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退看到郁础同样惊讶,他没料到对方会在电梯口等他。
虞怀宴没捕捉到这一丝惊讶,因为他的目光放到了电梯外神色漠然的alpha身上。
他见郁础伸出手,递给了林退一样东西,看样子很像是u盘,虞怀宴还没看清,林退已经走出电梯拿了过来,然后自然地放进口袋。
看样子东西是林退的,他没跟郁础道谢,两个人默契地并肩走了出去。
看着一a一b离开的背影,虞怀宴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了解林退,林退是一个很难亲近的人,但他并不骄傲自负,只是有距离感。
每次跟林退相处虞怀宴能明显感觉出来,他被林退排拒在一个微妙的距离,既不会太亲近又不至于太疏离。
虞怀宴太懂林退这种社交把戏了,这是上流圈层一贯的做派,他把它叫做傲慢的谦逊,这套把戏没人比他玩得更溜。
只要虞怀宴想,他给可以给任何一个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哪怕对方一开始对他抱有偏见,他也可以在短期内消除偏见,然后让对方对他产生好感。
不过放到林退身上,虞怀宴更愿意相信这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
不管林退有多不喜欢他,上次虞怀宴在公路接到他把他送酒店时,林退还是会跟他说谢谢。
刚才在电梯也是如此,虽然虞怀宴问林退是不是在等他。
其实那不过是在开玩笑,林退应该是听到有人走过来,看见是他,林退也没有立刻摁下关门。
这些都是出于林退一贯的教养,他是一个非常重视体面的人,即便撕破脸皮也不会主动把事闹得太难看。
这样的人优点很明显,缺点同样明显,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要挟,因为他有原则讲体面。
要林退是他的竞争对手,虞怀宴有一百种方法对付他,不过每一种都不会对他下狠手。
大概是知道自己弱点明显,林退防御能力很强,外人很难跟他建立真正亲密的关系,也很难走进他的内心。
之前在某个晚上虞怀宴差一点就能成功,但最后还是被林退自我保护机制弹到安全距离。
如果没有林竟殊捣乱,用不了多久虞怀宴就能跟林退成为朋友。
虽然未必深入他的内心,但起码可以获得他的信任。
这是虞怀宴花了好几个月的结果,因为林退防备心太重了,可刚才他和郁础相处的气场却有种古怪的和谐感。
两个人仿佛认识许久,不需要过多语言交流,一个给东西,另一个拿过来,然后一块离开。
这实在是太不林退了,他跟沈莫归一起的时候都不这样。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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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虞怀宴去宿舍找林退,他还以为林退不会轻易给他开门,没想到门铃只响了几声,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林退穿着银灰色休闲服,系着碎花围裙,右手还拿着一个锅铲。
这幅居家的打扮出现在清冷的beta身上,虞怀宴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忍不住浮现出笑意。
林退还以为是他订购的食材来了,看到门口的虞怀宴,原本平和的面色顿时冷淡了几分。
“在做饭?”虞怀宴倚在门口笑着说,“需不需要我的帮忙?不管中餐还是西餐我都有研究。”
他对入口的东西一向挑剔,吃的多了自然懂的也多。
林退并没有理会他这句话,态度十分冰冷,“有什么事?”
虞怀宴闻到厨房飘出来的香气,视线从林退肩膀越过朝里面看了一眼,在看到背对着房门坐在沙发上的宽阔肩背,他眉头蹙了起来。
虞怀宴笑容敛了三分,明知故问,“有客人在?”
见虞怀宴迟迟不进入正题,林退声音透着隐忍的不耐,“到底什么事?”
“我需要单独跟你谈谈。”虞怀宴狭长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林退,他强调道:“这事很重要。”
郁础是个探索欲望很低的人,林退不认为他会偷听,即便当着郁础的面讲他可能都没兴趣听。
林退觉得没必要回避对虞怀宴说,“就在这里说吧。”
这话听到虞怀宴耳里就是另一番意思——林退很信任郁础。
火上还煮着蘑菇汤,林退转头对郁础说,“你把火关小一点,汤别打出来了。”
说完林退就有点后悔,根据郁础的人设他可能不会关火。
坐在沙发上的人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奇怪的话,起身径直走进了厨房,但林退还是不太放心地跟了过去。
被晾在门口的虞怀宴眼睛眯了一下。
看来林退不仅信任郁础,他还给对方做饭,沈莫归或许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虞怀宴就更没享受过了。
林退把火调小了一些,顺手又搅了搅锅里的浓汤。
郁础站在林退身后,五官轮廓英挺立体,身上有一种不为物质所动的冷峻气质。
望了一眼咕噜咕噜冒着热泡的奶白色蘑菇汤,不为物质所动的alpha开口问,“快好了吗?”
林退回头看他,“你饿了?”
郁础没有说话。
在那节铁皮箱里无论天气有多冷,郁础都只穿着那件蓝色兜帽衫,身上从不盖毯子。
林退一天吃一顿饭,他也跟着一天吃一顿,从没抱怨过什么,也没跟林退主动要过食物。
所以在林退的印象里,郁础一直是抗冷也抗饿的。
蘑菇汤煮的差不多了,现在只差一点黑胡椒,但宿舍没有黑胡椒,林退在学校app订购一瓶胡椒,还有其他一些食材。
等汤煮熟林退关了火,给郁础往餐盘盛了一勺汤,然后放到了餐椅上面让他先吃。
学校厨房都是开放式,餐桌就在厨房正对面,站在门口的虞怀宴被隔断挡着看不到厨房跟餐厅,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在说话,具体说什么也听不清。
说最多的是林退,虞怀宴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虞怀宴眼神微暗,林退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话可没这么多。
没一会儿beta从厨房走了过来,身上蓝色的碎花围裙已经脱了下来。
围裙是沈莫归拿过来的,沈妈妈听说他们偶尔会在宿舍做饭,给他们准备不少做饭用具,碗柜的盘碟大多都是沈莫归从家拿的。
林退走到门口,“什么事说吧。”
虞怀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beta,眼眸闪过一抹什么,尔后他轻笑一声说,“郁础告诉过你吗?他好像跟柏原的关系不错。”
在看到林退皱起眉头那瞬,虞怀宴几乎可以断定他确实跟郁础认识不久,上次他甚至连郁础的名字都不知道。
短短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林退这么信任,还给他做饭吃。
这件事林退不知道,他对郁础了解的不深,没想到他跟柏原居然认识,不过想想外界传他的身份,他跟柏原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快林退恢复以往的冷淡,“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虞怀宴不动声色收回探究的目光,“不是,我是想告诉你最近沈莫归可能会遇到麻烦。”
林退眼神立刻锐利起来,几乎是质问的,“为什么这么说?”
虞怀宴说,“我是听人说的,林竟殊可能要对付沈莫归。”
林退眼眸的温度褪得一干二净,眉宇覆了一层阴霾。
见林退确实在意沈莫归,虞怀宴放缓了语气,“不过你放心,我会盯着他那边的动静。”
林退直接拒绝,“不用。”
他这个态度虞怀宴早有预料,盯着林退的眼睛,“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林退抬起头,暖色灯光下那张脸冷寂阴晦,“无非是买通沈莫归以前的教练或者队友,污蔑他在比赛的时候使用违禁药品。”
虞怀宴眼眸簇起一道细弱的亮光,嘴角抑不住上扬,“你怎么知道?”
林退真是一猜就中,聪明很得。
“既然是想毁了沈莫归一定是从他的事业下手。
这是林竟殊一贯的手段。
很下作的手段。
运动员最在乎身体跟名声,一旦跟违禁药品捆上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沈莫归无疑是泳坛一颗闪耀的新星,有着非常漂亮的履历,家里放着一面墙的奖杯。
如果有一只黑手把他推到台前,再加上媒体的煽风点火,过往黑料一个个放大被曝出来,哪怕事后澄清他没有使用违禁品,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相信他是清白的?
恐怕到时候不仅不信,还会怀疑沈莫归花钱买通了泳协跟第三方机构。
像是为了林退相信他,虞怀宴收敛了往日的懒散跟戏谑,用一种极其温和的目光看着林退。
“媒体那边我很熟,这事交给我我会帮你摆平的,不管林竟殊买通了谁,你放心,他的话不会以任何形式出现在网上。”
林退还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不用,这件事我能解决。”
他从不喜欢依赖别人,自己能解决的问题不会交给别人,更加不放心交给别人,尤其是这个人被他列进黑名单。
虞怀宴的话说得再漂亮,林退一个字也不信。
虞怀宴的眼睛动了一下,许是在斟酌用词他说话的语速比平时要慢一些。
“我知道你已经不相信我了,因为那首钢琴曲。那是我的错,我不想为自己开脱,错了就是错了,不该借着任何理由去犯错。”
虞怀宴有很多想说的,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也在想补偿的办法,但林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林退现在十分厌烦提那件事,这无疑把他犯下的蠢事拿出来一次又一次地鞭挞。
他强硬地打断虞怀宴的话,“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也不用给我道歉,从你的角度来说你只是做了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
错的人是他自己,虞怀宴是那个聪明的人。
聪明人就该像林宜挽说的,为了成功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良心跟善念。
他们不是朋友,所以虞怀宴并不是背叛,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虞怀宴沉默许久,眼尾垂下,低声问了一句,“但这种正确的事你不会做是吗?”
问完这句话虞怀宴抬头凝望着林退,光浅浅洒在他的眸中却没有照亮里面的情绪。
林退没有说话,只是把房门关上了。
说实话他最厌恶的就是做不到这一切的自己,就因为做不到他这一天都待在宿舍,跟一个认识没多久,什么都不了解的‘陌生人’待着,因为他不想独处。
他害怕独处,林宜挽割腕的样子塞满他的大脑。
他既做不到林宜挽的期待,又做不到完全割舍感情。
因为林宜挽不仅是他的母亲,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个活生生的人拿自己的生命要挟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希望他变得冷血自私,只认钱不认人,然后帮她完成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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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学校超市的送货员,虞怀宴已经不再外面了,林退打开门签收。
拎着食物走到厨房的时候,郁础坐到椅子旁边,盘子里的食物已经没了。
林退默默收拾这袋食物,摆放好之后将袋子整齐地叠起来,收纳到抽屉里。
郁础望着林退,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在转,林退不知道他是饿了,还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方有没有要说的他不知道,但他想问郁础是不是真的跟柏原认识,而且关系还很好。
如果关系真好,那上次为什么要打帕斯卡,帕斯卡不是柏原的小弟吗?
林退既想问,同时又矛盾的觉得这是对方的隐私,他们关系没那么亲密,哪怕最近这段时间总待在一起。
林退打开火,重新加热了那锅汤,等冒起小的热泡时他加了一些黑胡椒。
关了火,林退拿过郁础的盘子往里面添了两勺热汤,见对方不再看到他而是专注于食物,林退看了他两眼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五分钟后他没忍住问,“你跟柏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