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冷凌风这样说,冷老爷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与他高大硬朗的形象是在不符。
“既然如此,小叶我们回去收拾东西过去。”我笑着说,无论怎样,我今日总算赖上这位冷大少爷了。
“小叶丫头,你搬到我那院子里陪我喝酒,你在那里,他们怎么培养感情?”老爷子转头低声对小叶说。
“要是他欺负我家小姐怎么办?”小叶不放心地看了冷凌风一眼,但被冷凌风那刀子般的眼睛一扫,整个人又缩了缩。
“如果我家小子欺负小欢丫头,你就欺负我老头子怎样?”小叶被冷老爷子逗得扑哧笑了。
“小欢丫头,记住我们的约定,将我家浑小子弄到手后,我开一埕百年佳酿,我们不醉无归。”老爷子离开之前,故意蹭到我面说,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却不知人人都能清晰听到,当然也包括他嘴里的浑小子。
“好,老爷子等我好消息,马到功成之日我们庆祝庆祝。”我厚着脸皮说,冷老爷子听了高兴得不行,大笑着离开,一旁的冷凌风抬头看天,装得像什么都没听到。
但我没想到这老爷子那么心急,我都还没回去,他已经命人将我简单的几件衣物送到了冷凌风的院子里。
冷凌风所住的院子很大,东西两边各一棵大树,树下有一个亭子,亭子下面有张石桌,几张石椅,除此之外,院子并没有其他东西,显得有点空旷,主屋旁边有三间厢房,老爷子命人将我的衣物放在离冷凌风卧室最近的一个房间里。
我进去的时候,没有见着冷凌风,估计是睡着了,我轻轻关上门,然后躺在床上,这床很舒适,被褥也很暖和,虽然比不上我楚家昔日那床被子,但已经很好了。
被窝暖和,我却睡不着,可能还不习惯小叶不在身边,下床将窗户打开,淡淡的月光流泻下来,窗外一条身影正在上下翻飞,身姿矫健而潇洒,手中的长剑在月色舞动,如银蛇蛟龙,剑气流动,即使我离得很远,依然能感受阵阵寒意,他的出手很快,招式变化万端,但每一个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漂亮得让人惊叹。
自小娘就要我习武,家中也请了不少武师,但从来没有人能将剑耍得像他那般行云流水,从来没有人耍起剑来像他那般让人惊心动魄,我突然羡慕起他的好身手,如果我有这身好武功,浪荡江湖,颠沛流离的那段日子,怎会被人殴打得那么凄凉?
只是小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西京谁也不敢碰我一下,我的剑还没有出鞘,他们已经抱头逃窜,我以为自己打破天下无敌手,根本就不肯再学,后来才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我娘,我爹,我外公是那威猛的老虎,而我就是躲在他们后面作威作福的小狐狸。
我禁不住推门出去,倚门静静看着,他瞧我一眼就继续练,好一会,他才收剑回房,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也不看我一眼,但我能看到他额头渗出来细细密密的汗。
“教我武功好不好?”我柔声请求。
“不好。”他拒绝得干脆利落,答完进房、关门,砰的一声,我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看着那紧闭的门,只得满腹惆怅回到房间。
再次躺在床上,我脑海竟浮现他刚才的武功招式,想着想着,我就禁不住从床上跑下来,用手比划着,他不教,我难道不会偷偷学吗?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比划完之后,整个人变得很疲倦,一倒下床就睡着了,当睁开眼睛看到窗外那抹阳光的时候,我整个人急得跳了起来,我记得冷凌风说今天会起程去罟城。
“冷大少爷——冷大少爷——冷凌风——”冷凌风的房门虚掩着,我在外面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他不会甩了我自己跑了吧?这死家伙,我忙将门推开。
“我床上没男人,你看过可以走了。”我进去之时,冷凌风穿着白色中衣,靠在床上看书,脊梁依然挺得直直的,没有旁人在床上的慵懒,一抹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只是微微翘起的唇角带着几分揶揄。
“你不说今天去罟城吗?”我一边问他,一边打量着他的寝室,墙上挂着一把配件,剑鞘是玄黑色的,冷冷的散发着寒光,如它的主人一般冰冷,剑的旁边挂着一支箫,颜色也是黑的,这家伙似乎酷爱黑色的东西。
窗台下的桌子很大,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厚厚一沓账本,桌子旁边有一个大大的藏书架,我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有关于武学的、兵器、水利的、药学的,各种各样。
里面只有一本诗集,我禁不住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字铁画银钩,粗犷豪放,诗的内容也特别的有气势、豪迈,让人看了禁不住有点热血沸腾。
我见他不搭理我,从他的书架上抽了一本武学上的书,专心看了起来,里面有人体穴位分布图,点穴手法,还有运气方法,我捧着书走到角落那里,一边看一边照着图来比划,越学越觉得有趣。
直到肚子咕咕叫,我才记得还没有用午饭,抬头一看,床上还哪有冷凌风的影子,是我看得太入神,还是他溜得太鬼祟?
“小姐,老爷子叫你到偏堂用饭。”估计是冷老爷子的吩咐,冷府上上下下对我恭敬有加。
我不敢怠慢,匆匆回房梳洗,就赶去了,去到的时候,菜已经上桌,闻着阵阵香味,我更觉饥肠辘辘,但周围气氛似乎并不好,冷老爷子与冷凌风正大眼瞪小眼,似乎刚刚又经历了一场龙争虎斗。
“丫头,过来,我们喝几杯。”听到老爷子的邀请,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刚好与冷凌风坐对面,他低着头喝酒,嘴角轻翘,似乎心情不错,看来刚才那一番较量,他占着上风。
这顿饭我与老爷子,很痛快地喝了几杯,冷凌风喝得不多,但每次都是一饮而尽,看起来特别的洒脱。
“凌风,小欢初来凉州,你带着她到处逛逛。”冷老爷子离开的时候,对冷凌风说道。
“嗯——”冷凌风这次倒应得很爽快,我发现这家伙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回答的,决不会用两个字,但他答应得干脆,溜得走得也快,老爷子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跟着溜了,不但不准备带着我逛逛,就瞧也不瞧我一眼,这家伙真是没礼貌,说话又不算话。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跟了上去,没想到冷大少哪都不去,又跑回他的寝室,但这回他不再躺在床上看书,而是坐在桌子旁看账本,这账本一看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丝毫不觉得厌倦。
晚上吃完饭后,他陪老爷子喝了一会酒,就回他的院子练武,一练就一个晚上,练完沐浴更衣上床。
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如此,日日如常,这人真是一个闷驴子,哪个女人受得了他?
要是以前,这样沉闷的一日,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但如今心境出奇的平和,他看书的时候,我也跟着看,他练武的时候,我就捧着腮看,然后将招式记在脑海里,自己回到寝室练,遇到不明白的,就跑去问老爷子。
“好——好——好——我冷家的儿媳妇,怎能手无缚鸡之力?”老爷子高兴得不行。
“丫头,你真是冰雪聪明,我只稍稍点拨,你已经明白各种关键之处,除了我家那浑小子,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了,小叶丫头也不错,好好练,定有出息。”小叶听得老爷子赞她,兴奋得脸儿红红的。
“丫头,浑小子这些天有没见别的男人?你们进展如何?”
“没有,每天就看书、练武、看账本。”我没好气地答。
“这浑小子就一个闷驴子,跟我当年一样,只不过小子的娘说她喜欢。”说起冷凌风的娘,冷老爷子依然英气的脸,竟然泛起淡淡的红晕,看来这世界有薄情寡义的下贱种,也不乏痴情专一的好男人,想起秦剑,胸口又有点闷闷痛痛的。
练了一会儿,就被老爷子驱赶回去跟那闷驴培养感情,我回到冷凌风住的庭院,发现门口多了两个人,男子长得不怎样,但他身旁的少女则貌美如花,那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往院子里张望,显得机灵得很。
“胡家大少爷、胡小姐,我家少爷今日感染了风寒,正卧床休息,说不方便见客,等病好,一定亲自上府赔罪。”
“冷哥哥病了?我想去看看他。”小女孩显然很急,提起裙摆就想冲进去,结果被她哥哥扯了回去,两人离开不久,胡公子又折了回来。
“凌风,你还装到什么时候,快出来,我家的难缠的丫头走了,你上次说那几块玉石什么时候弄回来给我?”胡公子边说边往里走。
“玉石弄回来了,不过价钱贵点。”冷凌风将门打开,身姿挺拔,目光清朗哪有半点病态?我早知道他装病,所以见惯不怪,但他口中的玉石倒想见见,于是我也跟了进去。
“这位是——”胡少爷看到我进来,有点愕然。
“小厮——”冷凌风说。
“哪来那么好看的小厮,那脸蛋漂亮得让人想摸一把。”这胡少爷一边说,一边将他的爪子朝我的脸摸来,我赶紧将头一侧,才躲开他的毒手。
“胡清,你要看玉石,还是要摸我的小厮。”冷凌风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玉石要看,小厮也要摸行不行?”这胡少爷笑得真是邪恶。
“不想被人摸,还不赶紧出去?”看到胡少爷的爪子又蠢蠢欲动,我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怪不得看不上我妹妹,原来屋子藏了一个,长得粉雕玉啄的,真有你的——”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就是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听,还是听不到里面说什么。
傍晚,胡家少爷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但那瞥向我的眼神,则充满暧昧。
“进来——”冷凌风唤我,我走了进去,发现桌面多了厚厚一沓银票,冷凌风站在桌子旁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目光极有穿透力,每次他这样看我,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的面前。
“以后如果想跟在我身边,把脸涂黑一点,把胸束紧一点,别穿着男装还像女人。”
“我不想后面跟着一个不男不女,更不想别人说我养着一个小白脸。”他的目光就停在我那还微微隆起的胸膛,一动不动,嘴角还是带着一抹揶揄的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很有冲动用抹脚布塞住他的嘴巴,用辣椒水撒进他的眼睛,但我再没这种胆量干这种事,我转身离开,从此用布条将自己的胸部裹得平平坦坦,学着男人说话,学着男人走路。
“嗯,还是高了一点点,再束紧一点。”每天与他见的第一面,他首先盯住我胸部,刚开始被盯得头皮发麻,盯了十几次之后,我还是被盯得发麻,这男人的目光真辣。
“步伐再大一点,腰板再直一点。”每天冷凌风除了看书、看账、练武,还多了一样事儿干,那就是对我评头品足。
“声音不行,笑容不行。”后来我发现,不是我声音不行,是他嫌我话多,不是我笑容不行,是他压根不想我笑,他就想将我整成像他这样的木头。
这十几天,用着各种借口来找冷凌风的小姐、姑娘还真不少,但冷凌风却一律不见,不是说病,就是慌称出外。
这个闷驴,他宁愿练武、算帐,都不愿温香软玉在怀,让我不得不再次怀疑他真是一个断袖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少爷,楚小姐来了。”来人是传说中的楚漫云,冷凌风这次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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