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寒的这个吻浅尝辄止,只是轻轻碰了下沈扶雪的唇瓣。
沈扶雪还没来得及反应,陆时寒便已结束了这个吻。
沈扶雪圆圆的杏眼转啊转的,半晌,沈扶雪才醒过神来,她抬手捂住唇:“夫君!”
小娘子的声音气呼呼的,却一点儿也不吓人,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陆时寒看着眼前慢半拍的小娘子,不由得失笑。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的手:“好了,浓浓,我帮你擦去口脂,你乖乖的别动。”
沈扶雪:“……”
沈扶雪的性子实在软绵,陆时寒这么一说,她就同意了。
“好吧……”沈扶雪软绵绵地道。
陆时寒拿过一旁的帕子浸了水,然后轻轻擦拭沈扶雪唇角的口脂。
很快,陆时寒就擦净了,还帮沈扶雪重新涂了一下唇瓣。
末了,陆时寒才道:“好了。”
沈扶雪照了照镜子,嗯,还不错,她满意地放下了镜子。
沈扶雪放下镜子不久,就到了朱雀大街,她和陆时寒一起下了马车。
正是夜晚时分,朱雀大街两侧灯火辉煌,金翠耀目,罗琦飘香。
沈扶雪之前一直被拘在屋子里养病,现下骤然见到这般热闹鲜活的景象,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小娘子心思简单,澄澈的如同一汪泉水,陆时寒自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沈扶雪的心绪变化。
陆时寒眉梢轻挑:“就这么开心?”
沈扶雪点头:“当然开心呀。”
和每日待在屋里养病比起来,当然还是在外面更好,至少空气都仿佛是新鲜的。
沈扶雪挽着陆时寒的手臂:“夫君,我们走吧。”
陆时寒点头:“好。”
朱雀大街惯来最热闹,街道也极长,两侧街道沿路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
往常沈扶雪来这儿逛街的时候,每每都会买上许多新鲜的小玩意儿,有时候还会装满一马车,让下人先回去。
可是今次,沈扶雪却没什么都没买,陆时寒不由得有些狐疑。
陆时寒垂眸:“浓浓,今晚你怎么没买东西,可是没有喜欢的吗?”
沈扶雪步子一顿。
今晚她之所以要陆时寒陪她出来,是因为她怕她的身子会越来越衰弱下去。
她怕她之后虚弱的躺在榻上,连路都走不动,所以才想趁着现在还能动的时候出来逛一逛,和陆时寒一起留下美好的记忆。
这种时刻下,她当然没有心思买东西。
沈扶雪抿唇,扯了个谎道:“没有呀,我就是想着之前买了那么多东西,其实都没什么用处,怪浪费钱的。”
沈扶雪说着仰起脖颈看向陆时寒:“夫君,我这是帮你省钱呢!”
陆时寒捏了捏沈扶雪的脸颊:“好,那为夫多谢娘子。”
沈扶雪在心里舒了口气,差点儿没露馅儿。
只不过,其余的东西暂时不必买,花灯却是要买的,庙会上许多人都提着花灯,沈扶雪自然也想买一盏。
“走,夫君,我们去买花灯。”
沈扶雪拉着陆时寒去了一旁卖花灯的小摊。
虽说是小摊,但摊上的花灯种类却很全,不只有京城流行的样式,还有江南风格的花灯,造的格外精致。
说来,这些花灯其实都挺好看的,用料也很精致。
但沈扶雪就是觉得这些花灯,没有她和陆时寒一起做的那个好看。
沈扶雪拽了拽陆时寒的衣袖。
陆时寒几步不假思索就低下了头,俯身倾听沈扶雪的话。
两人之前早养成了默契,外面的街巷上人来人往,很是喧闹,彼此间说话有时会听不太到。
每每这个时候,陆时寒都会低下头,认真听沈扶雪的话。
沈扶雪仰起脖颈,在陆时寒耳边道:“夫君,我觉得这些花灯,都比不上咱们两个一起做的那个花灯,”沈扶雪清浅的呼吸扑在陆时寒耳际。
那花灯的灯面可是她亲手画的,以陆时寒为模板的少年剑客。
沈扶雪说着叹了口气,早知道把那盏花灯带出来好了,她一时给忘了。
不过现在是不能回去取了,沈扶雪只好在这些花灯里面挑了挑,最后她挑中了个兔子灯。
兔子灯是各种花灯里最简单的,而且依着沈扶雪之前的喜好来看,沈扶雪无疑是更喜欢走马灯的。
沈扶雪怎么会突然起意买兔子灯?
陆时寒一瞬间便猜到了答案,他想起了小娘子给她绣的那个香囊。
陆时寒付了钱。
沈扶雪提着花灯,忽然有些晕眩。
沈扶雪强撑着没有露出异样,她想,可能是这儿的人太多了,声音太杂了,她才会如此。
沈扶雪道:“夫君,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湖边看看好不好?”
“好。”
陆时寒握着沈扶雪的手,避过人群到了湖边。
这座湖风景秀美,湖水也颇深,往日里很多人来此消遣时光。
这会儿子虽然入了夜,但湖边沿路也挂了不少灯,颇是明亮。
湖边的人比街上少了许多,颇是清净。
晚风拂过,那股子晕眩终于散去。
沈扶雪舒了口气。
沈扶雪忽然想起上次她和陆时寒在画舫上住了一晚的事。
沈扶雪兴致勃勃地道:“夫君,今晚上我们也在画舫上住一晚,好不好?”
旁的陆时寒也便答应了,但小娘子现在的身子实在太弱了,晚上回去还要再喝药呢,如何能在画舫上住一晚。
陆时寒道:“不成,浓浓,待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去。”
沈扶雪眉宇间恹恹的:“好吧。”
沈扶雪也知道,她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她的身子骨很可能受不住。
沈扶雪的情绪一贯来得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这股子恹恹的情绪便消失了。
沈扶雪提着花灯,缓步往前走。
陆时寒则跟在沈扶雪身侧。
从陆时寒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沈扶雪鸦青的发鬓,还有白皙柔和的半侧脸。
沈扶雪手中的兔子花灯灯光昏昏,照的沈扶雪眼睛格外的明亮,像是倒映了天上的星河。
一股全然纯稚的小女儿情态。
陆时寒侧过脸,他多希望,他的小娘子能永远这样开心无忧地活下去。
沈扶雪不知陆时寒所思所想,她正往前走呢,忽然注意到湖边有一个放河灯的小男孩,似是脚下没站稳,竟然摔进了湖水里。
沈扶雪连忙道:“夫君,那边有个小男孩坠湖了!”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沈扶雪话音刚落,那小男孩便跌进了湖水里,湖水泛起了巨大的涟漪。
此时此刻,若是稍迟一会儿,那小男孩怕是都没救了,幸好陆时寒武艺高强,他脚尖一点,便跃到了湖面上,把正在往下沉的小男孩给捞了上来。
那小男孩浑身都湿透了,似乎是被吓到了,一言也不发,连哭也忘了。
陆时寒的衣裳上也沾了不少水。
沈扶雪放下花灯,她蹲到小男孩身前:“小朋友,你家人在哪儿啊?”
沈扶雪说完后,那小男孩终于说话了,却不是对着沈扶雪,而是对着一侧匆匆跑过来的一个中年妇人。
在看到这妇人的时候,小男孩再也忍不住了,他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儿:“师傅……”
那妇人也抱住了小男孩:“尚儿,你没事吧?”
妇人哄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才止住了哭声。
妇人向陆时寒道谢:“方才当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
现在是夜里,湖水里一片黑暗,若是小男孩当真跌进了水里,根本无从下水去搜救,届时便是神仙也难救,因此,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妇人很是感激陆时寒:“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我一定竭力相助。”
陆时寒道:“不必,只是随手之劳而已。”
但凡是任何旁的人,见了这一幕也会相救的。
既然小男孩现在安全了,沈扶雪也放心了。
沈扶雪起身:“夫君,咱们走吧。”
陆时寒点头:“好。”
两人刚要离去,就在这时,那妇人忽然开口:“尊夫人似是沉疴在身,命不久矣,我或许能为尊夫人的身子略施绵力。”
陆时寒皱眉:“夫人何意?”
妇人道:“所谓医者,自是要会望闻问切。”
只消看一下沈扶雪的面色,妇人便已得知的差不多。
陆时寒当然知道医者皆会望闻问切,可就算医术高明如张太医,也是要诊脉许久才能确定沈扶雪的病情。
这妇人却只望了几眼,便能隐约猜到沈扶雪身子的状况,可见这妇人医术有多高明。
这些时日以来,陆时寒一直在寻找医术高明的游医,从未放弃过,现在既然这妇人如此言说,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希望。
陆时寒道:“不知医者所居何处,现在方不方便为我夫人诊脉?”
妇人道:“自是方便,我就住在临湖的榆树巷。”
妇人一边牵着小男孩,一边带着陆时寒和沈扶雪往榆树巷走。
一路往榆树巷走,沈扶雪也知道了这妇人和小男孩的关系。
原来妇人是个游历的医者,这小男孩则是妇人收的徒弟,妇人是打算传授小男孩她的衣钵的。
现在陆时寒救了小男孩,妇人自是感激不尽,想投桃报李医治沈扶雪。
再者,妇人自己也是个医者,一直在大周各处游历为普通百姓治病,此番是恰好游历到了京城。
便是没有陆时寒救小男孩这事儿,妇人看到沈扶雪以后,也会救治沈扶雪的。
很快就到了榆树巷。
小男孩方才虽然吓傻了,但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回到了熟悉的屋子以后,妇人都不必督促,小男子自己就乖乖地洗沐换衣。
待换完衣裳后,小男孩就乖乖地上了榻,临睡觉前还拿过一旁的医书,一直默读书中的药材。
当真是乖巧又懂事。
沈扶雪感慨,怪不得妇人会选择这个小男孩作为衣钵的传人。
安置完小男孩以后,妇人才出来给沈扶雪诊脉。
沈扶雪伸出手腕,心跳的异常的快。
方才虽然三言两语间这妇人就展现了她的医术,但沈扶雪还是怕空欢喜一场,若是这妇人还是治不了她的病,该怎么办?
沈扶雪默念着数,渐渐静心屏气。
而妇人则一直诊沈扶雪的脉。
良久,妇人才松开手。
妇人缓缓道:“尊夫人的病症是打胎里带来的弱疾,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话音一转,妇人继续道:“不过尊夫人只要按时服我开的药,定会无虞,日后也会逐渐恢复的和常人无异。”
医者说话时向来不会说太过笃定的话,而妇人此时说定会无虞,便是说明妇人有信心把沈扶雪治好,甚至还会和常人无异。
莫说沈扶雪,便是一贯谨慎的陆时寒此刻也有些回不过神。
陆时寒负着手:“不知医者尊姓大名?”
妇人道:“我姓崔,日后你们叫我崔大夫就好。”
姓崔?
世间有几个姓崔的大夫有此等高超的医术,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崔神医?
可世间传闻从未提起崔神医竟是个女子。
瞧陆时寒和沈扶雪二人的神情,崔神医也猜到了,这二人怕是早前听说过崔神医的名头。
如此,也就没什么可瞒的了。
崔神医自幼就喜好医术,以救治病人为终身己任。
只不过,就算大周民风较前朝开放,对于身为女子的医者,世人也多轻忽。
于是,早年前崔神医一直女扮男装,为世人诊治,也逐渐流传出了神医的名头。
神医名头一出,世上的达官显贵纷纷都想找崔神医求医诊治,还有的许以金钱权势,想让崔神医永远留下为自家诊病,崔神医如何能应,她是想为全天下的病人诊治,而非一城一地一人。
可以想见,她之后还会面对无数这样的纷扰,崔神医索性恢复女装,以女子的身份继续行医游历。
之前的崔神医,自然销声匿迹于世间。
也正因此,陆时寒的人才会寻不到崔神医。
一旁烛火盈盈。
陆时寒垂下眼睫,怪不得。
崔神医还道,沈扶雪的病情实在复杂,就算是她,也得仔细思虑该从哪方面入手,让他们明天早上再来此,她再给沈扶雪开药方。
夜也深了,陆时寒和沈扶雪离开了榆树巷。
两人都还犹如在梦中。
不过是今夜普通的一次出游而已,竟然碰到了一直寻而不得的崔神医。
这委实是太过巧合了。
尤其,崔神医还说了,榆树巷的屋子是她租赁的,而且租赁了一个月,明日便要到期。
崔神医明日就准备离开京城,继续带小男孩游历行医。
没想到就发生了今晚的事。
缘之一字,几乎都不能描述。
陆时寒忽然想起了圆觉大师的话。
圆觉大师说,小娘子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天意和机缘。
当时陆时寒不懂,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圆觉大师口中的机缘。
他的小娘子,终于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