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子第二日的时候又来了县衙,当时李莲娘并不在县衙,而是去了郑县令的府上参加了李月落跟郑西源的婚礼。上午参加完婚礼李莲娘又回了芙蓉山庄,容禹最近也从县衙搬到了芙蓉山庄来住,环境好而且没有那么多恼人的事,容禹很是喜欢这个风景怡人的地方。
这些天纪岚母女也应邀到山庄小住,封雨薇因着先前发生的事,心灵上一度想不开总是喜欢趁着没人的时候,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李莲娘听纪岚说她很喜欢去山上看花,芙蓉山庄的后山眼下这个时节山上的杜鹃花也开了,所以李莲娘就邀请纪岚母女来山庄赏花。
芙蓉山庄里的芙蓉花也开了,不过没有山上的那些开得那么盛,山上的杜鹃、海棠还有一种叫做野蔷薇的花,到处都是的,封雨薇看完花回来心情变好了很多。封雨薇摘了很大一束的花回来,紫蕊和一个华山派女弟子跟着她们母女上山的,下山的时候也摘了不少花。
封雨薇说这些花她打算带回去熬胭脂,现在的她因为练不了武,不知道做什么来打发时间就喜欢看一些书。她曾在书上看到过怎么做胭脂,今天摘了这么多花,就打算自己做一些胭脂和口脂,听紫蕊这么说,李莲娘找了山庄里于胭脂一道颇有经验的妆娘去教她。
过了一会儿紫蕊又过来了,但她这回只是站在书房的门外:“庄主,纪女侠求见。”
“什么事?”李莲娘正在低头看桌案上的,问紫蕊话的时候也根本就没有分心,紫蕊说:“纪女侠是来谢庄主邀请她们来山庄的,庄主若是不见,奴婢这就过去回了纪女侠。”
李莲娘点了点头:“眼下我手里有要事忙碌,纪女侠和封娘子你就多上点心招呼着,对了告诉管家和白蕊这几天多增派一些芙蓉卫到后山巡逻,谨防有人来盗取灵芝。”纪十方如今还被关在县衙大牢,这是她和程青对外公布的消息,实际上人已经被转移到了山庄来。
眼下正值春夏交接的时节,芙蓉山庄一带又是最适宜灵芝生长的,因此年年都会有很多不速之客来山长寻觅灵芝。这山上尤以紫芝最常见,李莲娘看过芙蓉山庄的账目宗卷,其中关于灵芝的记录是单独成册的,而管家也从库房里找了很多慕容律留下的笔记给她看。
不过李莲娘会特意交代让白蕊多注意后山的防卫,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纪十方被藏在后山,华山派掌门凌秋子要见他,她们都是以纪十方是重要证人不允许探监为理由,拒绝了。但毕竟凌秋子是一代宗师出身名门正派,与他相比那些魔教的人可就不一定守规矩了。
紫蕊离开书房过来,想纪岚抱歉道:“庄主眼下正在处理要事,怕是无法得空见您了,庄主有交代奴婢好好招待纪女侠和封娘子。若是纪女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奴婢。”
“哦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打扰公主殿下了,我呢本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过来向公主亲自道个谢的罢了。”纪岚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李莲娘眼下正忙着,她当然不会非要进去见到李莲娘才肯离开。紫蕊送纪岚回了她们母女暂居的客院,封雨薇正好刚弄完一盒胭脂。
封雨薇把这盒刚做好的胭脂拿给紫蕊,让她带给李莲娘,不过这胭脂刚装入瓷盒还没有彻底成型,紫蕊拿着它一路小心翼翼的。白蕊巡逻的时候经过,看见紫蕊拿着个小东西走路很是仔细小心,出声喊了她一记:“紫蕊!”紫蕊大概是紧张过了头,一下子失了手。
还好白蕊手中的剑出得极快,一下将快要落地的瓷盒抛起,总算是面前保住了瓷盒,里面的胭脂却几乎全都倒光了。看着手里的“空盒子”紫蕊很是无语的看向白蕊,说:“白卫长,这是西客院那位封娘子送给庄主的,你方才喊什么喊啊你看,现在全都倒光了!”
“我……害不就一盒胭脂嘛,我就没看到过庄主什么时候是化了妆的。”白蕊满不在乎的扫了眼地上的胭脂,流到地上的很快就风干了。紫蕊的裙边上也沾染了一些,她拽着白蕊跟自己一道去见李莲娘,后者早已不在书房了,而是去了东客院那边找容禹下棋去了。
中午的时候李元嘉也来了芙蓉山庄,他是来找容禹的,毕竟容禹还是他的师傅。再过些日子等到晋王的判决书下来了,差不多李元嘉的世子之位也会一并被剥夺,到时候按照朝廷的律法他会直接被带回长安。倘若皇帝仁慈,李元嘉将来也许还能有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至今仍然还保留着世子头衔,已经是李莲娘若能够做到的,给予李元嘉的最后一息帮助。晋王妃前几日已经在大牢里,对自己当年隐瞒真相,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行供认不讳,本该被处以极刑,却被李莲娘出手保了下来。她现在已经去了庵堂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于李元嘉来说,让母亲去庵堂出家比廷杖一百还要骑驴游街示众好太多了,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母亲纵然遭遇了那样一场劫难很无辜,该死的是那些山贼。然而他的父母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真相,一直将李月落当做皇室血脉,光是为她请封郡主这一条,就已经是欺君。
容禹看出他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就停下了对李元嘉剑术的指点,让他自己多练练以前交给他的那些招式。李元嘉耍了几回架势,扭头看见李莲娘和容禹在边上饮茶聊天,远远看上去倒有些父慈女孝的样子,其实想来,若是师傅有女儿的话,也该是和他差不多的年岁。
正想着,李莲娘手上扔了一颗榛子糖过来,恰好砸在了他的脸上:“堂兄,你这么容易出神可练不好功夫呀,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专心一致,不可分神否则容易走火入魔。”
“……我知道了。”李元嘉将榛子糖喂到自己嘴里吃着,榛子糖的外层裹了一层蜂蜜,甜滋滋的蜂蜜融化之后榛子糖本身的味道就出来了。泛着微微苦涩的榛子糖吃掉厚厚的糖粉,露出最里面的榛子时,才又尝到了甜味,这或许就像是人们常说的,先苦后甜了吧。
容禹说:“你要是也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叔父教给堂兄的这些招式我看过一遍,已经会了。”慕容律曾说过,她的武学天赋惊人,寻常人习武光是打桩扎马都要两三年,她个把月不到就已经开始练剑。就连慕容律教给关越的那套逍遥剑法,李莲娘也从没正统的学过,只是看过一遍,就已经会了。
容禹讶然的看着她,知道她不会故意这样说来欺骗自己的,只是他本以为自己于武学一道已经是很难得一见的天才了。想不到身边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不过十四岁大的小丫头,在武学上竟然有着不输于他的天赋,他说:“慕容道长他一定教了你不少,你很幸运。”
“师傅除了教我剑术引我入道修行之外,就只专心教了我琴技。至于其他武学通常都是师傅演示一遍,我看过之后脑海中就把这些招式都记下了,大概是因为我生来就异于常人,所以我学什么武功都比旁人要快。”李莲娘说着,伸手从廊下折了一枝木槿过来把玩着。
这枝木槿绿叶苒苒只是还不到开花的时节,所以这上面一个花苞也见不着。看上去除了叶子就是枝丫,但是下一瞬这枝木槿就在李莲娘的手里冒出花骨朵,继而逐渐开放出好几朵粉色的叠花。容禹诧异地看着她手里的木槿花,又确切地看了眼旁边的木槿树,不作声。
李莲娘说:“你看,在我的手里这枝木槿能提前开花,而原来这一树木槿依然还是满枝头的翠绿不见一点花色。其实只要我想,一年四季都能见到这些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芬芳。武功也是一样,各门各派有各自出名的武学招式,打好基础,自然学什么都快。”
“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容禹道。
李莲娘望着李元嘉照着容禹的模样挥剑,笑了笑,转过身来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坐下:“堂兄的根骨其实不错,只不过如今他的筋骨已经长成了,和自幼开始习武的人相比,时间上他已经晚了很多。若是他能刻苦坚持下去,过个三五年,未必不能后来居上的那人!”
“嘉儿他基本功扎实,以前也是跟着军中的将领学过一些杂七杂八的招式,若要论与人交手他倒也能够对付的了。”容禹对李元嘉很有信心,他差不多也是看着李元嘉长大的。
李莲娘哦了一声,说:“或许吧,不过堂兄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子爷,若是有朝一日失去身上这个爵位,又该如何呢。叔父你也应该知道,向他如今的这样尴尬的身份,就算是跟着我们回到了长安,保留着他皇族宗亲的身份,将来也难以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不是么。”
“师傅。琅琊,你们在聊什么呢?”容禹还没来得及回答李莲娘的话,李元嘉就已经先过来了,他端起茶几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正好这会儿山庄的管家过来找李莲娘了,她就先离开了容禹住的这个东客院,李元嘉在她原来的位置坐下来:“师傅,什么时候去长安?”
“等朝廷新派遣到太原的监军到了,我想就差不多到了该起程的时候。”容禹说。
李元嘉点了点头,说:“这两天我也差不多把王府的人都放完,留着这样一座空寂寂的王府本也没有什么意思。琅琊留给我的最后期限也差不多快到了,明日我就从王府搬出来,住到县衙去。”不知道能不能去大牢看看父王,不过李莲娘在这儿的时候他也不敢问。
容禹扭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想去就去,她也没说不准你再去探望不是吗?她能够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换做了朝中其他人无论是谁,都可能先斩而后奏。”
“我明白,事发至今已经半个月。若不是父王当真存着反了长安的心思,想必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能保住这条命,琅琊在中间想必也为我和朝廷斡旋牺牲了很多,所以我不会恨她更不会恨皇上,我只希望能给父王留个全尸。”李元嘉说着,又拿了一颗榛子糖。
李元嘉未曾在芙蓉山庄留用晚飨,他离开山庄的时候李莲娘还在忙,并不知道李元嘉他是什么时辰离开的。翌日上午李莲娘离开山庄来到了太原城,纪岚母女也随她一道回来了,封问安两日不见妻女,自是想念的很,一家三口见了面就回了她们下榻的客栈。
李莲娘到了衙门后,看见程青和程西正要出门:“你们这是去哪,又有什么新线索了?”
“线索倒不曾有,大人的克星倒是来了两个。”程西说着,李莲娘就看到有两个打扮得颇有些江湖女侠之风,长相上又很是相似的姑娘。李莲娘颇为好奇,程西一边给她解释着这两人的来历,一面被程青拽着胳膊往外跑,那两名手拿弓箭的姑娘跑过来,“你是谁?”
看上去对李莲娘似乎很有敌意的样子,她们两人一个去追程青,一个拦住了李莲娘:“说,你和程郎什么关系,为什么和他这么亲密?老实交代,否则——”话未说完,程青被另一个给抓了回来,程青说道:“不得放肆!这位是琅琊公主,当今天子的女儿!”
“你是公主?”这俩人同时都放了手,往李莲娘面前一跪:“民女不知是公主,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李莲娘蹙着眉:“你们应该是姐妹吧?”
“回公主的话,民女燕七这是我妹妹燕九,我们俩是孪生姐妹。”左边这个回话道。
燕九说:“方才不知是公主尊驾,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罪。”
“罢了,都先起来吧。进去说。”李莲娘说着,便往衙门里的书房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