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是各家公司开年会、总结会的旺季,很多企业还会举行供应商大会,把供应商们叫过来吃喝玩乐画大饼。
娅仕玫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服装企业,旗下品牌影响力越来越广,每年十二月都会有供应商大会,这一次,莫惠清接到邀请,领着唐亦宁前往参加。
会议定在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周二,地点在郊区的一家度假村酒店,要开一整天。
这种会议对着装没有要求,唐亦宁就在毛衣外裹上羽绒服前往酒店,在大宴会厅与莫惠清碰头。
上午开大会,全场乌泱泱四百多人,娅仕玫公司的老总上台发言,莫惠清对唐亦宁说:“随便听听吧,别当真,就是洗脑。”
唐亦宁还是第一次参加供应商大会,听了以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娅仕玫老总就是在自夸,led屏上摆出各种数据说自家企业有多牛逼,前景有多光明,潜台词是“我们采购你们家的产品,是你们的荣幸”。
唐亦宁和莫惠清是分头来的酒店,这一阵子,她们还没单独接触过,来之前唐亦宁就想好了,要探探莫姐的话,至少把自己的后路安排一下。
两人并肩坐在会场,唐亦宁才起了个头,莫惠清就打断了她的话,说:“小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情还没定,等到年会时再说。”
她这样讲,唐亦宁也只能作罢。
茶歇时,大家涌出会场,去外头拿东西吃。唐亦宁看到那丰盛的西点、饮品和水果,觉得好看极了,先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江刻,才端着盘子去拿好吃的。
莫惠清与她一同取西点,问:“你以前在铠勋,参加过这样的大会吗?”
唐亦宁摇头:“没参加过,我以前是跟单呀,都在厂里坐班,铠勋开年会也和望金一样在自己厂里,不来酒店。”
莫惠清说:“你做业务后,会有很多机会参加这样的供应商大会,还有各种展会、订货会,或者像之前霍云舟让你去的时装发布会,偶尔也有。我们公司的设计团队每年还会出国采风,看看国际时装秀,了解拉链的最新流行趋势,业务团队去国外不多,上海的时装秀倒是会跑跑。”
唐亦宁心里无比向往。这个月,她的同事们大多在出差,坐高铁、飞机去外地讨债。讨债并不是件好差事,心理压力很大,唐亦宁却有点儿羡慕,她也想去外地转转。
可惜她无债可讨,做的几个小单子都顺利地回了款。
唐亦宁吃了几块不同口味的小蛋糕,有点腻了,准备拿些水果吃,正往盘子里夹火龙果时,有个人扑过来抱住她:“小唐哎!好久没见你啦!我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是你!”
唐亦宁吓得火龙果都差点没夹住,定睛一看,竟是彭玉。
啊,铠勋面料也是娅仕玫的供应商之一,彭玉在这儿很正常。
“彭姐!真的好久没见了。”唐亦宁脸上笑开了花,问,“你最近好吗?”
“老样子呗。”彭玉说,“你打进娅仕玫啦?厉害啊!他们家以前一直只用外克。”
唐亦宁害羞地指指不远处的莫惠清:“是我老板做下来的客户,由我来跟,厉害的是她啦。”
莫惠清走过来,唐亦宁为前后两任上司做介绍,莫惠清就和彭玉聊了几句,正聊着时,霍云舟过来了。
娅仕玫的供应商大会,霍总监自然会出席,不过他没上台发言,茶歇时在人堆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唐亦宁。
“hello!莫经理,彭经理,小唐。”霍云舟意气风发地走到她们面前,以主人家的姿态问,“茶歇如何?要是不好我去提意见,下午还能改进。”
莫惠清说:“总监说笑了,贵公司的供应商大会是出了名的高大上,我钻尖了脑袋和你做生意,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能过来蹭吃蹭喝,开开眼界。”
彭玉说:“我也是!去年你们都没邀请小唐,我看不过眼,发誓今年一定要来参加!所以年初才缠着总监你不放。”
这两个做业务的老油条姐姐把霍云舟说得接不上话,转头问唐亦宁:“去年老卢没邀请你吗?”
唐亦宁正叉着火龙果往嘴里送,含糊地说:“去年我在铠勋,只接了你们一些超级小的单子,没叫我很正常,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我的错。”霍云舟的语气充满歉意,“这么说起来,我又欠你一顿饭。这样吧,周六晚上你有空吗?我叫一下梁总,我们一起去吃饭。梁总厂里的新品开发已经到打样衣的阶段,他前几天和我说,想找你聊聊。”
唐亦宁嘴里塞满水果,鼓着单边腮帮子愣愣地看着他。
莫惠清与彭玉默默对视,唐亦宁看向她俩,莫惠清向她点了点头。
唐亦宁还没回答,霍云舟先笑起来:“你怎么跟个小学生似的?应酬还要莫妈妈同意吗?”
莫惠清说:“总监,你要是把妈妈改成姐姐,我会更高兴一点。”
“抱歉抱歉,我又犯错了。”霍云舟哈哈大笑,止住笑后认真地说,“莫经理,周六晚上你要是有空就一起来,梁总是个大客户,我怕小唐不够专业,有些问题讲不明白。”
唐亦宁想,这人给她牵线搭桥做业务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不过,莫姐要是能一起去就最好了。
莫惠清却摇头说:“对不起啊总监,我周四要出差,周日才回来,周六晚上不在钱塘。”
唐亦宁想:四天三晚,莫姐是去广州吗?
莫惠清顿了一下,继续说:“总监,你别小看小唐,她现在面对新客户一点问题都没有,让她去就行,我很放心的。”
霍云舟说:“行,那就让小唐来,反正我也在,我和梁总关系很好,可以让小唐先和他熟悉一下,打个样品应该问题不大。”
话说到这份上,唐亦宁只能答应周六晚上去和霍云舟、梁总一起吃饭。
聊完天,霍云舟去见别的供应商了,等他走远,彭玉才挽住唐亦宁的胳膊,问:“小唐,你和霍云舟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有。”唐亦宁耷拉着脑袋,“他是客户,我是卖拉链的业务员,over。”
“你over他可不over啊!”彭玉又瞄了眼去倒咖啡喝的莫惠清,小声问,“你领导让你使美人计啊?”
唐亦宁连忙否认:“没有啦!彭姐,怎么可能!”
“没有最好。”彭玉伸手戳戳唐亦宁的脑袋,像在对待一个叫人操心的小孩,“我以前就提醒过你,不要看上霍云舟,你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放心吧姐,我没看上他。”唐亦宁想了想,又改了个说法,“不对,是我看不上他。”
彭玉咯咯笑:“呦,小美人眼光很高嘛。”
唐亦宁一抬下巴:“那是。”
中午大家用自助餐,下午分面料、辅料会场开分会,唐亦宁和彭玉去了不同的会场,一直到晚宴时才再次见面。
唐亦宁不知道的是,下午开会时,莫惠清抽空找到彭玉,两人聊了二十分钟,话题只关于唐亦宁。
——
周六那天,江刻不用加班,在家休息,他已经知道唐亦宁晚上要去和霍云舟吃饭,一整天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下午,唐亦宁打开衣柜挑衣服,江刻从她身后飘过:“你怎么不穿礼服呢?”
唐亦宁懒得理他,选了一件胸口有图案的米黄色v领毛衣,又拎出一条紧身牛仔裤。
江刻看着她换衣服、梳头发、化妆,瘫在大床上猛翻白眼,凉飕飕地开口:“倒计时,还有十一天。”
唐亦宁背对着他,正对着化妆镜扫眼影:“什么十一天?”
“元旦。”江刻咬牙道,“公开。”
唐亦宁说:“也许我今天就会对霍总监坦白。”
江刻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跪坐在床尾问:“真的?”
“看有没有机会咯。”唐亦宁从镜子里看他,“转正这事儿已经没意义了,我觉得莫姐去了广州,过完年我八成得重新找工作。不是说我信不过二组三组的经理,实在是……我和厂里那位谷总闹过好几次不愉快,以前还有莫姐罩着,她走了谁来鸟我啊,我肯定要被那个人穿小鞋,搞不好还会被他性/骚扰。”
江刻说:“没事儿,你要是不干了过完年再慢慢找,金九银十,金三银四,三月份招工单位很多的,咱俩也没什么经济压力。”
唐亦宁涂好睫毛膏,回头对江刻眨眼睛:“好不好看?”
江刻:“好看。”
唐亦宁妩媚地笑:“你说,我要是去霍总监的公司做个采购怎么样?我懂面料哎!”
江刻眼神都变了:“……不行!”
唐亦宁“噗”地笑出来,拍了他一下:“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去他那里上班。”
江刻看了她一会儿,说:“老婆,我这个月接到过几个猎头的电话。”
“真哒?”唐亦宁急急地问,“什么单位什么岗位?给多少钱?”
江刻说:“都是互联网公司,岗位大多是后端开发,还有什么项目经理、总经办助理,薪资的话没具体聊,估计就是四十万左右,我下个礼拜要见老大,谈完再说。”
他好厉害哦——唐亦宁想,就算窦老板不给他涨薪,他也能跳槽去别的单位,手上有本事就是好,在哪儿都有饭吃。
江刻拍拍唐亦宁的头,看着她的眼睛:“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咱们家真的不愁钱。你要是在单位里被人欺负,不用忍,走就是。好工作多得很,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
唐亦宁:“哦,我知道了。”
化完妆,她穿上羽绒服,把准备好的拉链样品塞进大挎包,在江刻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家。
唐亦宁开车去往目的地。
地方是霍云舟选的,在一家私人会所。霍云舟说了,晚餐由他买单,因为娅仕玫去年欠了唐亦宁一顿饭。
此人要请吃饭,理由稀奇古怪,唐亦宁也懒得和他计较。她从未去过这种高端会所,据说是会员制,没有一定的身家无法入内消费,真让她买单,财务姐姐估计都不肯给她报销。
会所在钱塘金融区内一栋沿江高楼的五十二层,可以俯瞰江景,内里装修走的是低调奢华路线,艺术气息浓郁,不是那种雍容华贵、大金大银的风格,更受年轻小开们的欢迎。
唐亦宁藏不住好奇心,跟着霍云舟穿过长廊时一直在四处张望,梁总对她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要不是enrico带着,我这乡巴佬也见不了世面。”
霍云舟回头笑:“梁哥,夸张了啊。”
梁总:“哪儿夸张了?年会费就五万呢!”
霍云舟:“不够你买几瓶酒。”
梁总:“哈哈哈哈哈……”
唐亦宁: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霍云舟订了一个小包厢,环境清静幽雅,梁总海鲜过敏,三人就吃法餐,边吃边聊。
唐亦宁拿到了梁总给的拉链样品明细表,说回去就安排打样。
一顿饭吃完,梁总说有事先走,唐亦宁觉得不妙,怀疑是两个男人商量好的,赶紧说自己也要走。
霍云舟当然不会放过她,指着自己的盘子说:“我还没吃完呢,哪有请客的人没吃完,客人一个两个先溜的?”
梁总趁机跑掉了,包厢里只剩唐亦宁和霍云舟两人,现在的唐亦宁其实不怕霍云舟,已经有点儿摸清他的脾气,不会对他太毕恭毕敬,觉得总监大人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孩。
她说:“你吃得好慢。”
霍云舟执起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说:“是你们吃得太快。”
唐亦宁没办法,只能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细嚼慢咽。
一会儿后,霍公子终于吃饱了,笑着问:“这儿的牛排好吃吗?”
唐亦宁:“好吃,谢谢总监招待。”
“你干吗一直和我这么客气?”霍云舟拿起餐巾抹抹嘴,说,“哎,我带你去外头转转,这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想做个spa都可以。”
唐亦宁摇头:“不用不用。”
霍云舟:“打台球你喜欢吗?还有唱歌,看调酒师调鸡尾酒,打麻将……”
唐亦宁的脸又苦起来:“真的不用,谢谢总监,我一会儿要回家去。”
霍云舟继续提议:“那……夜景看吗?靠江那边有一大片落地玻璃窗,视野很好,还有几个造型有趣的沙发,很多女孩喜欢在那边拍照,你要去看看吗?”
这一次,唐亦宁动心了,在五十多层看夜景,真的很有吸引力。
她把外套和挎包留在包厢,跟着霍云舟去往观景处。
路上经过一个包厢,一男一女刚好出来,男人一身名牌,搂着女孩的腰,女孩又高又瘦,像个模特。看到霍云舟后,男人打了个招呼:“enrico!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霍云舟说:“来和朋友谈生意。”
那人看到唐亦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一会儿带你朋友来我们这儿喝一杯?”
霍云舟说:“下次吧,我带她过去前面看夜景,看完就走。”
“看夜景?”那人嘎嘎笑,“也是,女孩都喜欢在那儿拍照,那你去吧,下次一起喝酒。”
霍云舟继续带着唐亦宁往前走,唐亦宁问:“你常来这儿吗?”
“不常来。”霍云舟说,“我过来都是谈工作,或是放松一下,和几个朋友喝一杯,我还没带女孩来过,你是第一个。”
唐亦宁没做声,霍云舟补充了一句:“我从不来这儿谈恋爱,也不喜欢认识这儿的女孩。”
唐亦宁没懂。
他们说话时转了个弯,唐亦宁就看到了那片观景玻璃窗。
为了让客人能更好地观赏夜景,这一片室内灯光很暗,唯一明亮的是角落里一组造型时尚的沙发卡座,边上有绿植、雕塑和室内小水池,池子上弥漫着袅袅雾气,有几个漂亮女生在那儿拍照,出片效果应该很好。
唐亦宁站在窗边,把手搭在玻璃上,第一次从五十多层俯瞰钱塘城。周末晚上的黄金时间,金融区一栋栋高楼都在上演外墙灯光秀,江面上还开着几艘游轮,跨江大桥小得像乐高积木,唐亦宁都要看不清那些汽车,只能看到一片橙光。
“看那儿。”霍云舟站在她身边,指着江对岸一片高层住宅楼,说,“那是我在市里的家,沿江的那栋,我家是二十八楼。”
唐亦宁:“哦。”
市区的家?那就是还有郊区的家,说不定还有上海的家、北京的家……
霍云舟看到她搭在玻璃上的手,白嫩的肌肤,纤细的手指,干净的指甲,视线再往下却是起球了的毛衣袖口。
他想起供应商大会那天,唐亦宁吃茶歇时也穿着一件毛衣,手肘和袖口处起了球。
霍公子的职业病犯了,说:“你这毛衣起球啊。”
唐亦宁低头看袖子:“我穿三年了,起球很正常。”
她没有因为要来赴他的约而认真打扮,与另一边正在拍照的几个时尚女孩形成鲜明对比。霍云舟低头看着唐亦宁恬淡的脸庞,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冲动,想要让她体验更好的生活,想要告诉她,这世界上好东西还有很多,美食、美景、美衣、美钻……只要她愿意和他谈恋爱,他就能带着她一起去领略那醉人的风光。
她率真又可爱,他真的很喜欢,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度过一段开心的岁月。
霍云舟发现自己竟然心跳加速,这种奇异的感觉二十岁后就没出现过,他像是变成了一个青涩大男孩,有点紧张,还有点害羞,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小唐,有件事其实一直想问问你,就是……过几天是圣诞节,你愿不愿意……和我……”
“返老还童”的霍公子还没扭捏完,唐亦宁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迈开脚步向那沙发区走去,霍云舟一看就发现不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
“别去。”他说。
唐亦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一次转头往沙发那边看,霍云舟又把她脑袋给掰回来:“别看!”
沙发那边,之前在拍照的几个女孩已经走了,现在待着的是一对男女。斯文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身材的女人坐在他大腿上,那姿势怎么看都无法用“普通朋友”来形容。
“那是钟隐贤。”唐亦宁被迫与霍云舟对视,眼里是汹涌的怒意,声音都在发抖,“是我闺蜜的男朋友。”
霍云舟回想了一下:“国庆时婚礼上的那个伴娘?”
“对!”唐亦宁都快气哭了,“她叫吴丹娜,是我和潘蕾的大学同学!我最好的朋友!潘蕾把钟隐贤介绍给吴丹娜,说他斯文老实,从来不在外面乱玩!可他、他……”
“嘘,嘘,小点声。”霍云舟还是用双手捧着唐亦宁的脸,不让她转头,“冷静点冷静点,也许他们已经分手了?”
“没分手!”唐亦宁拿出手机,哆嗦着打开吴丹娜的朋友圈给霍云舟看。
两周前,吴丹娜和钟隐贤一起去了上海迪士尼,她把照片都发在了朋友圈,住的是迪士尼乐园酒店,还是主题房,吃的是乐园内的主题大餐,还有演职人员与他们合影。
钟隐贤在迪士尼专卖店给吴丹娜买了好多玩偶和礼品,他们玩了各个大项目,牵着手在镜头前亲亲,吴丹娜还和各种迪士尼公主拍合影。
最后几张照片是烟花秀,烟花在城堡上绽放,就是现实世界里最美的童话。
那两天,唐亦宁看了吴丹娜事无巨细的朋友圈,像自己在迪士尼玩了一趟,趴在床上问江刻:“你猜猜这样玩两天要多少钱?”
江刻:“五千?”
“不够哦。”唐亦宁托着下巴说,“绝对要上万。”
江刻:“美国佬骗的就是那些傻子。”
……
吴丹娜最近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周前的周末发的,晒出一捧红玫瑰。
【今天收到花还纳闷,圣诞节又没到,干吗要送花?问过他才知道,今天是我们在一起四个月整的日子,真的好感动[大哭],谢谢亲爱的[爱心],期待我们的五个月、六个月……一直到永远。】
唐亦宁当时还觉得钟隐贤好浪漫,连这样的纪念日都要送花,而现在,看到那个印象里一直文质彬彬的男人与女孩贴在一起的样子,唐亦宁恶心得想吐。
“你听我说,小唐,唐亦宁!你冷静点听我说。”霍云舟还在劝她,“钟隐贤是这里的常客,我认识他很多年了,他就喜欢身材好的女孩。你朋友和他不管有没有分手,你现在过去找他算账都不是个明智之举。如果他们已经分手,你过去就没有意义,对吧?如果他们没分手,你过去只会对你朋友不利,真的,你信我。”
“什么意思?”唐亦宁困惑极了,“为什么会对我朋友不利?”
霍云舟松开手,低声说,“就算钟隐贤和你朋友分手,他也会处理好这段感情,绝不会让你朋友吃亏,明白吗?”
唐亦宁问:“怎么处理?给钱吗?”
“也许是给钱。”霍云舟越说越艰难,“也许是给别的补偿,总之一定会让你朋友满意,答应和平分手。你要是现在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钟隐贤没了面子,你朋友可能就什么都得不到。”
唐亦宁:“……”
那边的钟隐贤没发现异常,帮女伴拍了几张照片后,两人就搂着离开了。霍云舟松了口气,说:“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他应该没看到你,你回去最好也不要和你朋友说这件事,要不然你们可能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唐亦宁沉默了很久,抬头看他:“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霍云舟:“!”
唐亦宁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眼神里带着厌恶:“没错,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霍云舟:“……”
唐亦宁匆匆跑回包厢,抱起外套和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会所,与追过来的霍云舟擦肩而过。
坐电梯下楼时,她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为自己刚才的懦弱。
她讨厌钟隐贤,讨厌霍云舟,讨厌潘蕾,讨厌蟋蟀!
讨厌所有的、把女孩当成玩物的混蛋!
可她被霍云舟说服了,没上去扇那男人一个大嘴巴子,怕自己的行为真的会对吴丹娜不利。
可是,可是!如果吴丹娜拿了钟隐贤的分手费,真的是有利吗?!
那是正确的吗?是这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唐亦宁不能确定别人是怎样,但她了解吴丹娜。吴丹娜绝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她晒出礼物和约会照是因为真的喜欢钟隐贤,她和他谈恋爱不是为了最后拿一笔钱!
唐亦宁上车时还在流泪,到家时情绪已冷静下来。沙发上的江刻吓一跳,因为唐亦宁回来得比他预计的要早,他还没来得及收拾茶几上的啤酒罐、鸭脖和鸭爪。
江刻站起身看向大门,唐亦宁已经扑进他怀里,把脸颊埋在他胸膛上。
这反常的状态把江刻弄慌了,急问:“你怎么了?那个姓霍的欺负你了?”
“没有。”唐亦宁抬头看江刻,问:“男人是不是真的有钱就变坏?”
江刻皱眉:“不是吧,这得分人。”
“怎么不是?!”唐亦宁一指茶几,“你都偷偷给自己买啤酒鸭爪了!你以前从来不买的!你还说我买奶茶是浪费钱!”
江刻瀑布汗,唐亦宁晚上去和霍总监吃大餐,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想,干吗要亏待自己?她最近老吃大餐,还有那种高档的茶歇,他也要吃好吃的!所以才会去买平时舍不得买的啤酒和鸭爪,这和变坏有什么关系?
江刻:“我……”
唐亦宁又一次扑到他怀里,把他抱得很紧很紧,她想,还是她的江刻好,比谁都好,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的坏话,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对她是真的好。
江刻:“……”
唐亦宁抱了好一会儿,发现江刻没动,仰起脸问:“你怎么都不抱我的?”
江刻抬起双臂做投降状:“手油呢。”
唐亦宁:“去洗手,要抱抱!”
江刻:“……要么,先亲一个?”
“不要!一股子鸭脖味!”
“哎我和你说,这个鸭脖还挺好吃,以后咱们就买这家。”
“是吗?什么牌子啊?”
“你自己看,也不太辣,你应该会喜欢。”
“唔,是挺好吃,哪儿买的呀?”
“小区北门。”
……
躲在厚厚的羽绒被里,唐亦宁把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给江刻,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刻说:“我觉得你还是得告诉你朋友。”
唐亦宁:“霍总监说,我要是告诉她,我和她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江刻不懂:“为什么?是她男朋友出轨,你提醒她,她还会来怪你吗?这是什么道理?”
唐亦宁不语,心想这也不是没可能,吴丹娜那么高调地在朋友圈秀恩爱,肯定不希望自己被劈腿的事让别人知道,尤其还是唐亦宁。
唐亦宁揣摩过吴丹娜的心理,钟隐贤的大方和江刻的抠门是很强烈的对比。吴丹娜长得没唐亦宁好看,钟隐贤也没江刻帅,只有在经济实力上,钟隐贤可以碾压江刻。
吴丹娜和唐亦宁的友谊是真的,女孩之间微妙的“竞争”也是真的。这种事,江刻永远都不会懂,唐亦宁也不想懂,但她自然而然就懂了,霍云舟的担心是对的。
不知何时,江刻睡着了,抱着她睡得很香。
唐亦宁看着他帅气的脸庞,决定收起自己的原则,对吴丹娜隐瞒这晚的见闻。
她要留给对方一份体面,还有一份“利益”。
大家都是成年人,唐亦宁管不着别人,只能管住自己。
多么幸运,她遇到的是江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