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无需再议!”东方问情怫然不悦:“东方世家祖宗基业,千载名声,我们都丢不起!纵然是死,也丢不起!rì出东方,惟我不败!我等正要创此辉煌,若是龟缩入天罚,托庇于众兽羽翼之下,何谈再兴东方世家!?”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可说是说到尽了,若是再勉强说和,那可就真的要撕破面皮了。
君莫邪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吩咐各人留心戒备,然后,又尽可能地多给了他们一些疗伤丹药,又安排了多头传讯用的信隼,也用的是天罚森林鹰王属下。随时通报彼此的信息,万一有变,也好予以支援。
第二rì,东方问情端木超凡等人便离开了天香,匆匆赶了回去各自的家族。
君战天君老爷子找独孤纵横老爷子商议也碰了一鼻子灰,正在喝酒的独孤老爷子听到君老爷子带来的这个消息,不由得呆愣了半天,才挥挥手道:“你们走吧,我不走!独孤家……哪也不去!”
君战天与他相交一辈子,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并不再劝,叹息一声,默默无语的起身离开了。
独孤纵横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在君战天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低沉的说了一句:“告诉你孙子,好好对待我的孙女!那可是我们独孤世家的宝贝!若有亏待,小心老子宰了他!”
君战天默然的站了一会,又是长叹一声,举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天香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独孤纵横看着他走远,突然一扬脖子,将满满的一大碗酒灌下了肚子。喃喃道:“老君啊,还是你明白我啊。我独孤纵横,从来也不是恋栈权势的人。家里那几个小子,也不是玩yīn谋的料……但,天香国两大军方支柱守护了天香六十年!天香国,不是光有皇帝的,还有数亿百姓黎民!”
“你们老君家肯定是要走了,但若独孤家也跟着走了……他们要怎么办呢?老夫又岂能忍心眼看着生灵涂炭?我独孤世家九条汉子,还要为这亿万生灵,撑起一片河山!领情也好,不领情也罢,总之这是我独孤纵横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意义!”
“至于皇家那边……老夫何时将皇家荣华富贵放在眼中过?”
说一句话,喝一大口酒,这一段话下来,独孤纵横颓然伏在桌案上,酒碗哗啦啦落在地上,打得粉碎,他却是犹自在喃喃自语:“英雄豪杰冲上前……在这等飘摇时刻,我们独孤家的英雄豪杰,怎能退?唯有冲上前!冲上前啊……要不然整个天香,就将是满目疮痍,遍地烽火啊,不能走,不能走啊……”
君家上下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撤走的大小事宜,惟有君老爷子独自一人坐在君家高塔上,出神地看着外面,天香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似乎是看不够……这就是老夫一家人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为了这里,老夫金戈铁马一生,数百次死里逃生!为了这里,无悔义无返顾的振衣而起,化身军神,征战沙场!那边关的风月,大漠的寒风,草原的铁蹄,旌旗的呼啸,君家满门,何人不曾经历……老爷子静静地看着,慢慢地眼中蕴满了晶莹的泪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挂到了雪白的胡子上,然后滴滴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从少年,到年老,多少的兄弟,在自己的眼前化作了白骨;多少的好男儿,在自己的率领下浴血厮杀,马革裹尸……自己的亲生儿子、孙子,都将满腔热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眼前犹有战刀的光芒在闪烁,耳边依然响着那雄壮而悲凉的号角……弟兄们临死时的眼神,依然在心头,濒死的呼叫,依然在胸中激荡……“君大哥!君大哥……”君战天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苍老面孔上一阵抽搐。他低下头,紧紧地闭着眼睛,唯有肩膀在轻微地颤抖、耸动……舍不得!舍不得!真正的舍不得啊……可是如今,终于就要离去!
这个所在,明明给自己留下了无数的血泪,无数的遗憾,可一说到离去为什么就感觉到心里这么酸疼呢?
“英雄百战轻生死,壮士一生莫回头;铁马冰河长风断,几回魂梦刀血稠!”君战天几乎是哽咽着,念出这首诗,这首诗,是当初征战沙场的时候,经常在战后与自己的老弟兄们一边擦拭着战刀上的血迹,一边高声吟唱的,现在,可还有几人记得?
君战天的眼泪在脸上纵横流淌,却是死死地咬着牙齿,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出哭也似地声音:“弟兄们,我…真的…要走了…离开这片有你们英魂的所在…若是你们想我,盼来梦里一聚……”
这位刚强的老人,儿子死了,他没哭;孙子死了,他也没哭;但在今rì,却不自觉地流下了动情的泪!因为,他就要离开自己深爱的这片土地……也是他一生心血浇灌的土地!
虽然这片土地辜负了他,虽然这片土地上的皇权伤害了他,一而再地夺走了他的儿子,陷害了他的孙子……可这片天下,毕竟是君战天百战余生打下来的!亦是由君家满门历尽艰辛守护下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时至今rì,他不得不走,不能不走!因为若是他坚持不走,君无意和君莫邪定然也不会走。那样,君家就真正完了!儿子、孙子为了这块土地已经逝去了两双,最后的一子一孙也要埋葬在这块土地里吗?
不可以!绝不可以!
所以他必须得走!尽管是这样的不舍。
但现在,他必须为自己的家族负责!
……君莫邪孤身一人,一袭飘逸青衣,漫步走在萧条的大街上,向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不疾不徐的走去。
他的神态很是闲适,步履轻松,但每一步的间隔,却都是出奇的一致!他一路走过去,走得很用心,甚至,很……郑重!
因为,路的尽头,就是天线恩怨的尽头!
白衣军帅君无悔的血债,铁血战神君无梦的伤逝;两个哥哥莫忧莫愁的生命,母亲十年的沉睡……都要在今rì,向那个罪魁祸首,讨回来!
所有的代价!
今rì,君家已然决定离开,那么,君莫邪就决不会再做什么夜长梦多的事情!无论如何……今rì,恩仇了了!
二皇子确实够合作,李悠然也足够利索,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顺利解决了一个,更闹出了一场这么大的闹剧风波。那么,既然这样,那就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干脆借助这个黄道吉rì将前尘往事一并解决了吧!
恩恩怨怨,就在今天终结!有我,这位君家的唯一后人,亲手索讨!从此之后,君家,再无遗憾!生生世世不再有!
天香大街上,无数民房已被推倒,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居民区此刻尽变作了交战双方的搏杀战场!在这片并不算很大的地方里,居然有接近三四万人叫喊着,厮杀着,鲜血横流,肢体斜飞,不断有人因受伤而倒地,又或者直接死于非命,前一刻还在喊打喊杀,后一刻已经变作了一具尤有体温的尸体……后勤人员不断地冲上去,将己方的伤者抢回来,但那些在交战核心位置的,就只有自认倒霉!那里可是不会有非战人士轻易涉足的!
皇帝这一方,天香的皇帝陛下今rì可是威风十足,一身金盔金甲,昂然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神骏战马上,手持三尺青锋督阵,御驾亲征,誓要杀死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身后,正是三皇子杨喆,也是一脸的慷慨激昂,悍不畏死!只不过,在他的身边却只得四五十人,举着盾牌防护着他。
看来这位三皇子,也还是很怕死的说!
在他们的对面,远远地地方,二皇子红着眼睛,骑在一匹火红sè的骏马上,来回的转着圈,就像是一头在磨道里转来转去的驴,口沫四溅,满脸狰狞:“杀!给本王杀!杀了那两个狗娘养的!本王一定重重有赏!等本王登基为帝,你们尽都是开国忠臣!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唾手可得!一战成功,光耀万代!”
二皇子府的高墙上,居然悬空着放置着一把椅子,却是用两道绳索将这张太师椅缚在了两边的大树上,离地足足十几丈高矮,上面端坐的正是李悠然李大公子,一身白衣飘飘,羽扇纶巾,谈笑自如,一脸的轻松。
当真很有几分三国东吴美周郎的意思,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李悠然目光敏锐的观察着战局,很是从容不迫,手里的折扇往左一摆,左面的传令兵便举起手中的小旗挥动,而交战之中二皇子一方便顿时有号角响起,阵势也会随之变化!时而再往右一摆,便又是另一番变化……君莫邪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赫然发现;现在二皇子的兵力竟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之中,但在李悠然的指挥之下,随着阵型不断变幻,整个战场却形成了一个血肉磨盘,双方各有死伤,却是以皇帝一方的死伤居多,以少敌多,以小搏大,未必没有反盘的可能……君莫邪甚至可以肯定,这样的诡异局面,应该就是李悠然刻意营造出来的。
否则,以他的头脑智计,断无可能陷入如此的死战!更不会这般的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