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盘被端了上来,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上一个白瓷餐盘。
屏幕里的金发女孩似乎在某处寂静的深山野林里,她四周一片黑暗,坐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折叠椅上,有一把遮掩伞立着,黑暗中,也有侍者为她上菜。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坐得端正,但当菜品上来的时候,她们的瞳孔却不由得放大。
因为,端上来的,不是德国高级料理,而是...一只烤中翅。
对,就是一只烤中翅,夜视地摊烧烤上卖的那种,还撒上了白芝麻和葱花,非常接地气。
鸡翅里的骨头和肉剔开,用花刀割出一个难度系数很高的花纹,肉粘在骨头上,但轻轻一挑,就能将其扯下来,不会出现让淑女拿着鸡翅啃得满手都是油的不雅场景。
老板拍拍手,立刻有人送来了餐具,不是传统的刀和叉,而是...一双槐木筷子。
她们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馆里,用筷子吃一只烤中翅。
老板从来不会随意安排菜单,他的菜单一定精心挑选过,甚至是在数个计划中逐出的最优秀的那个,通常都是当地招牌大厨的拿手菜,但今天,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揣测着老板的用意,她们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吃着。
她们是很优秀的助理,老板不开口,她们也就不开口。
侍者接连不断地上菜,烤鸡腿、烤土豆片、烤藕片...到最后,居然是一块夹着葱花和大头菜的豆腐干。
天啊!这真的不是廉价的夜市烧烤吗?
但这真的不是,所有的食材都是最高级的,米其林大厨们在厨房研究得很认真,最终端上来的餐品无论是摆盘还是外表,都透露着高雅感,味道也丝毫不差,果木的炭烤香气和恰到好处的调味,让人非常舒适。
她们的饮料是罐装可乐,侍者当着她们的面,把红色的可乐罐子从冰桶里取出来,然后拉开拉环,倒入高脚杯里。
倒可乐的侍者很专业,没有一点气泡,有一种职业叫倒啤酒师,他们的工作就是倒啤酒,控制酒杯里的气泡,使口味达到最香醇,也许这位侍者就拥有这个听起来有些滑稽的职业执照。
杯子里放着一块完美的球形冰块,一片切好的新鲜柠檬片装饰在杯子边缘,平添了一份高级感,因为它看起来不像是可乐,像是某种调酒师发明的新式鸡尾酒。
“用餐满意吗,我的女孩们?”侍者收走最后一张瓷盘,老板用侍者托盘上的白色丝绸手帕擦嘴。
“好吃。”苏恩曦说,她很喜欢烧烤,最爱的薯片,也是烤肉味的。
“很美味...”酒德麻衣欲言又止。
屏幕里的金发女孩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对面的老板,一刻也没有移开,即使是在用餐的时候。
“那么,我就开始安排工作了。”老板再次拍手,房间里的所有侍者走到门口排成一排,整齐地鞠躬,低着头颅,后退着离开会议的场所。
一张全息投影出现在餐桌上方,那是一张张普通小区的照片。
“我的助理们,今晚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们。”照片化作一张地图,在上面,标着许多固定的红点,和移动的金色光点,在某处,用红线圈起来,那是一栋居民楼,方才的照片已经展示过了。
“绕过这些摄像头和监视员,去取回我要的东西。”
一张3D立体照片开始旋转。
那是用破旧外套包裹的一根长条形东西,在到手之前,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不要被发现了,女孩们,地图已经发到你们的手机上,去工作吧。”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的手机一响,一个全新的软件开始下载安装,打开它,就能看到地图上的光点。
“保证完成任务。”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站起来,从座位上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我要做什么?”
金发女孩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很冷,像是西伯利亚的寒潮,但她注视着老板的眼神里,却带着某种温暖,像是在猎人小屋的壁炉里升起一团明亮的火焰。
“你的任务很危险。”老板与女孩对视,他们隔着屏幕,却像是在面对面说话。
“嗯。”
“那是你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嗯。”
“明天,想办法单独和他见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3D投影上出现一个鸡窝似的发型,呆傻傻的眼神和微笑,嘴角似乎要流出口水来。
“嗯。”
金发女孩淡淡应道,她终于转移视线了,转而注视着那张脸。
在那个燃烧的圣诞夜,她已经立下誓言。
她只属于一个人,是他的东西,叫他的名字,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为他牺牲。
老板轻声叹息,诺大的房间空旷,无声而寂静。
屏幕熄灭了,空旷的Aspasia餐馆只剩下他一个人,宛如是群臣退去的宫殿,唯有王座上的君王在叹息。
他的左手不远处,竖插这一艘巨大的古船,船首直顶到屋顶。那是一艘明朝沉船,Aspasia打捞上来,别出心裁地用作酒柜。
右边是一扇巨大的窗,窗外是林荫路,但没有太阳,小河的河水在流动,发出湍流的声音。
忽然间,传来了列车行驶的高速破空声。
老板伸手去触摸那扇窗户,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玻璃的那一刹那,周围的风景猛地一变。
列车,在素白的冰原上行驶,远处,是高山上垂死的黑龙和欢呼的人群。
老板的手并没有碰到玻璃,而是从中穿了过去。
这里的挡风玻璃不知被何人砸碎了,只留下一圈尖锐的碎片。
风吹到老板的脸上,把他的头发吹得后仰。
他冷冷注视着被审判的黑龙,踏出了第一步。
一步,他便来到了山脚。
世界骤然停止,巨大的黑龙身躯微微颤抖,仿佛要挣脱束缚。
他的表情变得愤怒而狰狞,他从黑龙身上狠狠扯下一块血肉相连的鳞片,扔到冰面上,用鞋子踩下去,像是在踩踏卑贱的虫子。
那块鳞片带着微弱的光泽,但被老板一踩,却逐渐暗淡下去。
“我的哥哥,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最可怕的怪物。”叹息,悠长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