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狂悲戚的道,“我刚不是与你说过,我曾两度旧创复发,堕马晕厥,去年八月十五中秋月明之时,我遭各大门派衔尾追杀,本不是什么大事,能够摆脱,偏生在那时,突又神志涣散,难以自己,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才发现血河宝马无人操纵之下,竟是摆脱了追兵,直驱往临近的日月乡。”
“刚好就撞上了‘忘忧四煞’中的费四杀和他的弟子,以我的功力,轻易就可杀之,可那会旧疾再度发作,一交战就支持不住,神智混乱失手堕马,浑浑噩噩之下全然不知干了些什么,再恢复清醒之时,却是在一片树林中,周遭全是倒伏的树木.......”
“仗着我们血河派独有的追踪之术,我在日月乡十几里外追上了血河车,费四杀那两个贼子正在车中,他俩驾驭不了血河宝马,只得随着疾驰,我强压着颅中混乱,将两人打伤,踹了下车,也无暇下杀手,便驱车而去。”
说着,任狂脸上泛起了沉痛之色,“我生怕神智迷失下会闹去乱子,也没想去叨扰方兄,想必是血河宝马拉着血河车到了府上,令尊又以为是我来到,迎了出来,才会遭那两个贼子袭杀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任狂越说越是悲苦,双手再度猛鎚脑袋。
萧秋水一拂袖,阻止了任狂自残。
风亦飞听得叹息,阴差阳错之下,血河车乱跑去了方家,反是害了方歌吟他老爹的性命,血河宝马再是神异,也终究是牲畜,哪会想得到就此闯下了大祸。
方歌吟已是热泪横流,“这也怪不得前辈,却是我追索错了仇家,那费四杀师徒皆是‘忘忧林’中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余下二十几日性命,必定要上忘忧林寻他报这杀父大仇!”
萧秋水奇道,“为何你只剩二十几日性命?”
“我身中百日十龙丸的奇毒,过得百日必死。”方歌吟答道。
“我妻子出身唐门,精通毒术一道,且让她给你看看。”萧秋水道。
唐方立即走近,抓起了方歌吟一只手,给他号了号脉,然后又拿出支银针,刺破了方歌吟一根手指,挤出了些血珠,低头细闻了下。
缓缓的摇了摇头,“确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奇毒,已混入血脉之中,根深蒂结,水乳交融,我解不了。”
桑小娥登时哭出了声,“这可如何是好?”
唐方又道,“兴许去找温家活字号的高人,能想得出法子。”
“我看看,我的毒术刚好是从温家活字号的高手那里学到的。”风亦飞道。
听风亦飞这么说,桑小娥大喜过望,“那风公子你快给歌吟诊察下。”
“有劳兄弟了。”方歌吟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风亦飞凑了近前,伸出手指抹了下方歌吟手上的血珠。
辩毒技能发动,讯息立马弹了出来。
百日十龙丸,为劫余岛之主严苍茫搜掘奇药珍品,历五年煎熬而得,服之可增十倍奇功,但其负作用之厉毒,也在百日时发作,毒一攻心,药石无救。
只有这段描述了,没给出一点解决的办法。
风亦飞尴尬的挠了挠脸,看了看方歌吟与桑小娥殷切的眼神,从包裹里摸出牛黄血竭丹,递了颗给方歌吟,“吃一颗试试。”
唐方抽了抽鼻翼,“是有方先生独门的牛黄血竭丹?”
风亦飞点头,唐方的鼻子好灵呢!
方歌吟接过就纳入口中,吞了下去。
唐方又探手搭上了他的脉门,探察了好一会,又是摇头,“有方先生这独门的牛黄血竭丹虽是有灵效,可还是压不下这厉毒,没起到任何作用。”
桑小娥泪如雨下,“歌吟,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不行!”方歌吟激动的道,“你得想想桑叔叔!”
“......爹会了解的......”桑小娥掩面痛哭。
方歌吟将桑小娥轻拥进了怀中,笑道,“我命数如此,也只得认了,小娥,你要记住,生命是美好的,你要好好活着,我才能安然而去,我的魂魄,会始终陪伴着你,你要随我而逝的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泪,不住颔首,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萧秋水与唐方看得都是叹气,却也是无计可施。
风亦飞此时已打开好友列表,温老连‘青青’的毒都能解,就没见过有他解不了的毒,或许他会有办法,之前他拿了百年蛇皮遗蜕,就说会想办法炼制一种解毒良药,都过了好久了,应该成功了吧。
一看之下,棠梨煎冰菓,也就是江美茹,刚好在线,看地名就在组织附近。
正要发密语过去,就听任狂道,“不要哭了,我想到了法子给歌吟解毒,先下山找个僻静的所在。”
“真的?”桑小娥惊喜的抬头问道。
“嗯。”任狂笃定的点头。
“那事不宜迟,我们走快些。”萧秋水一挥手,柔和的轻风就绕上了几人身遭。
得他这忘情天书的‘风流’一式加持,清风拱托,众人掠行的速度快疾了许多。
风亦飞随着飞掠,思索了下,传音给棠梨煎冰菓,“美茹,有空没?”
棠梨煎冰菓马上回复了过来,“有的,怎么了?”
“帮我找温老问下,他之前说了要给我炼制一种解毒灵药,看看他炼好没,我寄张手谕给你,药弄好了的话帮我邮寄过来。”风亦飞说完,就打开邮箱,一边掠行,一边书写手谕。
没这东西温老可不会听美茹的,要炼好了药先拿到手,说不准还能派上些用场。
“好。”棠梨煎冰菓一口答应。
盖好印章,将手谕邮寄了过去,不多时,就已出了恒山,找回了血河车。
车中宽敞,几人一起进入车厢也不显拥挤。
任狂让方歌吟与其面对面的盘膝坐下。
骤然出手疾点,方歌吟措不及防,一下就被封住了穴道,僵在当场,话都说不出口。
桑小娥大惊失色,想要扑前,却被唐方一把抱住。
她是很淡定,有萧秋水在侧,哪会出事情。
“任前辈,这是何意?”萧秋水自是来得及阻止的,只是见任狂并不是要伤害方歌吟,才没出手阻拦。
风亦飞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任狂为什么要制住方歌吟。
任狂道,“方兄于我有救命大恩,我怎能看着他爱子遭难,此番便是要以本门化血奇功,将歌吟血脉中的厉毒尽数导入我体内,以身代之。”
“那任大哥你要中了毒的话,你怎么解?”风亦飞问道。
任狂沉声道,“要毒力散发,自然是非死不可,点他穴道,就是怕他不愿行此策,方兄因我的过错而身死,任某自当要以命偿还。”
萧秋水听得皱眉,却又不好发话拦阻。
方歌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满是急切,可根本说不了话。
想要朝着桑小娥打眼色,但桑小娥紧咬着下唇,低下了头,不与他目光交接。
风亦飞赶紧道,“我练的先天无相不怕毒的啊,任大哥你把那毒转到我身上不就好了。”
之前就让蔡狂试过把唐仇施在梁养养身上的‘冰’给转移过来,顺利得很,还学了蔡狂一个御使内息的运劲法门呢。
萧秋水接话道,“燕老前辈所创的先天无相确是神异非常,不为外邪所制,确是个办法。”
听萧秋水这么说,方歌吟眼中登时流露出了喜色。
任狂却是摇头,“不行的,唐姑娘方才已说了,歌吟中的毒已混入血脉之中,不是侵及经脉,除非你能学我们血河派的化血奇功,才能施为,可是以风老弟你如今的状况,再学这功法,反会害了你,我怎能做这等事。”
风亦飞身上的封禁就是萧秋水有份下的,他是一清二楚,叹息道,“的确,风兄弟已是不能再妄自修习另外的心法,否则必定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可是......”风亦飞还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任狂就这么死了。
任狂打断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说罢,就抓住方歌吟的双掌,在掌心划破了道口子,让鲜血汨汨流出,他自己手上也是依样施为。
做完这事,才与方歌吟掌心相抵,闭上了双目。
湛蓝的光芒泛起,从他身上流转到了方歌吟的身上。
光辉映耀下,两人的手都显得通透了些,经络血管分明。
任狂披散的白发如铁戟般突突弹起,能看见他们掌心相抵处又浮出了一片血光,反复流动。
他俩的血液似是交融在了一起。
风亦飞心中郁郁,却是无可奈何。
“叮”一声系统提示,有邮件寄了过来。
是棠梨煎冰菓发过来的,就短短的一句话,药炼好了。
附件是一个小瓷瓶。
风亦飞取出看了看。
子午龙甲丹。
描述很简单,以多种珍稀药材炼制而成的解毒灵药。
名字倒取得好,用蛇蜕的皮炼制,就变成龙甲了。
风亦飞拔开瓶塞看了眼,里面只有三枚丹药,还不是圆珠形的,而是像单晶冰糖一样形状,呈黑褐色,泛着微光,有些像蛇鳞的光泽,异香缭绕,直扑鼻端。
唐方突地传音道,“可以给我一观么?”
她还是谨慎得很,知道任狂行功在紧要关头,不好出声打扰。
风亦飞当即把药递了过去。
唐方倒出一颗细看了下,又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刮下了些微粉末送进嘴里尝了尝。
“这灵丹的药效可比牛黄血竭丹好得多了,也是出自有方先生之手?”
“对!”风亦飞点头。
“你刚早点拿出来就好了,此丹就算不能解毒,也能抑制些时日。”唐方说着将药丸轻轻的放回了瓷瓶中。
“我刚翻找出来。”风亦飞哪能解释得清楚是临时叫人寄过来的。
唐方又道,“也还来得及,只要不是立即毒发身死,就能救得下来,我跟秋水说一声,让他待任前辈收功之时,为任前辈护住心脉。”
说完,就把药瓶递了回来。
风亦飞接过药瓶,就见萧秋水对着唐方点了点头,回首凝望向任狂,显然是说好了,心中顿时大定。
扭头一望任狂,不禁一惊。
任狂神情委顿,一头白发都失却了光泽,脸上还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差的深深皱纹,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一样。
吸收毒素还会变成这样的?
风亦飞已觉不对,这不是中毒的征兆!
过了好一会,任狂才放开了手,睁开双目,疲倦的长出了口气。
萧秋水迅即出手,一手按在任狂肩膀上,莹润的白光顿时笼罩了他周身上下。
“药来!”
风亦飞赶紧倒出枚子午龙甲丹送了过去,“任大哥,你快吃下去。”
任狂伸手接过,服下丹药,挑了挑眉,展颜一笑,“这灵丹倒是神异,居然立即就把那厉毒压了下去,又能让我多活上些日子,只是用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却是白白浪费了。”
萧秋水见他无碍,这才收回了手。
“哪会浪费呢,我等会就护送你去找教我毒术的有方先生,他一定能想到办法帮你解毒的。”风亦飞道。
对温老的毒术造诣,风亦飞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那就谢谢兄弟了。”任狂欣喜的致谢,此前是为了报恩,不得不为之,能活谁又会想死。
“不用那么客气。”风亦飞一笑,幸亏自己当时把那百年蛇皮遗蜕给捡回来了。
方歌吟身躯一震,也不用人帮他解穴,他就冲开了封住的穴位,惊愕的对任狂道,“任前辈,你这是......”
任狂笑道,“我本想着快要死了,便将大半内力修为,传输给了你。”
风亦飞一愕,那就难怪任狂会突然衰老了,这不就是要给方歌吟开挂嘛!合着任狂来救他,是要做运输大队长,给他的挂续费啊!还真是主角命格!
之前还能跟他平分秋色,这下估计是打不过他了。
转念一想,现今都有了交情,也不用跟他打了。
“任前辈你何必如此!这等恩德我怎受得起!”方歌吟纠结的道。
“你们父子于我都有大恩,理所应当之事,你也不必称谢,我现今就将一生所学,尽传于你。”任狂道。
风亦飞咂嘴,送了功力还送武功,方歌吟这机缘着实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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