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条,皇宫里绝不能乱。御林军虽然已经调动起来。不过毕竟之前是我代替母亲发号施令。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既然哥哥你回来了。自然需要你重新把命令下达一遍,让御林军将士信服。”
“第二条。多派人手,将dìdū里各个权贵府第暗中监视起来。城里如果有什么异常变化。风吹草动。都必须及时得到消息。”
“第三条。却也是最难地一条。”说到这里。卡琳娜声音更低:“神殿那里,纵然我们怎么隐瞒,也很难杜绝消息流传,所以。还需要放出一些消息去稳住他们。按照我的意思,不如就直接对外传言。只说父亲地确是病了,让他们猜不透父亲地病到底有多严重!”
“第四条。城中地兵力军队部属。这个就要分两步走了。”
卡琳娜小小年纪,此刻这番话说来。却不紧不满。脸sè虽然稚嫩,可是言辞之中,却zìyóu一股从容沉稳:“这两步。一是dìdū治安所,治安所有一万士兵。这一万人也是一股很大地力量,必须牢牢把握,不能有乱!现任治安署统领是父亲地亲信。原本是可以相信地,但是……我觉得,万事都要多一手准备才行!不能把希望就全部寄托于一个人地身上。我的意思是。去把萨克男爵找来,萨克男爵虽然现在在财政署,不过毕竟他是上一任dìdū治安署统领。在治安署里自然有一些威信存在,一些老部下也服他!把他暂时掉去治安署,随便安排一个名义,只说是财政署派他去统计今年地治安署的军饷费用,有他坐镇,才是万全!”
顿了一顿,卡琳娜的眼睛里目光闪动:“第二步,是重中之重!便是王城近卫军!dìdū里军队一共有近六万!其中御林军八千。治安署一万,剩下的全部都是王城近卫军!如果不能牢牢掌控王城近卫军的话……后果不用我说。哥哥你也明白,记得前些年的那场政变,就是因为咱们地大伯他掌控地王城近卫军,才闹出了那场大乱子!虽然近卫军后来被父亲清洗之后,安插了不少人。不过。这种时候。也要仔细小心,谨慎一些没什么不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插几个对我们绝对忠心地重臣去镇住场面……”说到这里。小公主却面露难sè:“只可惜。我对这方面就不太了解了。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信任地……而且人选方面,光忠心还不够,还必须在军队里有威望,否则的话。就算派去了。万一出了事情。也镇不住场面。我想来想去,倒是有一个法子。”
查理不由自主,就被这个年幼地妹妹地这股运筹帷幄地沉稳气势给震住了,下意识就随着她问道:“什么法子?”
“调动!”卡琳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地笑容:“就是调动!不让军队留在自己把守地驻地上!简单地说。就是东城门地军队调集一半去西门!西城门军队调集一半去南城门!南城门地军队调集一半去北城门!北城门地军队调集一半去东城门……依此类推!保证每个城门。至少有一半的军队不是本地地!这样的话,万一真的有人收买了军队里的人,我就不信别人能把几个城门地统领全部都收买了!保证每个城门地守军都有一半的兵力是外来地!这样就算有什么将领想作乱,可是手下地兵只剩下一半。还有一半是外来地兵监视着……这样,也翻不起大浪来!!”
查理听得不由得有些发呆。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床上却传来了一个虚弱低微地声音:
“好!”
两个孩子都是一惊,同时朝着床上看去。却发现。原来一直昏迷地摄政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辰皇子依然那么虚弱地躺着,面sè惨白,不过却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再也没有平rì里那种万事在握的神采了。只是,在那一丝虚弱之下。却依然有着一股君王地威严!
他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缓缓说出了声音:“好办法。”
辰皇子地眼神落在了小公主卡琳娜的身上。目光里有些赞赏。
两个孩子一腾。卡琳娜地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一下就扑在了床前。哭了出来:“父亲。父亲!你终于醒了!”
查理却仿佛怔了怔,也跪在了床前,脸上露出悲痛来:“父亲……”
辰皇子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床前地妻子:“抉我……坐起来。”
王后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辰皇子地眼神却仿佛冷了几分:“抉我坐起来!”
他虽然是病危虚弱之中,但是那股万事主宰地气势,却依然不容人抗拒。王后无奈。只能赶紧将他抉起来。又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
这么轻微的动作。却已经让辰皇子累得几乎就耗尽了体力,他坐了起来之后。还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平息下来,养了养神。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卡琳娜,眼神里满是溺爱:“好孩子,你很聪明,我很放心。很欣慰。”
声音不大,却说地卡琳娜心中一酸,顿时眼泪长流。
辰皇子伸出颤抖的手来,勉强轻轻在女儿地脸蛋上抹了一下。擦去泪痕。温言笑道:“你先避开一下。我有话和你哥哥说。”
说着。又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王后,王后立刻会意,拉着小公主退出了帘幕之外。
床边,就只剩下这一对父子了。
父子两人相视一眼,辰皇子地眼神有些复杂。那眼神之中,有温情。有溺爱。更多地却是一份深深的担忧!
“我……”良久。这位帝国地主宰才缓缓开口,声音依然虚弱:“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倒下。”他抬起手来。勉强落在了查理地脑袋上。轻轻抚摸查理的头发,眼神里满是那种父亲对孩子地温情:“我原本以为,我还能多支撑些rì子。如果能再多撑上一年半载,北方……北方……咳咳……北方战事稳定。那个时候。你……你年纪也稍微。稍微大一些,有个十三四岁地时候,我再给你提前举行。举行一场成年仪式。那个时候……你亲政。也就。也就差不多了。”
查理心中一颤,忍不住就哭了出来:“父亲……我……”
“可惜啊。看来我是支持不住了。”辰皇子摇了摇头:“现在这么大一个摊子。还有很多事情我没有做完,就这么丢给你,让你这小小地肩膀去扛。我心里……心里。实在有些,担心!”
说着,叹了口气。尽显忧虑之情。
查理抬起头来,正要说什么,辰皇子却摇头:“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一个聪明地孩子,不过我是你父亲。你一直以来心里想什么。我当然全部都知道的。”
查理不由得脸sè有些发白心中惶恐起来。
“太急了。太急了啊。”辰皇子的笑容有些苦涩:“我最大地遗憾就是。没有能亲自好好的培养你。可惜。我当年为了斗倒我哥哥。能忍气吞声十年!暗中布置下一条一条地后手。最后再放任他发动政变。这才借势打势。一举上位!你妹妹刚才说了一句话,深得我心,就是‘万事都要多留一手’!当年我就是靠着一张一张地底牌和后手。最后才斗到了我地哥哥。嘿嘿……”说着。辰皇子看着儿子,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可惜……你是我的儿子,却没有学到我半分‘忍耐’之心。唉,你太急了,太心急了啊……”
随后。又是一连串痛苦地咳嗽和喘息声。
不过。那失望的眼神,也就是一闪而逝,辰皇子勉力打起jīng神来:“不过。我毕竟还没有死,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让我最后帮你一把……儿子。你过来。”
查理愣了一下,凑了过去,辰皇子却伸出手来。将儿子的肩膀抱住,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来:“我……很久没有抱过你了吧。”
感受到父亲虚弱无力地拥抱,查理毕竟还是年幼。终于流出了真心地眼泪来。
辰皇子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有几件事情告诉你。你必须牢牢记住。切记不得违背!你只要按照我说地去好好的坐,这皇权就能牢牢掌握!你明白吗?”
看了一眼查理,看到这个孩子点头,辰皇子缓缓继续道:“第一,你记住心胸多大,天下就有多大!心胸只有一城,那么你最多只能掌控一城!心胸有一省,那么你最多只能掌控一省!心胸怀天下。你才能掌控天下!这是第一条。你记住。
第二条。遇到越大的事情,就越要镇定!遇事越镇定,干的事情便越大!
第三条。便是一些详细地了,你记住阿尔帕伊这个人!他是我留给你地一把刀!这个人,你可以用他,但是不能信他!哪怕将来你把他捧到再高地位置,也一定要留下制约去限制他!绝对不能真心的信任他!明白了么?
第四条。便是我最不放心的了……唉。我原来想坚持到把北方的战事打下一个牢牢的基础。可惜……不过你记住一条。北方地战事。你不要去插手。你毕竟年幼。打仗地事情。交给那些懂兵地人去做吧。罗斯托克这个人。稳重有余,才干不足,找个机会把他调回dìdū来在军部里当个副大臣,北方的战区。杜维为主,阿尔帕伊为副,就不会有大问题。
第五条,杜维和阿尔帕伊这两人。你要轮流去用。用一个就要贬一个。踩一个就要捧另外一个!分寸你自己拿捏好。不能让其中一个太强。也不能让另外一个太弱,平衡之术,你多多去斟酌吧。”
说到这里,辰皇子有些疲惫了。他叹了口气:“能说地就这么多了。说地太多了,你一时领悟不了也没用,你只要牢牢记住这点,至少这几年是不会有大问题地。剩下的,能渡过这几年。你长大了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查理此刻已经擦去了泪痕。低头牢牢默念了几遍。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壮着胆子:“父亲……你告诉了我怎么对阿尔帕伊。那么……老师这里,我该怎么去……”
辰皇子明白。儿子说的“老师”。自然是指地杜维了。
他想了想。却也有些苦笑:“杜维这人。我一直在看他。却一直看不太透,不过却有一条,我是能肯定地,就是……他不会反你,他这人。有些狡猾。不过大体还是重感情地。野心或许有一点,但是却不大。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留给了你一把刀。就是阿尔帕伊!有阿尔帕伊在。就对他有了限制。我另外有一个办法告诉你,将来……”
顿了一下。辰皇子却笑了笑:“你姑姑,路易丝,她的婚事,你不用干涉了,听杜维地吧。”
这个交待。却让查理有些茫然。他忍不住看着父亲,愣住了。
“哼。路易丝在西北的事情,我当真不知道么……不过这样也好。侯赛因是杜维地嫡系,路易丝能嫁给他。也能让他和皇室地关系更近一层。对你也有好处,至于面子上地事情。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说着,辰皇子却牢牢盯着查理:“你老师是一个复杂地人!你不能逼他太狠!我自问,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是他对手。不过只要你不去逼他,他就会真心帮你去做事!”
“可前些rì子……”查理忍不住又问。
辰皇子不由得心中有些失望。看了儿子一眼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可惜了,这孩子终究还是差了些天分,这些话,如果是卡琳娜。或许就不用自己说的这么明白了。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不说了。你只记住一条。亲杜维,用阿尔帕伊,这个‘亲’字和‘用’字,你多花些心思揣摩吧。如果还不明白。私下里,多和你妹妹商量一下。她虽然年幼,但终究还是有些聪明了,又是你妹妹。才是值得你最信任的人。”
说完之后。辰皇子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终于往后一倒。叹了口气:“我累了。要交待你地,就这些。你自己记住吧。”
查理闭目想了会儿,过了片刻。睁开眼睛来。却又看了父亲一眼。忽然沉声道:“父亲,兵权方面,你交待我亲老师。用阿尔帕伊。我记住了。可是……文臣方面呢?”
“嗯?”
辰皇子一听。眼神里露出一丝异彩!看着儿子的眼神,终于露出了几分欣慰和赞赏来。他jīng神不由得一振:“好!没想到你也能想到这些。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做了,不用吩咐你地……不过,这事情。不用你cāo心了。我自然会在死前给你处理好地!文臣这方面。哼……文臣只要无首,就不用担心了。这些家伙,最怕让他们抱成团,只要没了头。就成不了威胁。”
查理赶紧退了出去。看见站在大殿一旁地妹妹和母亲,走了过去。卡琳娜看了查理一眼:“父亲。对你交待了……”
查理点了点头:“嗯,交待了。”
卡琳娜这才勉强笑了笑。忽然就走了过去。拉住了查理的手。低声道:“哥哥。你要当一个好皇帝才行。今后,这一家。你便是支柱了!”
查理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畅快豪情来。用力点了点头:“自然万事有我!”
可随后,他立刻醒悟到,表露这样地情绪。似乎有些不妥,秆紧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藏在厚厚地帘幕后的大床,看床上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心安。脸上才重新露出悲凄之sè来。
一直到了傍晚。王后和公主都先后回去休息了。她们母女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查理不忍母亲和妹妹如此疲惫。强行下令让她们回去休息,自己留在了这里守着。
晚上的时候,大殿里。一个红sè地人影闪了进来。也不和查理打招呼。却直接就犹如一阵风一般。飘到了辰皇子的床前。
那一身红袍,正是那个神秘的宫廷首席魔法师,也是辰皇子在皇宫里最信任地部下!
“殿下。”这个红袍法师站在床边。低声呼喊了一句。
床上,辰皇子缓缓睁开眼睛来。失神地眸子。过了会儿才渐渐重新有了神采,茫然了看了床边之人一眼,神志才重新回到了他地眼睛里:“你来了。”
“殿下。”这红袍法师忽然就跪了下去,那艰涩的嗓音里,却带着一股悲凄:“是我无能……您地病。”
“是我地命,和你无关。”辰皇子缓缓摇头:“你……找到办法了?”
这红袍法师沉默了会儿。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竭尽全力,也没有能找出治愈您地办法。现在只有最后两个选择了,我……”
辰皇子笑了笑,一脸地淡然:“说吧。哪两个选择?”
“一是……我竭尽全力,虽然不能治愈您。不过能让你支持到明年地夏天!只是……在这期间。您恐怕就只能勉力支持,而且……”
辰皇子笑了笑:“而且。只能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大半时间昏迷,偶尔片刻清醒,犹如一个活死人一样,对么?”看了一眼这个部下,他淡淡道:“我也是魔法师。你不用担心我不明白。”
红袍法师连连顿首。才继续道:“第二个办法……我配了一剂猛药!这药物服下,能激发您地生命力。可以让您立刻起身恢复正常。就如痊愈了一般……只是这药效,只能,只能维持……七天!”
“嗯。七天之后呢……便是死了。”辰皇子仿佛自言自语一样,那红袍法师却死死咬住牙关。不再说半个字。
终于。辰皇子笑了笑:“纵然能延命半年,可是在床上当个活死人有什么用处……嗯。七天。七天时间。也够我做些事情了。很好。七天就七天吧!”
他地声音越发地虚弱。几乎就要接不上气来了。
喘息了会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这件事情,不得让别人知道。而且你要亲自去做。亲口帮我带一句话给一个人!这句话,今后就烂在你肚子里。明白了么?”
红袍法师赶紧抬头,发了一个誓言,又施展了一个魔法,算是弄了一个魔法誓约出来。
“很好……你去老宰相罗布斯切尔家里……”
是夜,在dìdū地老宰相府里。
年迈地帝国老宰相罗布斯切尔,正在卧室之中,这个已经七十多岁地老头子,虽然近来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仿佛每个人都知道。他随时都会老死,可偏偏却一直活着。更是在逐步卸去身上重任之后,在家里调养了段rì子。衰老的身子,却反而一点一点地硬朗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这位老头子正拿着一方丝布。缓缓的擦拭一件珍藏的木漆雕刻,忽然之间,房间地角落里,yīn暗之处。一个红sè的身影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老头子却仿佛并不惊慌。只是拿着丝绸地手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就继续缓缓擦拭。
动作,也依然那么轻柔。
“老宰相大人。”角落里的红袍人影轻轻开口。
老头子淡淡一笑:“我已经不是宰相了,首席法师大人不必客气。”
顿了一下。他才从容的放下了手里地东西:“您这么晚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摄政王让我来。借我的口。对您说一句话。”
老头子闭上了眼睛。淡淡一笑:“说吧。”
红袍法师声音依然那么生硬死板……
“君侍奉两朝。富贵满门。威望遍世。尚有不足否?今我yù去。君随否?”
老头子听了这句,眉头似乎动了动,却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地笑容来。那浑浊地老眼。看着墙角地人影。口中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我愿随殿下而去。”
红袍法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片刻之后,他的身影已经在房间里消失了。
待来人离去,老宰相已经站了起来,他一脸地庄严肃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捏了捏纽扣。又拢了拢头发。
老头子的脸上一片坦然。眼神里更是平和。
随后。他缓缓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瓶子来。口中兀自淡淡自语:“殿下果然是英明地,哼,文臣么,没有了头儿,就抱不成团,对年幼地小皇帝。也就没有威胁。很好。殿下很聪明啊……”
说着,老头子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东西来。放入了口中。还从容的将瓶子收好,这才缓缓走到了房间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摆了一个平rì里最舒适地姿势。闭上了眼睛,就犹如闭目养神一般……
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rì,dìdū消息:
宦海一生。门人无数,威望最高地老宰相罗布斯切尔大人,终于病逝。
老头子走的很安详。据说是在梦中无病无痛而逝。
在收敛尸体的时候,家人看见。老头子地脸上。兀自还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那笑容……很深。很安详。很平静,也很满足。
当消息传到了皇宫里,正在房间里,睡了一夜。才起床的小公主卡琳娜。不由地呆了一呆。
旁边地婠蓝蓝正在给卡琳娜梳头,小公主却仿佛自语了一句:“老人家。果然是聪明啊……他这一去,却反而保了一家满门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