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见太子妃?”李莲娘从内殿出来后将诸人都扫了一眼,太子李祎的身边只见郑侧妃带着李重漪在旁边坐着,东宫的韩氏已经晋封为太子正妃,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宫中侍疾才对。李莲娘走过去在容禹的身边坐下,有宫女过来奉茶,由于紧张歪了一下手。
这宫女连忙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李莲娘凝着眉看着她半晌没说话,李祎说:“太子妃前些日子诊出了喜脉,我让她留在东宫安心养胎,就没带她过来。”李莲娘哦了一声,而后看向面前跪着的这个宫女,伸手一把扼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长得倒是标致。”
“既然太子妃有喜自然是悉心休养为好,琅琊先在这里恭贺太子殿下,东宫很快又要新添一口人了。”说到这里她伸手端起巴丝玛重新给她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看向韩青娘:“听说柔福宫的韩贵人也有孕在身,不知道太医署的医官可有好好替她请平安脉?”
“莲娘有心了,你表姐知道你如此关心她和腹中的皇嗣,一定很高兴。”韩青娘笑道。
李莲娘说:“母后客气了,儿臣只是好奇一个喝过绝子汤的人,是怎么重新怀上身孕的。毕竟这可算得上是杏林妇科医药历史上的一个奇迹,要是韩贵人肯说明一下原因,或许能替很多求子不得的妇人解答疑惑。”她这话说得并不小声,外殿的人只要没聋,都听见了。
韩青娘这时候才知道韩容娘原来喝了避子汤,不过碍于情面她还是戏称:“琅琊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话,当不得真,韩贵人有太医诊脉,怎么可能是喝过避子汤的呢。母后知道你先前与容娘多有不和,不过如今她已经是你父皇的后妃,你多少也该敬着她几分才是啊。”
“那母后贵为一国之母,为何要在父皇病重的时候让一个本该在禁足的女人,到紫宸殿来接近父皇呢?难道母后就不怕有人会心怀不轨,借机在父皇的汤药之中放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倒是忘记了,韩容娘姓韩,到底她才是母后最在意的孩子。”李莲娘抿唇笑了笑。
韩青娘抬手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放肆!你这是在说什么昏话,难道你父皇病重是我愿意看到的么,你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往娘的心上插刀子,你是想气死为娘是不是?!”
“儿臣不敢!”李莲娘起身到案几边上跪下来,叩首又直起身来:“儿臣只是在说事实而已,韩容娘当初在上林苑内得以侍寝,不就是母后您指使的么。怎么她没有告诉您,父皇赐了她一碗绝子汤?想来也是要是她告诉了您,母后还怎么能容得下她这颗野心呢!”
“娘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总是要这样跟娘讲话,母后真的好心痛。难不成你还认为你父皇的病,是娘做的手脚吗?”李莲娘的态度,韩青娘实在是痛心疾首。
李莲娘只是说:“母后没有对不起我,就算有也已经不重要了。儿臣还要陪皇叔到父皇赐下的府宅看看,便不再宫中多留了,程母妃,太子殿下,琅琊告退。”言罢她就起了身,容禹也随着一道起身来,李元嘉自然是也跟着他们一道向皇后和太子辞行了。
刚出了紫宸殿,李莲娘就哭了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可把巴丝玛给吓坏了,容禹为了哄她蹲到她面前要背她出宫。李莲娘趴在容禹的背上哭得鼻涕都出来了,还耍赖让容禹给她唱小调,到了宫门口要上马车了,巴丝玛看着前面一辆挂着崔府牌子的马车讶然了一阵。
“这位是……”看到和天子长得极为相似的容禹,崔稤一时分不清真假。巴丝玛赶忙向他解释了一番,而后崔稤向容禹深深一拜:“见过容王殿下。对了,琅琊她这是怎么了?”
“鹿之?是鹿之吗?”李莲娘哭的有些厉害,声音都哑了,崔稤过来把她从容禹的背上抱下来,崔稤说:“你瘦了许多。刚才去给皇上请安了吗?别怕,陛下吉人自有天象。”
“是我母后欺负我,她根本不爱我这个女儿呜呜呜……”李莲娘心情格外的差,崔稤抱着她先上了自己府上的马车,巴丝玛告诉他李莲娘准备去容王府,崔稤就让车夫待会儿跟着容禹他们的马车。容禹和李元嘉上了旁边的那辆马车,至于方向自然是不需要担心的。
给容禹安排的王府府邸是早就通知了他的,府宅的平面图也是交给了李莲娘,经过她的手转交给的容禹。赶车的车夫是从昌平王府过来的,之前还跟着李裕三个一起去了明德门外接李莲娘,这会儿赶着马车去容王府,他是熟悉路况的,没走什么冤枉路就到了容王府。
“叔父,看看还喜欢这儿吗,有什么想要添置的都可以直接告诉王府的詹事。”李莲娘这会儿的情绪像是变了个人,刚才那个在宫中哭了一路的人,好像不是她。崔稤在她身后拿着一朵珠花戴在她的头上,她头发原来重新打理过,容禹说:“已经很好,不必改了。”
李莲娘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叔父喜欢,那就先不做什么修改的了,回头等叔父有需要了再吩咐詹事去做就是。兴化坊离宣阳坊倒也不远,以后我可以随时往叔父这里跑。”
“你若是喜欢只管常住叔父这里就是,难道我还会撵你走不成?”虽是说笑,但李莲娘听到容禹这样说就特别的开心,崔稤牵着她的手跟在容禹的身后往里走,这座容王府原本也是一个多年未曾住人的王府,稍加修整过之后,倒也看不出什么曾经被空置的痕迹了。
进了容王府的正堂,王府内的属官,诸如王傅、典军还有府中护卫首领以及总管和詹事,都来拜见容禹。府中的宫女内侍以及其余的役从跟内卫的人数,王府总管都是记载了一个本子上,让容禹亲自查看过的,这些人的人数过多要是让容禹亲自看过,就多此一举了。
中午在容王府简单的用了一些饭食,李莲娘和崔稤就告辞离开了,出了兴化坊李莲娘才问起他妹妹的事。眼下崔九娘早已被日月神教的人带走,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崔稤也是着手查了很久甚至还找了大理寺和京兆府,不过可能因为涉及江湖大派朝廷也不敢过于放肆。
要是惹怒了这群本身就无视王法,自诩大侠的江湖人只怕是难以保全崔九娘的性命,这些日子以来崔稤的母亲身子也不大好。李莲娘大约也猜得到崔夫人这般情况,都是因为思念女儿担心崔九娘在外受苦忧思成疾,崔稤送她回了昌平王府之后,才折道回自己的家。
李莲娘阔别将近一年的时间回来,薛詹事和柳总管都快认不出她来了,如今的李莲娘“右手”已经痊愈,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曾经偶遇过的师傅,慕容律的身上。反正师傅就是偶尔拿来当幌子用的,谁让他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呢,李莲娘坑起师傅来一点儿不慌。
江夫人很早就来王府收拾起来了,她还已经听说上午的时候,李莲娘她在宫里和皇后吵了一架,哭得是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伤心极了。因为担心李莲娘的身体吃不消,江夫人到厨房去给李莲娘炖了一盅补身的药膳,李莲娘进府的时候江夫人还在厨房里盯着火候呢。
漪兰轩内早已有下人收拾好庭院,院子里栽种的一些花花草草也是被人精心打理过,巴丝玛知道李莲娘有事要与夜刀说,就把院子里伺候的其他人都先遣退了下去。李莲娘进了屋以后直接就去了内屋,巴丝玛中堂守着,夜刀将他从紫宸殿带出的东西交还给李莲娘。
“今日我演的这出戏想必足够让人遐想了,明日我要你替我再烧一把火,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琅琊和皇后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李莲娘把李乾赐给她的这个盒子收了起来,接着去到梳妆台前坐下来抬手拆了自己的发鬟,取下珠花柔顺的乌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
夜刀恭敬的站在她的身后,唯命是从:“属下一定会让这把火,烧了半个长安城的。”
“不,我要的是让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我琅琊公主已经回来了,还要让他们知道我琅琊公主与皇后母女不和,与整个吴国公府不和。”李乾再三叮嘱让她不要和韩青娘作对,但李莲娘也自有主张,哪怕眼下韩青娘在朝中的威望确实是挺高的,但她却有军功在身。
至于皇太子,李莲娘只希望李祎不会像大兄李祚那般轻而易举就被别人利用,免得真的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的时候,李祎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李莲娘拿起桃木梳将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梳顺了,抬眼望着镜子里夜刀的脸,笑了笑:“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公主的模样就是易了容,变成了其他人的脸,夜刀也是认得出来的。”夜刀壮着胆子上前在李莲娘身边跪坐下来,拿起梳子来给李莲娘挽发,时下长安城未出阁的少女当中,最流行的就是云鬟,它和云髻一样都是挽着后脑比较高的位置,用扣夹固定,簪花以掩饰。
李莲娘对着镜子细细地看了看夜刀给自己挽的头,很是满意:“不错嘛,想不到你这双手还能如此的灵巧,挽出来的发髻这么好看,我还当你只会用手上的刀去杀人呢。”
“夜刀早已说过手里的这把刀,此后只会替公主杀人,梳子也只会为公主一个人盘头。”夜刀从背后搂住李莲娘,他的脸掩埋在李莲娘雪白的颈子边,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她能清楚的听见夜刀的脉搏还有他的呼吸。从那日替李莲娘穿鞋之后,夜刀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李莲娘抬起手来攀着夜刀的胳膊,摸到了他的脸和嘴唇,她望着镜子中的夜刀笑着说:“出去了一年前前后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改天找个时间陪我去郊外散散心,如何?”
“公主盛情相邀,夜刀荣幸之至!”就算这一刻你给我的回应是虚假的,我也心甘情愿乐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夜刀松开了李莲娘,而后身影飞上房梁接着看见巴丝玛进来了,原来是李莲娘的乳母那位江夫人端了一盅药膳过来,“奴婢先伺候公主更衣好了。”
“找一套颜色略深一些的素雅些的来,你再帮我选一个璎珞看看哪个更搭配?”李莲娘拉开了面前的柜子中的某一层屉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好些个匣子,里面都装着璎珞圈,有红宝石玛瑙的,有珍珠翡翠的,还有镶嵌着夜明珠的。她挑了一时,有些决定不下来。
巴丝玛找了一套符合李莲娘心意的裙子过来,选了一个雪青色玛瑙璎珞全,上面缀着一个金牌,上头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都用的小纂体。这是两岁的时候程贵妃的兄长,现在的幽州节度使程岩和他夫人送的生辰贺礼,与五皇子李裕的长命锁:事事如意,是一对。
现在李莲娘长大了,戴这个璎珞圈倒也刚刚好,巴丝玛又替她选了一对同样都是浅色的耳坠,与这套深色的裙子反向相衬,倒是更加突出了李莲娘的气质和美。两人出去以后,夜刀才从房梁上下来,之后从窗户离开,外面江夫人已经给李莲娘盛了一碗药膳出来凉着。
“乳母~乳母莲娘好想您呀,能不能先不吃这碗东西啊,闻着就好大一股甘草和黄芪的味道,这碗汤我觉得还是乳母您自己喝了吧。”李莲娘抱着江夫人的手臂撒娇,就是不肯喝。
江夫人说:“这是专门找医官给公主开的调理身体的药膳方子呢,听阿越说公主你在太原查案的时候受了伤,这汤就是给你补血气的。来来来,快喝下,不够的厨房还有。”
“……乳母我真的喝不下去。”李莲娘一脸的为难。
江夫人又说:“公主的月事来得准吗?小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喝些这个汤,也是怕你来月事了的时候小肚子又疼起来。”
“哦。”李莲娘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了,江夫人却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