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亦飞见诸葛先生就见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他披挂上阵。
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位出自他门下,只有冷血用兵刃,用剑,无情的暗器不能归入兵刃一类。
诸葛先生却是拎了一杆枪。
一杆看着十分秀气,甚至可以称得上风姿绰约的枪。
从外观来看,这柄枪就极不普通。
元十三限落了下来。
却也没有立即动手,只是瞪视着诸葛先生,满腔的怨恨都汇集在他的眼眸里。
他的气势如火如荼,愈发高涨,只是望之就让人心中生畏。
诸葛先生却是沉静异常,锋芒内敛。
两人都未说话,但神色已表明,他们之间的仇怨已是无可化解。
但,天衣居士仍忍不住发话再劝,“四师弟,我仍想与你说句心里话,你志气太高,火气太烈,所以戾气太重,我知你是因功法所致,你可还曾记得,过往我等在师尊门下,亲如兄弟,出得山来闯荡天下,横扫群邪之时,也是亲密无间,你此时回头,还为时未晚,别一错再错,助纣为虐......”
“闭嘴!”元十三限厉声叱喝,“少说这些废话,人生在世,数十荏苒,我不求不老不死,但决不当袖手旁观、无所事事的废人,以出家、退隐、看破红尘的名义来不作不为、不闻不问,我既来人世走一遭,若不能惊天动地,就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今日我与诸葛小花,只能有一人活着下山!”
“你入魔太深了!”诸葛先生冷然道。
风亦飞还真担心元十三限会突然“biu”一箭过来。
还好并没有,此际,元十三限的眼里似乎只有诸葛先生一人。
“你这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你也配教训我?当年若不是你算计我,去杀智高,怎会让小镜痛心疾首多年!”元十三限怒喝道。
听元十三限一提到智小镜,诸葛先生的神色也变了,变得更为冷峻,眼瞳中更蕴着几分痛苦。
风亦飞看得出来,诸葛先生绝对是对智小镜有情意的,可惜世事弄人。
已是不需再说下去,任谁再做劝说也没有了意义。
因为元十三限的气势已推至巅峰。
所以,他即出手。
一出手就是他的杀手锏,伤心小箭。
张弓,搭箭。
那似凭空捻来的一束光,直带着一种泯灭天地、惨绝人寰式的凄厉。
仿似将他的所有仇恨都凝在了这一箭上。
风亦飞只觉眼前一花,诸葛先生如瞬移般至了元十三限身前几尺处。
挺枪,振缨,直刺。
简单直接。
他手中枪像是变作了一朵花。
红花!
令人惊艳的红花!
枪能挽出枪花并不足为奇,枪尖下系有大束红缨,可这花却不止是红缨因气劲蓬开。
艳花如梦。
在这一刹间,风亦飞竟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似幻似真的一种绝美的艳,直让人觉得为它死了也值得,全然生不起破坏的心思。
并不是虚相所致。
没有厉烈的破风之声,无声无息,甚至都感应不到它蕴含了强横的气劲,就是静悄悄的绽放。
元十三限手中无形之弓上,搭着的光箭已消失。
以锐不可挡、沛莫能御之势暴射,直击诸葛先生的心口要害。
以风亦飞的目力,也只能见光芒一闪。
诸葛先生就已中箭。
正中心房!
风亦飞骇然失色。
这是伤心小箭!
不仅能伤人的心,更能夺人的命!
诸葛先生一下拉近了距离,似是根本不及躲,不及避,更不及招架。
还未惊呼出声,就见诸葛先生的心口溅开了一片涟漪。
光箭穿透了进去他的躯体,却没带出一点血花,只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水中,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
伤心小箭自诸葛先生的背后穿出,仿似他胸口本就有个洞般,堪堪容这伤人心魄的劲矢穿过。
同在这一瞬间,诸葛先生进击之势丝毫未有停滞。
“开!”
石破天惊般一声清喝。
元十三限一箭出手,就已起掌抵御。
就算失却一条手臂,能换诸葛先生的性命对他来说,也是极之划算的事情。
却没料到诸葛先生竟是让那一箭透体而过,彷如根本没中箭一般,已是让他惊容上面。
怒花盛放。
一朵爆炸无声的花!
虚空中重重爆发,直将元十三限整个人都卷了进去。
美丽得犹如一场惊艳。
这惊艳的一枪,原来是一记足以灭绝一切的爆炸。
在侧观战的风亦飞感知得分明,换做自身去接这浓艳的一枪,恐怕是要直接化光去复活点了。
这一枪的威力,既不必刺在要害,甚至根本不必刺到敌人身上,只要爆炸了开来,其威力已足以粉碎敌人、致敌死命!
得自屠晚的‘离魂锥’以阴柔的劲力也能形成爆炸,但与之一比,像是鞭炮跟导弹的天壤之别。
元十三限倒飞了出去,一条手臂血迹斑斑,皮开肉绽,周身衣物都碎了不知多少,只余无数残破的布条还挂在身上,全身都在渗血,整个已如血人一般。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一颗眼球也似被炸瞎了,紧闭了起来,汨汨流出鲜红的血液。
纵是悟透了山字经,功力大有进境,他也未能接下这一枪。
风亦飞由然起了担忧,总归是师徒一场,也算有些许情义,怎也不能看他死在诸葛先生手里。
才闪身而出,元十三限就已凌空一个旋身,甫一落地,便又冲天而走。
一面急遁,一面恨声/嘶声/哑声喊道,“诸葛小花!---我们没完----没了!”
风亦飞一下刹住了车。
诸葛先生以枪支地,使出了这一枪,他似也没了再战之力,一手抚胸,惨然倾首,喃喃的道,“我们也完不了......”
他身上虽没有伤痕,但看起来他也伤了,还伤得颇重。
重创了元十三限,他似乎也是极为痛苦。
同门操戈,自相残杀,估计他也是不愿的,却是不得已为之。
忽地猛然抬头,向着夜空苍穹喊道,“元师弟,你要是肯弃暗投明,发奋向上,你的伤我替你治,我的位置亦可以让给你......”
夜空中遥遥传来疯狂的嘶嚎,“诸葛小花,你说得轻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唯一做的就是碍着我的前路,今儿就算你真让路给我,我也不惯,除非我自行把你清除!你别假惺惺!佯装好人了,我恨你,我看透了你,你心里要对付我,但又要做好人!你只要屹立在那儿,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恶毒的谴责!我残忍是因为要在上爬,你残忍却要当好人!诸葛小花,你休想我服你,我只要恢复得过来,这辈子,我仍然为对付你而活——”
语音迄此,兀然而绝。
——也不知是他去得远了,说不下去了,不说了,还是倏然没有话说了。
对着凄清的夜幕,诸葛先生静了下来,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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