果是个听话的,她倒是愿意给她一些富贵的甜头,可若是是个吃里扒外的,她会让胡冲立刻送她归西,绝对不会让她通风报信给万修染。
楚星月看着宝翠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适当的给她一些承诺,说:“宝翠,你放心,将来你家姑娘我若是有似锦的前程,自然也不会忘了你,你应该能看的出来,我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子。”
宝翠又朝着楚星月磕了头,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追随姑娘。”
这时,门口一道水红色的锦衣飘过,跟着,就听见了万修染满是欢快的声音:“你们这主仆二人在做什么呢?宝翠怎么跪在地上?可是犯了什么错?”
看见万修染忽然出现,楚星月顿时吓了一跳,生怕她们的对话被他听了去,但是在看见万修染与往日一般无二的眉眼时,楚星月这才稍稍放了心,一面拍着胸口安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一面娇嗔的瞪了眼走进来的男子,坐回到圆凳上,没好气道:“没被这个丫头吓死,倒是先要被你吓死了。”
看着楚星月绝色的面容,万修染依旧是深陷其中、痴迷不改,在听到美人说出口的嗔怪时,万修染心情大好的仰起头哈哈大笑了几声,瞧那架势当真是通体舒畅,哪里有一点被美人嗔怪的不悦。
只见他走上来,轻轻地揽着楚星月的肩膀,看着跪在地上一脸瑟缩之意的宝翠,问楚星月:“她吓着你了?”
楚星月不好解释为何宝翠跪在这里,也只能编着瞎话欺骗万修染,说:“刚刚我正坐在床边欣赏外面的梅花,小丫头兴许是太开心太激动了,忽然就从外面跑了进来凑近到我耳边大叫了一声,吓了我一跳;说来,这丫头还是年纪太小,没有一点沉稳劲儿,着实要人头疼。”
宝翠立刻顺着楚星月的话,磕头求饶道:“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想到马上就要回晋阳了,姑娘不必再受路途劳顿之苦,这才欢喜异常,惊扰姑娘,是奴婢的错,还请姑娘能够原谅奴婢。”
听着这主仆俩一人一句的对话,万修染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何事。
看着怀中娇美动人的美人,又瞅了瞅跪在地上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奴才,万修染清润的眼睛里立刻就闪烁出不悦和嫌弃来,“都怪我不好,当初只是想着找一个丫头来伺候你,没想到却给你找了一个这么轻浮的;来人啊,将这大胆无状的奴才拖下去发卖了,免得留在这里继续碍眼睛。”
宝翠没想到万公子会如此处置自己,当场就吓的小脸发白,生怕自己会被发卖,赶紧就求救般的朝着楚星月看过去,不断地磕头赔罪道:“姑娘,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
楚星月看着走进来的护卫,又瞅着快要哭出来的宝翠,关键时刻,出声阻止道:“慢着!”
跟着,站起来站定在万修染的身边,漂亮的眉眼中带着动人的风采,撩人心魄的看着他,道:“这好好地,怎么就想着要发卖她了?”
万修染眼波温柔的看着楚星月,伸手抚摩着她细嫩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宠溺:“她不是吓着你了嘛,这种浮躁的奴才咱们不需要,反正再有半日的路程,咱们就能回到晋阳城,到了晋阳,府里什么样的丫头奴才没有;说到底,这丫头也只是我们在路边随便买来的贫家女罢了,没有经过*,欠缺伺候人的本事和稳重,将她继续留在你身边,我还担心她照顾不好你呢;趁早发卖了,也算是能趁早了事。”
“我不!”楚星月拽着万修染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带着点撒娇的味道,道:“宝翠虽说是有些浮躁,可是她这一路上照顾我也是十分尽心尽力的,就这样将她发卖了,不免显得有些薄情;万郎,你也说过,这人无完人,敲打敲打她给她点教训也就算了,不要发卖了吧;在我们大魏,发卖出去的奴才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你看宝翠的年纪还这么小,万一被卖出去被人欺负,那岂不是我造的恶业。”
说到这里,楚星月就有要落泪的样子,掏出帕子轻轻地沾了沾眼角,继续说:“我孤身一人随你来南楚,身边除了你,也就只剩下宝翠能够说说话了,如果万郎你连她都弄走了,那我的身边,可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