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袋掉在地上,叶文轩一把拎住那人的胳膊,没让人也倒下去。
几分钟后,一位华裔员工从铁门走回会所,闷声不吭地接过一位大厨递过来的冷餐拼盘,跟着另一位端盘子的白人小伙儿走出会所厨房。
将盘子交给他的大厨摸了摸下巴:“奇怪,出去倒个垃圾而已,李那小子是不是突然长个儿了?”
“有吗?我没注意。”另一位大厨正在雕琢一颗西蓝花,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其实在他们眼里,这些亚裔人种长得都太像了,如果没有足够的相处时间,五官深邃的高大白人真的有些分不清他们的长相有什么差异。
而在另一边,叶文轩缀在几名端盘子的白人小伙后面,装作服务生的样子拐进了员工专用的楼梯间。
为了不让服务生冲撞客人,这间会所前面的电梯是不准侍者使用的,他们每次端盘子都只能走员工通道。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叶文轩左右观察,现走道上只开了昏暗的壁灯,似乎是想营造出一种暧昧又富有情调的氛围,也幸好如此,混进来的某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暴露身份。
他不敢张口说话,就只低着头,大概他扮演的原主也是这性子,前面几个人边走边聊,都没理他。
这正遂了叶文轩的意,他跟在这些人后面,一边抬脚上楼一边偷听他们说话。
“艾达,今晚门后有没有什么好料子?”一个模样不错的服务生问。
“我怎么知道,我可不敢经常去下边儿。”名叫艾达的男人拍了他一巴掌:“又想赌?你钱够吗。”
旁边的人小声笑:“林恩,上回你都输得倾家荡产了,还没接受教训吗。”
林恩不甘道:“那次是意外,那家伙看着高高壮壮的,谁知道被揍了两下就瘫了!”
一行人上到三楼,有几个进了左侧的两个包厢,叶文轩的盘子要端到最里面那间,他慢慢走着,听见艾达小声警告林恩:“你今天老实点儿,别下去。听说今天有贵客把整个门后的场子都包了,小心下去了没命回来。”
再后面林恩怎么回答的已经听不见了,那俩人拐进了右侧的其中一个房间,叶文轩不敢在装着监控的走廊上停留,只能继续往前走,一边想着“门后”是什么鬼东西,一边照着冷餐拼盘里的门牌号寻找正确的包厢。
318号在最里面。
看到最里面那扇门外立着四名肌肉达的黑西装,叶文轩就感觉可能有些麻烦,他之前经过的几个包间都没这阵仗,显然里面的人身份不低。
希望里面没有会所高管,不然被现可就惨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门口,还没碰到门,旁边站的高大黑人就先一步拦下他。
“干什么的。”
叶文轩清了清嗓子:“里面的先生点了冷餐拼盘。”
另一个白人保镖上下打量他,一边摸着耳机低声说话,片刻后对其他人点了点头,这才道:“进去吧,送完东西就出来。”
叶文轩应了,顶着四道探照灯一样的视线,一手端着盘子,用另一只手来推门。
他用了些力气才将门推开,而后便垂着头,进门后没有东张西望,只往房间里坐着的两个人身边走。
“你最好快一点儿查,时间一久,我恐怕又生变故。”
“呵呵呵,你就放心吧。”
里面的人正在说话,看见他进来便沉默下来,只盯着这位服务生将盘子轻轻放在茶几上。
单人沙里的男人招呼他:“别走。”而后扭头去问旁边的人:“我这里藏了几瓶好酒,你难得过来,怎么样,尝一尝吗?”
“不。”隔壁沙上的人懒懒道:“有茶吗。”
刚刚进来没听仔细,此时那人一说话,叶文轩立刻心中一动。
“哦,你饶了我吧!”那白人夸张的叫起来:“我的先生,来我这儿你还要喝茶?拜托,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肯定要笑掉他们的大牙,还要反过来骂我威尔森招待不周。”
另一个人似乎哼笑了一声:“那就尝尝你的酒。”
叶文轩低着头站在墙边,用眼角看见对话的两人一位是金棕眼的高大白人,另一位则是黑蓝眼的亚裔青年,他们两人仿佛相识很久,聊起天来非常随意。
坐在沙上的果然是邢渊。
叶文轩不知自己这算不算运气好,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任务目标,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听见那位威尔森吩咐自己出去拿酒,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里面,这才不太甘心地退了出来。
邢渊没有认出摘掉眼镜的他,这很好。
叶文轩完全不知道威尔森的藏酒都放在哪里,他只得在走廊上叫住一位和自己穿着类似的女侍者,假装熟稔地上前打招呼:“嗨,威尔森先生让我去取他的藏酒,但我才来没几天,你能帮帮我吗?”
那人看看他,第一时间去看他的工作牌,一边警惕道:“我没见过你,老板在哪里,怎么会吩咐你去拿酒?”
原来威尔森是这里的老板,叶文轩在内心记下,报了个房间号,随后才说:“我之前都在厨房帮忙,他们人手不够,就让我帮着送送盘子,出来的时候又被吩咐去拿酒。”他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刚还在后厨雕萝卜花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扔掉……”
这里确实出过几回让后厨帮工端盘子的事,女人神色放松了些:“好吧,既然是帮老板拿酒,那我去跟汉娜说一下,你先回后厨吧,老板那里汉娜会负责的。”
叶文轩其实还想回去,这下没了理由,只好老实道:“哦。”
他等女侍者转身离开,自己也慢慢下了楼,经过一间写着“员工休息室”的房门前时轻轻敲了敲,里面没人回应。
他将胸前的工作卡放在门边的感应器上,“滴”的一声过后,门开了。
叶文轩左右看了看,进屋反手锁门,在屋里翻出一些女服务生随手放在桌上的化妆品,挑挑拣拣一番,找出几个能用的,开始在脸上涂抹起来。
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还是害怕被人认出本来面貌,直觉换张脸再干活比较稳妥。
他在特事部接受特训时,有位老师专程教授了如何化妆和易容,叶文轩因为好奇学得挺卖力,这回果然用上了,不由在心里感激那位老师。
只是化得不好,做不来那种一转身就变成另一个人的技巧。
他放下眉笔和粉扑,在化妆镜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白得瘆人,左颊有几颗豆大的痦子,鼻子上还洒着一大片雀斑。
乍一看来,这就是一张不太好看的欧洲人的脸。
叶文轩挺满意,他直起腰,在门边听了一会儿,确定了没有脚步声才慢慢开门出来,他没有去厨房,而是转身来到一楼的大厅里。
他想再寻找一下机会,试试能不能重新进入邢渊那间包厢。
红蔷薇会所的一楼大厅里有一片公众区域,那里挺大,三三两两散布着十几张欧式古典风格的桌椅沙,桌与桌之间隔得很远,还用一层又一层的帷幔互相隔开,人们会坐在帷幔后面,凑在桌前小声聊天,彼此之间互不干涉。
这片地方光线很暗,唯一的光源在中间的舞台上,叶文轩摸进去的时候,舞台上有几个金女郎,正随着蓝调的节奏慢慢摇摆身体。
他没多看,在黑暗中轻轻穿梭在帷幔之间,一直走到舞台侧面的酒吧台旁。
“先生,两杯曼哈顿酒,三楼的先生们要。”
酒保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侧身开始调酒。
叶文轩知道他刚才是在看自己的工作牌。
他一手搭在吧台上,用眼角余光观察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
他们悄悄说着话,那点儿嘈杂的谈话声有时会被轻柔的音乐所掩盖,叶文轩听不真切,也看不清帷幔后面那些人的脸。
但同样,站在此间的他的脸也是模糊不清的。
这里看似设计成开放式酒吧,其实还是非常注重客人的隐私性。
“两杯曼哈顿,拿好。”
叶文轩瞬间回神,他含糊地谢过,将两杯鸡尾酒放进托盘,这才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这里。
有了道具,才好上楼去找任务目标。
他一边原路返回,一边在脑中快思索,邢渊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没带助理,只带了一位保镖,那便不是因为工作,而是涉及到个人私事。
红蔷薇会所的名头叶文轩没听过,这很正常,他之前工作时就不爱去这种高级会所消费,与客户谈设计时基本都是直接去对方公司,闲暇时顶多到星巴克之类的咖啡厅坐一坐。
红蔷薇是个什么性质的会所,叶文轩暂时还看不出来,只觉得里面不像寻常娱乐场所那么吵闹,安保外松内紧,要想打探到什么,以他的水平着实不易。
邢渊为什么大晚上跑到这里来,是单纯与朋友见面,还是另有别的猫腻?
这是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问题,但叶文轩也明白,他今晚可能不会有收获。
叶文轩端着托盘与几名侍者擦身而过,认出其中两人正是刚才的艾达和林恩,这群人似乎也是刚端完盘子,一边下楼一边小声说话。
他们与叶文轩在楼梯间相遇,后者把脸整得不太能看,这几个人并没有现叶文轩是之前跟他们一起上楼的亚裔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