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转凉,屋里也燃起了地龙。
沈扶雪本就体弱畏冷,现下又怀了孕,入了冬以后连门都甚少出了。
张皇后也很体贴沈扶雪,将宫中大半的事都揽了过去,让沈扶雪好好养胎,毕竟这个时候,孩子是最重要的。
这一天晌午,沈扶雪正坐在美人榻上绣肚兜。
她闲来无事,便给腹中的孩子提前绣起了肚兜,也算是打发时间。
正缝制肚兜的时候,门扇被推开了。
外面正下着雪,来人一身的风雪气,不是陆时寒是谁。
沈扶雪把针线放下,“夫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前些日子前线传来了消息,说是瓦剌进攻边境,一时间朝野震动。
沈扶雪不懂政事,可也懂得瓦剌与大周是世敌,且瓦剌民风剽悍,是大周较为强劲的对手。
这些日子以来,陆时寒一直在前朝忙此事,甚少这么早回来,是以沈扶雪有些惊讶。
沈扶雪说完,想要站起身迎陆时寒。
陆时寒却后退了一步:“浓浓,我身上凉。”
小娘子身子弱,要是沾到凉风生了病怎么办,他去换了套衣裳才坐到沈扶雪身边。
沈扶雪问道:“夫君,前线如何了?”
沈扶雪虽不懂政事,但也知晓民生疾苦,她最担心的便是边境的百姓,战事一起,边境的百姓势必要遭受苦难。
陆时寒道:“陆承在前线已然赢了第一场胜仗,你不必担心。”
陆时寒之前已然通过梦境梦到了瓦剌进攻大周的事,现如今他身为太子,自是提前做好了部署。
陆承是陆家军中最出色的将士,今生陆时寒不仅提前训练了陆承,还传授了陆承相关的战术,瓦剌的战事已经不再似前世一般无人敢应对。
想来,这场战事很快就会结束,而且还会是大败瓦剌,让瓦剌多年都不敢再生异心。
沈扶雪闻言放下了心,陆时寒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陆时寒拿起了案几上搁着的肚兜:“还没绣好?”
小娘子在旁的地方都极有天赋,唯独绣工一道上实在是学不大明白,到了今日,小娘子还是只会些简单的绣法儿和图案。
稍微复杂一点儿,小娘子就会绣的很……僵硬死板。
就譬如这件肚兜,小娘子已经绣了一个多月了还没绣好。
沈扶雪眨了眨眼睛:“马上就好了。”
其实宫里有无数的绣娘帮她腹中的胎儿缝制衣裳,而且绣娘的绣艺也比她好多了,不过她这个当娘的,还是要亲自给自己的孩儿绣一件肚兜,这样也能体现一下她这个当娘的心意。
沈扶雪特意选了小老虎的图案,虎头虎脑的,寓意孩子生出来身强力壮,不管是男是女都合用。
沈扶雪看了看肚兜上小老虎的图案。
唔,这小老虎好像有些太可爱了,一点儿也不凶,稍微还有些呆滞僵硬。
沈扶雪摸了摸肚子,默默想道,孩子啊,娘的绣艺就这样了,你千万担待着些。
陆时寒把肚兜放下:“不急,千万别累到。”
小娘子是双身子的人,可得注意着些。
沈扶雪点头:“夫君,你放心吧,我都省得的。”
她只是每日闲暇时绣上几笔而已,绝不会累到自己的。
沈扶雪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夫君,你用过膳了吗,若是没用过的话,我马上让小厨房做一些来,”她一早便吃过了。
陆时寒:“用过了。”
陆时寒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时候不早了,到了小娘子午歇的时候了。
小娘子要是不午歇的话,下午便有可能会头痛。
是以,陆时寒扶着沈扶雪上了榻准备午歇。
月份愈发大了,沈扶雪已然不能平躺着了,她侧躺在榻上,又调整了下姿势,才觉得舒服了些。
陆时寒看的胆战心惊。
小娘子这样纤细的身子,却孕育着孩子,他恨不能代小娘子受之。
陆时寒帮沈扶雪盖上被子:“睡吧,我就在旁边。”
沈扶雪月份越大,他越担心,恨不能时时都陪在沈扶雪身边。
沈扶雪点头:“好。”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香炉燃着的香发出些声响。
陆时寒定定地望着沈扶雪细白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后,他迎上了小娘子水润清澈的双眼,小娘子眼眸里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陆时寒道:“怎么了?”
沈扶雪低声道:“有些睡不着。”
往日午歇时她每每都睡的很快,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躺了这么久也没有困意。
沈扶雪抿了抿嫣红的唇瓣,眼睛亮晶晶的:“夫君,你帮我抚一曲,好不好,说不定我听着曲子逐渐就睡着了。”
好,当然是好。
无论小娘子说什么,便是要上天摘星星,陆时寒也会尽力而为,何况是抚琴而已。
云枝很快就拿过来一架古琴。
陆时寒坐在琴桌前,选了首沈扶雪喜欢的曲子,拨动了琴弦。
沈扶雪则是乖乖地躺在榻上,看陆时寒抚琴。
其实,近几个月来,陆时寒几乎每日都给沈扶雪抚琴。
这是沈扶雪不知从哪位夫人那儿听来的。
说是胎儿还在腹中的时候,便已经能感受到外界,有许多人都借此机会熏陶腹中的孩子。
沈扶雪一听,自然把这招儿学了过来。
于是乎,沈扶雪便让陆时寒每日都给她抚琴,说不定等将来孩子长大了,对乐理就很有天赋呢。
沈扶雪有些出神。
她一早便知道陆时寒文成武就,在书法绘画上也颇有心得,可也是最近才知道陆时寒原来在乐理上也颇有进益。
她的夫君当真是厉害极了,怎么什么都会啊,而且还不是简单的了解,而是精通。
简直是无所不能。
陆时寒今天穿了件月白的衣袍,他坐在琴桌前,眉眼清冷,鸦羽般的睫羽轻轻垂下,在眼尾形成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越发显得清冷无双,整个人宛如高悬碧江的寒江月。
陆时寒的手也生的极好,指骨挺直又修长,此刻浅浅拨动着琴弦的画面美好极了,像是画上的场景。
这乐声像是弹在了她心上一样。
沈扶雪白皙的脸颊泛上浅浅的桃花色。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一想到这样出色的郎君是她的,沈扶雪就很开心。
哦,不对,现在有些不一样了,这样好的郎君不只是她的,还是她腹中胎儿的。
沈扶雪想着抚了抚肚子。
宝宝,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很厉害呀,等你将来长大后,可一定要随你爹爹的聪明劲儿,那样不管学什么都很快。
一曲终了,陆时寒离开琴桌,回到了榻边儿。
沈扶雪这会儿还在出神呢,陆时寒弹完琴了都不知道,她懵懵地道:“弹完了?”
陆时寒无奈。
小娘子刚才还说要听着琴声入睡呢,结果这会儿不仅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反而还越来越精神了。
陆时寒一看便知道沈扶雪刚才在出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时寒道:“想什么呢?”
沈扶雪的脸有些红,整个人如同娇艳欲滴的牡丹,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沈扶雪的声音软软的:“没想什么呀。”
她才不要说她方才是看陆时寒看的入了神。
那样太羞人了!
陆时寒一看便知小娘子是不愿说。
罢了,不愿说就不愿说,他也不会勉强小娘子。
不过午歇还是要继续的,要不然小娘子下午会头痛的,娇气的小娘子可受不住。
陆时寒刚要说话,就听沈扶雪“诶唷”了一声,“怎么了,浓浓?”
沈扶雪垂眸:“宝宝又踢我了。”
自打孩子月份大了以后,就时不时地踢她。
陆时寒俯身,贴在沈扶雪的肚子上,果然感受到了腹中孩子的动静。
这孩子力气还不小呢,动静颇大。
嗯,是个活泛的。
陆时寒想起了他和沈扶雪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动静时,二人那傻里傻气的模样。
说实在的,之前他们虽然一直知道沈扶雪的腹中有着胎儿,可一直没有什么实感。
待感受到腹中胎儿的动静,他们二人才真正感受到宝宝的存在。
不过这孩子也是个心疼娘的,只踢了几下便不动了。
沈扶雪的心柔软一片。
孩子肯定是知道她要睡觉了,所以才乖乖的。
沈扶雪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孩子,想要知道孩子生的是何模样,是像陆时寒还是像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沈扶雪好生期待,也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冀。
陆时寒则是帮沈扶雪盖紧了被子:“好了,该睡下了。”
陆时寒说罢,也躺到了榻上。
他小心翼翼地揽着沈扶雪的腰肢:“浓浓,该睡了,再不睡可就迟了。”
他索性陪着小娘子一起睡好了。
沈扶雪点头,乖乖道:“嗯。”
许是方才折腾的久了,这次再躺下的时候,沈扶雪很快就有了睡意。
沈扶雪躺在陆时寒的手臂上,感受着陆时寒的体温,很快就睡了过去。
陆时寒的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睁眼一看,小娘子已经睡熟了。
屋里热,小娘子细白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染了胭脂一样,格外的好看。
纤长的睫毛此刻也安静地一动不动,像是蝶翼一样。
陆时寒越看越喜欢,没忍住在沈扶雪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沈扶雪似是察觉到了些动静,知道有人打搅她睡觉,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越发动人。
陆时寒克制住自己,没有再亲吻沈扶雪。
冬日下午的眼光透过窗柩洒进来,将屋里也照的暖融一片,像是春日的韶光一般。
陆时寒看着身侧甜睡的沈扶雪。
所谓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陆时寒也在这暖融的日光中,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