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伯利亚的天色昏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布,灰是阴郁的颜色,总让人心头闷闷的。
不过一晚的功夫,楼群下又积满了厚厚的雪,若是不穿着长筒靴走路,雪就会从鞋子和脚踝之间的缝隙里钻进去,融化时带走你的体温,让你的袜子和鞋变的湿漉漉的,所以每天都得有人在楼与楼之间的走道扫雪。
路明非站在楼下的花台边,给扫雪人让开一个身位。
那人驻足给路明非身边的路麟城行了个礼,待路麟城点头示意后,才拎着大铲子和专用的扫帚接着清理。
“我听薇尼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是睡不惯么?”路麟城坐在了花台边的长椅上,这张椅子早被清扫过了。
路明非摇摇头:“没什么,先谈正事吧,老爸,我可以去探访那个男孩了么。”
“委员会拒绝了你的申请。”路麟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为什么?”路明非不理解,他的权限可是卡塞尔的校董权限,他只是想探访一下那个男孩,又不是要把他放出来,按理说,应该不会被拒绝才对。
路麟城很快回答了这个疑问:
“因为我们的eva子系统还未得到更新,这个尼伯龙根内部无法和外界的网络联系,所以每年学院为我们补充物资的时候,会带着更新子系统的硬盘过来,好让我们得知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而我们还没有得到今年的更新硬盘,所以你在收容所的权限仍然属于卡塞尔学院的‘s级’,而非校董权限。”
“我有校董的黑卡,绝对有效,这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吧。”路明非从衣服兜里摸出了那张代表校董的至尊黑金卡,全世界只有八张,代表着秘党内最高的权限。
“儿子,老爸知道你不会撒谎,但仅凭口头上的话,不能向委员会证明这张卡是属于你的,必须要有对应的文件或者是eva更新后的权限,我们才能确认你校董的身份。”
路麟城低声道:“昨晚我紧急召开了会议,把你昨天对我的说辞大概整理了一下,在会议上分享给了收容所内的委员们,但是很遗憾,他们大多数人都对这些资料持怀疑态度。”
“他们...觉得我是个骗子?”路明非愣住了。
“毕竟这些事情发生在一个卡塞尔二年级生上,实在是太夸张了。”路麟城的镜片反射冷冷的光:“我们从去年12月份得到的更新硬盘里,得知了你斩杀青铜与火之王的消息。
龙王死亡的地点在卡塞尔学院本部的后山,你有一整个卡塞尔助力,帮助你的人有昂热、弗拉梅尔导师,冰窖里封存着的珍贵屠龙兵器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说最后是你用刀了结了龙王的生命,但实际上,参与这场屠龙战的,还有很多人,所以这并不引起委员会的怀疑。
但你说你斩杀白王、击退奥丁,莫名其妙成为校董...这些听起来...都太像是胡编乱造的了,不符合常识和逻辑,理性思考,的确很难相信这些事情是真实的。”
路明非沉默了,确实,这些事情发生在一个身份证年龄只有19岁的混血种身上,属实有些天方夜谭。
换位思考,如果路明非是一个资深的执行部专员,整整几十年都在和那些危险的死侍和龙类战斗,也不会相信一个才入学卡塞尔一年的学生能完成上述的成就。
屠龙不是在玩单机游戏,打不过的boss就能去网上下载一个修改器,开个秒杀挂,一刀999。
那是要死人的战争,一个资历十年往上的执行部专员,绝对身经百战,见过许多死亡。
他们早已明白,屠龙不是热血的冒险,而是一场残酷的、悲伤的战争,在他们之前,有无数的前辈为这个事业牺牲。
如果校长跟着路明非一起进来,倒是能作为证人证明路明非的身份,并且保证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但问题就出在这,抵达这个尼伯龙根的,只有路明非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上杉绘梨衣”。
“估计委员会很难通过你探访那个男孩的申请了。”路麟城说:“那地方有严密的保护措施,走道两侧布置有自动机关枪和360度的监控,一共有24道金属安全门保护。
建造的时候,还很贴心地布置了自毁装置,那是足足四颗埋在地下的微型核弹,如果那男孩出现了什么异常,核弹就会爆炸,连我没得到许可,闯进去也会被射成蜂窝,暂时再等一等吧,等找到了昂热,他就能证明你的身份。”
“这...”路明非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老爸,那还有别的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么?”
“多陪陪你老妈吧。”路麟城站起了身:“收容所的保密等级和防卫力量虽然是‘sss’,但我们来这里的七年里,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对着白茫茫的雪地发呆。
昆古尼尔很好地压制住了那个男孩的生机,并且在慢慢地杀死他,我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伙闯进尼伯龙根的不明军队,但他们被逼退之后,很久没再出现过了。
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应对措施,如果他们再次袭击,也能提前拉响警报,所以没什么需要你干的,只希望你不要觉得这里太无聊。”
“不会的,我来之前,一直很想你们。”路明非说。
“如果你想找老爸喝酒,随时欢迎,我和薇尼的事情,你不要想太多,不管我们两个的关系如何,你都是我和薇尼的儿子,我们都爱你。”
说罢,路麟城离开了花台,朝着另一栋楼走去,逐渐消失在路明非的视野范围内。
路明非望着那栋楼的拉门,轻叹一口气,回到了楼上那套属于妈妈的套房。
踏入有暖气的房间,路明非感觉暖和了不少,脱下了头上的毡帽和手上戴着的棉手套。
绘梨衣在和乔薇尼玩五子棋,温馨的灯光照亮了绘梨衣认真的脸。
“妈,今天中午吃什么。”路明非笑笑,走了过去。
“还能吃什么?吃食堂呗,这种地方你还想天天喝鸡汤?”乔薇尼看了他一眼,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我就想问问食堂里有啥菜。”
“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没啥好吃的,去年学院为我们补充的食物见底了,就剩下一些保质期长的罐头。
虽然我们自己开辟了养殖园和植物园,种了蔬菜养了鸡鸭鱼,但在这种鬼地方,它们的规模不可能扩大,只能用作偶尔加餐。
我昨天拿的那只珍珠鸡,还有给你们炒饭用的鸡蛋,已经是我这个月所有的份额了,我的意思是,不要对食堂抱太大的希望。”
“没事,我对食物没啥太大的要求,吃不死人就行。”路明非坐在了绘梨衣的身边。
他在苇名当忍者的时候,吃过沾着血水的干粮,最惨的时候,会从死人的身上摸索兵粮丸充饥。
那玩意类似高强度的压缩饼干,以红萝卜和各种面粉泡在酒中发胶,最终等酒蒸干后,再搓成一颗颗的面丸子。
他吃过的兵粮丸,基本都是从被他杀死的武士身上摸出来的,小小的球形淀粉聚合物上沾了血和泥土,甚至你不知道有没有加过料。
这种玩意拿到现代人的面前,闻一闻,胃里都会翻江倒海,更别说下肚了。
但饿的快死的人,只要是看上去能吃的东西,就会塞到嘴里,史料里记载“易子而食”,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路明非在苇名长久的高压状态下,早就适应了恶劣的生活条件。
他喜欢吃好吃的,但吃不到也无妨。
老一辈挨过饿的人,会觉得能吃饱就是天大的福气。
路明非也一样,吃过难吃到干呕的兵粮丸,再吃到别的,就会觉得赚到了。
再说,人工罐头和兵粮丸比起来,完全算是美味佳肴。
他一点不嫌弃,只是怕绘梨衣吃不惯。
绘梨衣在蛇岐八家,虽然不能出门,但其它要求都会被尽量满足。
她的一日三餐,用的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的顶级食材,由蛇岐八家的家族厨师料理。
这是为了维持她的精神状态,避免她因为食物不好吃,而情绪低落。
如今的绘梨衣走完了“封神之路”,不需要保证情绪的稳定以免力量失控,但路明非作为绘梨衣的老公,当然还是希望老婆能吃的好一些。
“尼伯龙根里有地方能捕猎么?”于是路明非问:“妈,要不我们去打点野味?”
“傻儿子,你以为老妈不想给自己加餐么?”乔薇尼弹了一下路明非的额头:“这地方,你想在雪地里找一团新鲜的粪便都不可能。
从这个尼伯龙根诞生起,就不存在任何活着的生物,只能从外面搬运,所以别想着出去啦,安心待在这里吧,等着他们找回昂热,我们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情。
不过,你要是真闲的无聊,我卧室里还放着一副十字绣,你可以拿去玩玩。”
“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针线活。”路明非耸耸肩。
“那就发会呆,下午老妈带你们去地下的活动室打羽毛球。”
...
意大利,修道院。
恺撒穿着一身朴素的修道服,坐在正午的太阳下打坐。
烈日炎炎,照射在他金灿灿的头发上,像是细碎的金丝。
身后是一面画着圣母和耶稣的彩绘墙,他合上眼,肃穆的样子,像是落入人间的审判天使,极具圣洁感。
然而和气氛不符的是,八个穿着西装的人把他团团围住,守的密不透风。
另外,还有一个异色瞳,同样是金发的男人,站在他的身边,这人就是恺撒的助手帕西。
“少爷,该用餐了。”帕西俯身,低下头说。
恺撒睁开了眼,脸上看不出表情:“菜单是什么?”
“发酵的麦面饼和酿造的葡萄酒,如您要求的,今天依旧是基督教的圣餐。”
恺撒点点头,“用餐之前,我要去忏悔室一趟,向神忏悔我的罪孽。”
“请。”帕西指示黑衣人们让开了身位。
恺撒从空开的口子中大步走了出去。
“少爷,老爷让我带话,说如果你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就打他的电话,他会很乐意把家主的位置传授给你。”
帕西的声音恺撒的身后传来。
“告诉我亲爱的父亲,我为我以前的愚蠢行为感到忏悔,他为我提供了食物和住所,将我养大,这是天大的恩惠,我不该忤逆他,我感到非常愧疚,所以必须在修道院内苦修,以求神的原谅。”
恺撒走进了教堂内的告解室,那是一间封闭的小房间,信徒们会在这里,向神的代言人,也就是神父忏悔。
不过恺撒进入的告解室里,没有神父,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这整所修道院,都被加图索家买下来了。
原本住在这里的神父和修女都被遣送到别处,转而是大批穿着黑色西服,戴着墨镜的意大利黑帮成员涌了进来。
这是恺撒在修道院的第47天,这47天里,他每天就是打坐,吃简朴的圣餐,诵读圣经。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他在五个月的时间里,一共尝试了203次逃跑。
平均他一天要跑1.35次,最佳记录是偷了一艘帆船,沿着马纳罗拉的港口向外海行驶了132海里后,假装遭遇海难的受灾人员,混上了一艘驶向印度的商船。
那是他最后一次逃跑,他花了三天时间准备,每次用餐,都会从去厨房悄悄拿走一把纯银的小刀或者餐叉,他用这些银质餐具作为报酬,雇佣了数十位渔民,让他们传播他逃走的假消息。
但事实上,他只是凭借着镰鼬,躲藏在宅邸和仆人们周旋。
等大部分人都出动去寻找他的时候,他沿着乡间小道,一路步行了67公里,抵达马纳罗拉。
趁着帆船比赛的参赛队员休息,他偷走了一艘帆船。
以他的帆船技术,搭配上镰鼬感知风的能力,他轻易便避开了加图索家在马纳罗拉的巡逻队,抵达了人烟稀少的外海。
但终究只是一艘普通的单人帆船,无法支撑长距离长时间的航行,在他混上商船之前,帆船就因为质量原因沉没了,他在海里游了足足5个小时,才找到了那艘商船。
就在他以为,这次终于要逃脱的时候,忽然海上掀起了极大的风暴,商船被困在其中。
待风暴停下的时候,加图索家的人竟然追了上来,数十艘军舰将商船团团围住,吓得船长裤子都湿透了。
他被带回了加图索家,从那之后就安分了下来,要求去修道院进修,足足47天没闹过事。
但显然,庞贝并不信任他,所以买下了这所修道院,让帕西来监护他。
就在帕西以为今天也是和前面47天一样,恺撒会在忏悔室祷告10分钟后再用餐时,意外发生了。
外面忽然响起了人潮的喧闹声,有人大喊着“少爷跑了!”。
帕西连忙掀开了忏悔室的帘布,那里空无一人,木制的地板被撬开了,地上翻开的圣经里夹着一块石头打磨出来的碗形碎片,内壁里装着泥巴。
地上是一个极其小的地洞,有微弱的光从洞的那边照过来。
告解室建在角落,恺撒就是从这个洞里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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