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56)
赐婚的旨意在秀女出宫之后就下来了。
除了吴扎库氏赐婚给了弘昼,另外还有两个小叔子也趁机赐婚了,一个是章佳氏,一个是西林觉罗氏。宗亲林雨桐就没管,各家送上来的名单,董小宛整理的,整理出来直接给礼部拟旨就是了。最后就是乌拉那拉氏赐给弘历做了侧室。
直到赐婚的旨意都下了,林雨桐都没想明白一直什么事都不管的老太后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下。
“想不明白吧?”太后拉着林雨桐坐在身边,“我就喜欢你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用人去费心的猜心思。”
“额娘对我如何,我心里知道。”林雨桐坐在太后的身边,“您这样决定必然是有您的考虑,而且都是对我和对四爷好的,我只要照做就是,哪里做的不好,回来问您,何必费心去想。您宠着我们,我们知道。”
平嬷嬷心道:要么太后娘娘总说皇后是聪明人呢。瞧瞧这话说的,处处把万岁爷放在头里,这是说不光她念着太后的好,就是万岁爷心里也有数的。不会觉得太后过多的干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后就笑,跟林雨桐说话就有些语重心长,“……你这个皇后,一直就做的很好。朝堂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能说出你的不好来。如今又生了几个孩子,还有三个都是嫡子。且孩子健康,看老四和你,也都是长寿之相,如此,弘历只怕是……你待弘时和弘昼都好,这两个孩子也知道好歹,就只弘历被先帝给养大了心思。如今是他老子在上面坐着,还能容忍他,可等将来……他这样的就是自寻死路。咱大清这江山,代代有爱新觉罗家的人在流血……”
林雨桐马上明白太后说的是什么了,□□哈赤杀了他的弟弟,十三副铠甲起的家。皇太极登基,当年的四大贝勒,只有代善得了善终,可子孙却全都死绝了。后来的顺治帝,多尔衮最终落的个被鞭尸的下场。到了先帝的手上,才稍微好点,可大阿哥和先太子差点没被逼死。
太后苦笑:“……当时,我是真怕老四拿老十四祭刀……这江山就是在父子兄弟的相互残杀中建立起来的……”
林雨桐看了平嬷嬷一眼,平嬷嬷就带着人下去了。这话不该叫人听见。
林雨桐从太后颤抖的手上可以看出,这些话是她一辈子都没说过的逾矩的话。
“为什么说这个……”太后轻笑一声,“活到这个岁数,还能活几天,一辈子都不管说的话,今儿咱们娘俩关起门来说一说。弘历是彻底没机会了,要不然,我那三个小孙子就没有活路了。弘历是处处想学先帝,这点倒是跟老八有些像,老八是处处都学先帝的宽和,可却没有真的宽和对地方,弘历学的只是半个先帝,是晚年那个经理明显不济的先帝。看着先帝奢靡,他也想奢靡,看着先帝宠幸女人,他也觉得对于他来说那样没有不对。要真没有背的选择,弘历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小毛病,但有了新的人选,他就处处都不对。没错这还是是有很多毛病。但越是在你生了皇子,越是在他处处犯错的时候,才越是需要你这个皇额娘。谁都不是圣人,谁都有好恶的权力。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却不能明显的将他割裂在外,不要叫他生出怨怼之心。听说你给了他二十万两银子度过难关,这一点就很好。不是叫你保他,而是想着叫孩子之间的仇恨不要延续下去。弘历比弘暧他们大的多,这将来又很多事情都不好说。这不光是对弘历好,也是对弘暧他们好……”
拉拉杂杂的,有时候逻辑也理不顺,太后向来不说政事,这是这辈子的头一次。说的乱,但林雨桐大致上是理解了。
她想说的是:第一,弘历是个不大的孩子,哪怕不是继承人的人选,哪怕身上的毛病再多,希望自己和四爷能一视同仁,不要有任何偏见。没教好是一回事,不加以管教或是他不听从管教又是另外一回事。只有公平,才能少些怨怼。第二,弘历年长,比弘暧他们哥三都年长,年长的足以当他们阿玛的年纪。前路毕竟是黑的,谁也不知道生命的尽头在什么地方。如果有个万一,国赖长君,弘历真有了什么心思,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弘历铁定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这是叫自己一边笼络弘历,但另一方面,毕竟是老来得子,得为孩子多想想,多留个后手以防万一。第三,这江山的铸就流的全都是自家人的血,别叫弘历有机会有能力对那几个孩子下手,也别把对弘历的厌恶灌输给几个孩子,以至于将来容不下弘历。不管是为了保全弘历还是为了不叫这些孩子担上杀兄弟的名声,拉进彼此的距离,改善彼此的关系,都是有必要的。所以,将娘家的侄女许配给弘历为侧室,这是告诉世人,哪怕是生了嫡子了,自己看重弘时,疼爱弘昼,但对弘历,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的。将侄女许给弘历,彼此的关系就亲近了几分。这是释放的一种信号。第四,太后是觉得弘历是先帝选出来的,太荒唐了,对先帝的名声也有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后对先帝的感情,应该是真心的。尤其是最后将皇后给了她生的儿子以后,先帝在她心里那些不好都淡去了,只留下曾经一些好的,时常拿出来品味。先帝赏她的首饰布料,偶尔还会拿出来再瞧瞧,她是靠着回忆在想念先帝。
“等到百年之后,我会去那边……”太后的声音带着飘忽,“等我见了先帝,我好告诉他,他传位给老四,没有传错,大清在老四的手里蒸蒸日上,天下承平,百姓安康。我要告诉先帝,老四的儿子没有为了江山争的头破血流,老四把孩子们教的很好,咱们大清的储君比老四好要能干,他留下来的江山,子孙一定会相传万代……”她攥着林雨桐的手,殷切的看着,“你说对吗?”
能不能相传万代这个有点难,但是,“万岁爷会为天下百姓打造一份铁打铜铸的基业来。”
这话跟太后的意思不一样,这点林雨桐知道。但听在太后的耳朵里,却是一样的。
她浑身的劲都像是松了一样,“这样好!就该这样!这样我去见先帝,就能放心了。”
这话有些不祥,林雨桐有些担心,但是拉着太后的手摸了脉,觉得还算是平稳,短期内不该又什么大症候才对。
服侍太后歇下,出门就拉了平嬷嬷问,“……可是最近遇上什么事了?”是十四?四爷忙着呢,十四福晋跟着九福晋打下手呢。谁来叨扰过太后什么。
平嬷嬷摇头,“真没有!”她压低声音,“这几天晚上常常梦见先帝……”
难怪呢?
回去跟四爷说了太后的事,四爷能怎么办呢?还能变出先帝来?
“叫十四进宫,没事接老人家回他那边住段时间去。”四爷直接将球给踢走了。
十四进宫的时候还莫名其妙,他是真忙着呢。如今这京城,各种的厂子,一天能接到好几起所谓的盗窃商业机密的案子,忙死个球了。
心说我最近也没惹祸,差事也妥当,怎么还找自己谈话?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进宫的。尤其是发现对他四哥那是拍马屁与不拍马屁一个样,常进宫联络感情与不常进宫走动一个样,反正不管你怎么着,干好差事怎么都好说,干不好差事你就是天天赖在他跟前马屁话连轴转的说,那也不顶用。既然这样,我干嘛浪费感情和唾沫星子?老老实实办差就行了呗。
别说,这还真行。反正好事也没忘了他,这就行了。
进了宫耷拉个脸,反正好脸也换不了一点好处,就是那么一副谁见了都想踹一脚的死德行。
四爷也不爱看他,直接道:“额娘最近有点闷,你接回去住住,没事带额娘出去转悠转悠,过年的时候再送回来。”
啊?
叫我接额娘回去?
我额娘是太后!要我奉养?
四爷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应该啊?”
“不是!”十四有点懵,“不是不应该,是这样不太好吧。”
“那朕带着额娘在外面遛弯,你觉得好吗?”四爷反问了这么一句。
那当然是不现实了。
十四这个为难啊,“我府里就没有给额娘专门留地方……”人家都修府邸接太妃出宫的时候,他压根就没管。额娘在宫里呢,费那个劲干嘛。
结果现在说叫自己接回去,虽然原来也说过,但那不是一句客气话吗?
“谁跟你客气话了?”四爷白眼翻他,“朕就是没时间,才想着你有空闲,把那听戏唱曲的时间腾出来陪陪额娘,就什么都有了。”
我什么时候听戏唱曲了?没有的事。
好吧!反正就是非接不可呗。我接就是了。
先回家,跟福晋说一声。再不用收拾,住的屋子总得收拾两间出来吧。
“要接额娘回家?”完颜氏愣住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爷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不无恶意的猜测,“估计是心疼他家老婆要养孩子还要伺候婆婆,所以把额娘给踢过来了。”
有这么说话的吗?
胡说八道!
完颜氏不理他,“那怎么办?我搬去你那边住,把我这边腾出来。大冬天的新屋子再收拾也都是没人气,住着不好。”
十四看了看完颜氏的屋子,“还行,凑活吧。”
你也知道我跟着你过日子啥都是凑活的呀。
指挥着人将里面的陈设铺盖都换成新的,这才起身去了畅春园接太后。被请进去的时候,正听见四爷说话,“……您就当是心疼心疼您的大儿媳妇,您看桐桐要顾着您这边,那边还有几个孩子要照看,忙不过来,您跟老十四住一段时间,也享受享受您小儿子的服侍,成不成?”
十四:“……”我就真只是随口说说,您怎么还当着太后的面说实话呢。
太后反而笑了,打了四爷一下,“胡说八道,桐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嫌弃我她都不会嫌弃我。”
四爷赔笑,“是是是!桐桐孝顺……就是想叫您出去透透气……”这里都是先帝的影子,老这么做梦,心里老想着这么点事,长期下去可不要命了。十四府上鸡飞狗跳的,那多又烟火气啊,“您跟老十四住,一天被他气两回,包您百病全消……”
太后哪里不知道这两口子的心思,这是给自己打岔,不要老在想着先帝。
这是孩子们的孝心,她也就接下了。打从七八岁进了宫,从小宫女做起,六十年过去了额,从小院子换到大院子,反正也没走出四四方方的宫墙。出去看看也好,看看六十年过去了,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
世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跟宫墙内都是两个世界。太后出来,没大张旗鼓,就是十四府上的马车,上了马车就走。十四骑马在边上护着,完颜氏陪着太后在里面坐着。
太后跟孩子似得,等马车一到繁华的街道,她就急着撩开帘子往外面瞧。瞧着什么都新鲜。
“女人多了……”太后瞧着一溜一串的女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从街上走过去,很有些惊叹。
完颜氏就笑:“那是纺织女工……”
“是汉女吧。”太后扭脸问了一声。
完颜氏点头,“咱们满人家的姑娘做不了这个,家里没人教……”见太后有兴趣,她就接着道:“您瞧见的那些姑娘,好些都是自己放了脚出来的,可别小看他们,一个月好几两银子,养活一家子都行。如今谁家能娶到这些女工,那都是祖上烧高香的事。”
“哦?”太后是真惊讶。以前听说汉人家说媳妇,不看脸先看脚,看脚缠的俊不俊,如今放了脚了倒是有人争着娶了,看来那所谓的礼教道德,也得看人是不是能填饱肚子。她点点头,“这样挺好的,这世上只有男人和女人,相比起来,还是女人活的更艰难些。”
婆媳俩一路走一路聊,本来就不算生疏的婆媳关系更亲密了两分。完颜氏自己也做了婆婆了,对婆婆的心思那是摸的比较透的,反正肯定在家里是住不长的,那就把婆婆想看的哪一面拿出来叫婆婆瞧瞧呗。
住到小儿子家,被小儿子小儿媳妇侍奉着,老太后觉得挺好。四爷打发苏培盛亲自来问,她说好,林雨桐有打发董小宛上门,她还说挺好。
等这一轮问候完了,老太后觉得被重视了,这种感觉就更好了。
谁知道挺好了没两天,就又不好了。这天晌午天好,老太后心说出来了,先别出去逛了,在十四府上逛逛吧。这一逛出事了,俩侧福晋打起来了。一个是伊尔根觉罗氏,一个是舒舒觉罗氏。
为什么动手打起来的?
太后在边上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了,因为两人的孙子打架,谁都不想叫自家的孙子吃亏,于是两人先是训斥对方的孙子,然后矛盾升级就打起来了。
完颜氏被叫过来的时候,一口气几乎是背过去,哪天不能打非今儿打不可?
太后都不想跟完颜氏说话了,这家是怎么管的?让人把老十四巴巴的叫回来,“你来说,这事该怎么着?”
十四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了。府里的长子是舒舒觉罗氏生的弘春,弘春家的长子永信跟伊尔根觉罗氏的孙子也就是弘咉的长子永宗给打起来了。为的什么也不知道,七八岁的男孩子,招猫逗狗的,你推我一下,我搪你一下,然后一失手谁下的手重了那么一下,两人就打起来了。年龄相仿,身份一样,谁也不尿谁,又都是堂兄弟,爱打就打去呗。可这俩老侧福晋不干啊,都觉得自家的孙子好,那坏孩子一定是对方的。你一句我一句,孩子和好了,大人打起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
十四看完颜氏,“问你,这事该怎么着?”
马丹的!到底是问谁呢?往谁这里推呢?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把家照顾的好好的,你一回来,反而事事的,谁的过错。
两口子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可把老太后气的够呛。叫他们反省,明天说怎么办以后就把人打发了。回头还跟平嬷嬷说,“不行啊,我且不能死呢。老十四这样,我走了都不能放心,不把他管好了,将来怎么有脸见先帝去……”
平嬷嬷再见到来探望的苏培盛的时候,就叫他带话给四爷:“太后娘娘没事了……”
四爷抱着他闺女晃悠,给正在喂奶的林雨桐笑道:“人活着,走得觉得自己有价值。以前是弘晟小,在她身边也不觉得寂寞。现在孩子大了,得过来进学了,她那是寂寞了。觉得没什么可牵挂的了,这世上没谁离不开她了,就觉得活着没劲了。如今十四那德行,额娘估摸是放心不下的……”
所以你这办法,一般人真用不了。
两人说着话,四爷趁着吃饭的空挡,来抱抱孩子,前面还有事情要忙呢。把弘晶晃悠睡了,轻轻放下,临走的时候交代林雨桐,“弘昼的亲事,你没时间就交给耿氏去,在宫里成亲也是一样的。”
林雨桐点头应着,就怕出声吵醒了哪一个。她现在的作息时间完全是乱的,孩子睡的时候她跟着睡,孩子醒了,她得跟着起,反正很少有完整的时间说一下子就睡上七八个小时。
今儿才睡下,就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没见谁进来禀报,她就接着睡,这一觉就是一个多时辰,孩子都醒来又嗷嗷的要吃奶的时候才起来。又一轮的喂奶,林雨桐问董小宛,“谁来过了?”
“是四福晋。”董小宛低声道:“可能是乌拉那拉家的姑娘叫四福晋有些不安了。”
赐侧福晋这事并非自己所愿。这对富察氏来说,确实是有几分不公平,“人呢?”她问道。
“还在外面等着呢。”董小宛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要请进来吗?”
“嗯!”林雨桐应了一下,就叫三个奶嬷嬷抱着三个儿子去另一边的暖阁吃奶去了,屋里只剩下她还她怀里的十格格。
“请皇额娘安。”富察氏进来看见林雨桐亲自喂奶,还吃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平常,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低头福身请安,动作行云流水,叫人瞧着觉得赏心悦目。
林雨桐抱着十格格换了个方向,一个吃完了,她有点不满足了,闭着眼睛直哼哼拱另一边呢。坐下,调整姿势把孩子包好,这才招呼富察氏坐下,“你很聪明。”林雨桐不跟她磨叽,实在是没这个时间和精力,“弘历就是那么一个人,当初是你选择了他,是你的家族选择了他,就是再失望,这条路你都得走下去。显然你很懂这个道理,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长处。你慢慢的了解弘历,对他的态度就是顺毛捋,你汲汲营营,在他心里打造了一个近乎了完美的妻子形象。但同时,你吝啬给出你的感情,在你的心里,弘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是一个很轻易就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富察氏,你在掂量着对方的重量,才根据这重量考虑你该付出的感情。你的那些所谓的感情,是可以量力伸缩的。这样的感情比起弘历的滥情,谁比谁高贵呢?”
富察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无可辩驳。
“两口子过日子,有感情基础,这叫锦上添花。没感情基础,这日子一样要往下过。你怎么选择过自己的日子,这是你的事。只要你能应付,只要你觉得高兴,怎么过都行。但是富察氏,有件事你得掂量掂量后果。”说着,声音就严厉了起来,“叫弘历误会的那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谣言你都敢造?真当本宫跟万岁爷离了皇后,手就够不到了?”
富察氏脸一下就白了起来,这世上过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本宫和万岁爷一直没吭声,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你呢?推波助澜,叫弘历差点成了整个天下的笑话。夫妻一体,父母子女一体,一损俱损,这道理马齐夫妻没有教给你?”
“儿臣再不敢了。”富察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没错,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心存侥幸。
林雨桐抱着弘晶,腾出一只手扶起富察氏,“站在女人的角度,我佩服你的勇气和手段。这样的负心汉就该狠狠的整治,但作为皇后,作为弘历的嫡母,你这样做,触犯了我的底线。不过看在同为女人,都不容易的份上,我再问你一遍,你要跟弘历过下去吗?如果不乐意,我可以叫你脱身,从此海阔天空,过自己的日子去。如果乐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忘了今天咱们说过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次富察氏是真吓住了,皇家哪里会有和离的夫妻?她摇摇头,“我生是他的福晋,死也该是他的福晋……”
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却完全能理解,只点点头,转过身放弘晶去摇篮里睡觉,然后摆手叫富察氏离开,难得发了一次善心,结果人家并不领情。弘历到底哪里好了,叫这么些好姑娘前仆后继的。
快过年了,都忙了起来。这跟养孩子养身体的林雨桐没什么关系。年前年后不光是过节要忙。皇家好些孩子还要成亲。
比如弘旺的婚事就在年前。
董小宛知道皇后待弘旺比别个不同,特意过来禀报了一声,“正日子及时后天,明儿都开始晒妆了……”
“挑两台好东西给萨仁送过去,就是给弘旺和十福晋做脸了。”林雨桐记不太住这些小辈的名字,尤其是女孩子,一多就记混了。萨仁是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姑娘之一。
说完这个,又问董小宛,“八福晋没作妖?”
董小宛顿了一下,“八爷说婚礼盖在廉亲王府举行的,八福晋没言语,婚礼就放在八爷府里,说是住满一月就搬去贝子府。”
嗯!八爷只这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成亲不在自己家里,八爷得把自己给憋屈死。
这回八爷没憋屈,但八福晋是有的憋屈了。一个个仰着笑脸过来给八爷八福晋道喜,给儿子娶媳妇,多大的喜事啊,该高兴的吧。
八爷见了谁那都是笑脸相迎,八福晋就那么淡淡的坐着,人家说恭喜,她‘嗯’一声,人家说贺喜,她‘哼’两声,八爷的笑脸几乎都撑不出。
有那送亲的蒙古宗亲就问八爷了,你们要是觉得我家的闺女配不上你家的世子,早说啊!我们现在就去找皇上收回赐婚。蒙古的格格可从来没有招不到勇士的说法。
这叫八爷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九爷在边上帮衬,好说歹说,把人呢拉去喝酒了,才把这一茬事给岔过去。
晚上好容易应付完了,八爷跟着八福晋回了正院,还没坐下,直接就摘了头上的帽子怒道:“不是都说好了,你这是瞎闹腾什么?今天那么多的人,我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现在嫌弃我来了,以前都干什么去了?”八福晋又是一声冷笑,“早说过了,弘旺克着我了,他不在府里,我这肚子才好有动静。他在府里,我怎么可能怀上?胤禩你就是变了,变的我都不认识了。你跟我说过的话你一句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儿子孙子,什么时候你变的那么庸俗了?你说过的咱们的天下,咱们的一切……那些都去哪了?一件都没有实现,然后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是个骗子!懦夫!孬种!缩头乌龟!”
八爷的脸越来越青,起身道:“要是你还是这样子,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日子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你要是实在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回头我跟弘旺他们一起离开,你眼不见心不烦吧。”
说完,不等八福晋说话,脚步匆忙带着几分狼狈的走了。
宝珠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见八爷出来了赶紧躲在一边的柱子后面。等八爷走了,才闪身出来,看看八爷离开的方向,再看看屋里的方向,到底脚步一转,追着八爷去了。
“八爷!”宝珠追的有点着急,远远的就喊了一声。
八爷脚步一顿,见是宝珠,就僵硬的笑了笑,“是珠儿啊?怎么还没睡?”
“我……我是来替福晋给您赔不是的。”宝珠福了福身,“福晋她最近情绪都是这样,您是知道的。上次听九福晋说,皇后娘娘把这种情况叫更年期。说的大致情况就跟福晋这差不多,脾气有点变了,人容易多疑焦躁……肯定是很多人都有这状况,要不然连皇后娘娘都知道……”
八爷的心里好受了点,“是这样啊,也是最近太忙了。等忙完大阿哥的婚事,找太医来给福晋调理调理,你在福晋身边,多开解她。好好的陪着福晋,等将来你出格的时候,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宝珠心里的黯然一闪而过,“快别开玩笑了八爷,我只想陪着爹爹、福晋还有……八爷……”
八爷不以为意,哈哈直笑,“世上最不能信的话就是大姑娘不想上花轿。”他伸手拍了拍宝珠的肩膀,顺手将她披风上的帽子给戴头上,“夜里风寒,别在外面逗留,赶紧回去吧。”
宝珠一低头,脸上不由的就热了起来。福了福身,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八福晋站在墙角的梅树下,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一般。心里只有两个名字——宝珠和胤禩。
一会儿眼前是宝珠年轻鲜嫩的脸,一会子是胤禩开怀的笑。一会子是宝珠含羞的一低头,一会子是胤禩亲昵的一抬手。只觉得两副面孔交织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怪兽,像事要随时吞噬掉自己一样。
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是你?”
萱宝有些手足无措,她晚上来找阿玛说点事,远远的看见阿玛跟宝珠在说话,态度极为亲密。作为女儿,她是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于是她躲在一边等两人离开。谁知道两人没离开呢,福晋又来了。然后两人分开了,福晋一动不动,等自己到跟前的时候,一碰人机倒了。将披风给她围上,又是掐人中,好半天才醒过来。不敢叫人,明天就是弟弟的婚期,闹起来可怎么是好。人这辈子就这一次,不管怎么着,也不能闹起来。她等着福晋醒来,她一睁眼就看见她眼里那一瞬间的无措。
这一刻,她突然就有些可怜起福晋了。心一软,嘴里不由的道:“嫡额娘要不要去我院子里坐坐,这里离我的院子近些。”
八福晋就是不想回那个正院去,只要一想到胤禩和宝珠,她心里就直犯恶心。除了正院,去哪里都好吧。
萱宝就伸手将八福晋扶起来,“您这段时间可瘦了不少……”手地上摸着都觉得有些硌手。
八福晋看了萱宝一眼,这还是这么些日子以来,自己获得的第一份来自除宝珠之外的关怀。她没说话,也不言语,沉默着任由萱宝搀扶着她。
进了小院子,入了正房,八福晋左右看看,“看来我对你是不对!这么逼仄的院子,没有宝珠的一半大。”
萱宝只笑了笑,挥手叫丫头们下去,亲手捧了茶递给八福晋,“……皇额娘说,别叫我们怨天尤人。谁也不知道昔日的苦难,会不会成为我人生路上的资本。我信这句话。我的日子过的不容易,所以我才更知道有个人能真心真意的对待我是多么宝贵的事……”
八福晋的眼神就凌厉了起来,“你是在教训我?”
“不敢!”萱宝笑了笑,倒是并不惧怕,只道:“我是阿玛的女儿,我信阿玛的为人。阿玛待何先生情同手足,怎么会做出那种有违人伦的事来?倒是福晋,您怎么就会那么想呢?在您心里阿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待您的情分都是假的吗?哪怕是眼见为实,可我们更应该自己的心。皇额娘说过,眼睛会看错,但只要心透亮,是不会看错的!福晋,您得好好问问您的心,看看变的是阿玛,还是您?”
门外的八爷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背过身去,只留下颤抖的肩膀在寒风中傲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