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眼七月。
这一日,吕布晨练归帐,像以往一样翻阅兵书古籍。尽管他并不喜欢去慢慢咀嚼这些晦涩难明的文字,但他每天依旧会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参读,遇到看不明白的便拿笔圈上,夜里再去请教戏策。
他不喜欢这些文人的东西,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
只是如今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身后还有成百上千的弟兄心甘情愿的追随着他,愿意随他马革裹尸。
行军布阵,远比逞匹夫之勇要难上许多。
看了大半个时辰,吕布有些乏了,用手忖着脑袋,想小盹儿一会。
这时,戏策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大堆的竹简。
“先生,你这是……”
吕布纳闷儿的问了起来,戏策搬来这么多竹简,该不会为了来找考较自己切磋学问的吧?论诸子百家策谋韬略,吕布完全只有被戏策吊打的份儿,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不说,落下的可远不止一丁半点儿。
戏策将吕布正在翻阅的‘六韬’往旁边一推,手中竹简摞在文案桌上,口中数落起来:“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这个?”
吕布听到这话,脑子里有些发懵,心里头琢磨着:难道我一个行军校尉不看六韬,未必该看诗经论语不成?
戏策见吕布不回话,就又说道:“再有五天便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了,这你总归是知道的吧?”
吕布点了点头,七月初七乞巧节,这可是民间庆贺的大节。每逢这一天的夜晚,各地城内俱是热闹非凡,未出阁的女子更是会亲手绣上一些小物件用来乞巧,以寻觅心中的满意郎君。
戏策关心这个,难不成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吕布心中如此想着,戏策此刻却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所以你只有五天时间来背诵这些文章,多是多了点,能背多少算多少吧……”
“还有,她喜欢的食物是兰桂糕,爱听云霓曲,四书五经也都多有涉猎……”
“至于性子么,恬淡静怡,有点与世无争的味道,定会是一个好的贤内助……”
“等等!”
吕布连忙打断了戏策后边的话,他脑子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戏策怎么感觉像是在给自己说媒一样,遂开口问道:“先生,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戏策看了吕布一眼,狐疑起来:“严家小姐的脾性喜好啊,杨廷说的,如果想让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你,第一件事就是要投其所好。怎么,难道你不是喜欢她的么?”
“先生你知道了?”
吕布满脸诧异,他自认平日里表现得不露丝毫,甚至没对任何一人提及过此事,可戏策又是从何而知。
戏策似是知道吕布心中的想法,笑了笑,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双眼,轻笑起来:“天下间能瞒得过我这对招子的事情,可不多哟。”
随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戏策摸了摸下巴,满脸戏谑的说着:“那天我吃的那饼,就应该是严姑娘买给你的吧,怪不得当时你一脸的心疼委屈。”
三天前,戏策去吕布的营帐找他议事,结果去晚一步,吕布又去了严府。戏策见柜子上有两块包着的饼子,当时也没多想拿起来就吃了,毕竟天气这么大,放坏了岂不可惜。
吕布回来后找寻不到,又是翻箱又是倒柜,最后得知竟是被戏策给吃了,脸上那种生无可恋和嘴角抽搐的模样,戏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乞巧节那天,严家小姐也一定会去,到时,将军你可要努力抱得美人归啊!”
“先生,再别说了!”吕布低喝一声,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愠恼。
戏策头一回懵了,按理说吕布应该兴奋和激动才对,而不应是这种带着怒气的反应呐。
只听得吕布又说了起来,“吕某虽不是圣人君子,但礼义廉耻这四个字我还是懂的。既然她已与人成亲,我断不会行此有伤人和之事,哪怕我再喜欢她。
“谁跟你说她成亲了的?”戏策此时是又好气又好笑,感情吕布是以为严姑娘已经嫁做了他人之妇。
吕布显然不愿提及此事,只是冷冷的回了句:“我亲眼所见,她哄着婴孩入睡,又岂会有假?”
“哈哈哈哈……”
听闻此话,戏策再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将军哟,你就没注意到她梳的是飞仙髻?未出阁的大家小姐多是这个发髻,而且我也调查过,严家小姐年方十八,尚未成亲,这事儿城中百姓都是知晓的。”
“当真?先生你莫言诓我,拿我开涮。”吕布一把攥住戏策的袖袍,眼中满是迫切和期望。
如果她真的未嫁,那自己,不是还有希望的吗?
“不信,哼,那就算了罢。”戏策故作生气的一拂衣袖,转身准备掀帐离去。
吕布一见这架势,以为真惹了戏策的恼怒,赶忙起身向戏策抱拳致歉:“先生莫气,刚刚是某乱了方寸,这些竹简内容,我背便是。”
打那天过后,吕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在帐中埋头苦读。
好几天不曾见到吕布的狼骑营将士,都在寻思琢磨,将军是不是在闭关修炼某种神功。
吕布走出营帐的那天,是七月初六的下午。
这位狼骑营的带头大哥,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但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他的眼窝有些凹陷,下巴处也长出了刺人的胡渣,面相看起来极为疲惫。
毕竟吕布也只是个肉身凡胎的人类,连宿连宿的熬夜,没有暴毙而亡已经是值得谢天谢地的了。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强烈的光芒刺得他连忙用手挡在了额头。
不远处,戏策和杨廷两人蹲坐在一起,戏策手里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似乎是在和杨廷探讨些什么。
见到吕布过来,戏策停下手头动作,笑着问道:“将军,背得如何了?”
吕布疲倦的脸上泛起了笑容,他这几天所经历的,绝对不下于数场战争中激烈的厮杀。
戏策眼中透出惊讶,吕布脸上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些文章换做是他,几日内也未必能够全数背下。而吕布,这个常常自称粗莽武夫的家伙,居然做到了!
“吕布,想让那严姓女子倾心于你,明天晚上你听我指挥便是。”
杨廷语气冷漠的说着,从洛阳到并州,他对吕布的印象可是没有半点改变,若不是为了重获自由,他才懒得帮他。
上下打量了吕布一眼,杨廷摇了摇头:“你现在这样子是不行的,如今的世家女子皆喜欢儒生打扮,你得换身行头才行,还有,你这胡子该刮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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