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闫茜的一通电话,路敬辞根本想不起来今天过生日。
他跟往常一样去医院上班,高强度的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杯子就放在手边却没时间喝水,这样的生活他已逐渐习惯。
从住院部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路敬辞这才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此刻早已错过了午饭时间,他去旁边的小饭馆随便吃了点,返回医院的路上接到了闫茜的电话。
通向医院的路上人来人往,路敬辞眸色暗沉,走到偏僻的角落才接通电话。
他不知道闫茜要说什么,但做好了长话短说的准备,所以言简意赅:“我准备上班了。”
“哦。”闫茜那边答应一声,不过语调轻快,听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她旋即问道:“哥,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路敬辞才不会配合她进行这种无聊的猜测,声音平平:“你说。”
“就知道你想不起来。”闫茜一副我最了解的语气,继续道,“今天9月3号,你生日呀。哥,祝你生日快乐!”
路敬辞这才后知后觉,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还真是。
每天连轴转的日子紧张又充实,再说医院全都是轮休,如果不是刻意去记根本不会在意今天是几号或星期几。
不管怎样,闫茜能记住也是有心,路敬辞点点头,“谢谢。”
“害,都是一家人还跟我说什么谢谢。”闫茜其实还挺开心,然后又有点得意,“我是不是唯一记住你生日的人,这是不是独一份的祝福?”
其实每年生日,闫茜都会送祝福或是礼物,可是反过来就会以“我都送你礼物”为借口要求路敬辞付出的更多。如果只是回礼那也不过分,可闫茜总提出一些无理要求,比如:只能用她买的东西,通讯录和微信里不能有异性,日常生活中不能跟女性说话等等。
年幼的时候,路敬辞只觉得闫茜这么做是任性霸道、荒谬跋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觉得闫茜对自己的态度不对劲,似乎朝着某个万劫不复的方向畸形疯涨,路敬辞无法接受,落荒而逃。
路敬辞收敛思绪,倾尽冷漠,“生日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以后不用刻意去记了。”
“那怎么行呢?你的生日就是最特别的日子。”
这时电话那边有人喊闫茜的名字,闫茜应声后,对路敬辞说道:“我给你买了一束花,应该马上就能收到了。刚才同学找我去上课,先不说了哈。”
闫茜匆匆挂了电话,路敬辞这才松口气。
这么干脆利落的结束通话还是头一次,他希望闫茜在大学能开启新的生活,有更广的见识,看见更多优秀的男生。
如果只是一束花就还好,不要在节外生枝了。
其实路敬辞并不想要闫茜的任何礼物,对于他来说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收到花的时候路敬辞正跟着崔主任坐诊,旁边还有几个认识的实习生,大家都是跟着主任学习。这会儿正好出现空档,并没有患者前来,几个人就在闲聊。
男实习生a:“好家伙,都是女生收花,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不愧是我们医院院草。”
女实习生b:“我听说还有想转科室,慕名前来的呢。”
女实习生c:“我想八卦,是谁送的花?”
这时闫茜的电话又来了,路敬辞快速走向茶水间。
闫茜:“哥,我看到花束已经签收了,你收到了吧。”
路敬辞:“嗯。”
闫茜声音忽然变嗲,“哥,你拿着花拍个照发到朋友圈,配上文案就说收到了最亲爱的茜茜送的生日礼物。”
路敬辞按着眉心,尽量好脾气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发朋友圈。”
闫茜使出惯用伎俩,“我都送你花了,你就不能破例为我发个朋友圈,又不是什么无理要求。”
路敬辞的语气古井无波,“我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买礼物了。我根本不想过生日。”
闫茜理亏,一时说不出话。
路敬辞放缓了声音,“谢谢。马上有病人要来,我先忙了。”
恰好这时有护士来接水,她并没注意到路敬辞在打电话,打招呼:“小路,你也来接水啊。”
护士的声音脆脆甜甜的,还挺好听,被闫茜听见了。
有女人在路敬辞身边就是踩了她的雷区,“轰”的一下爆了。
“路敬辞,难怪你不敢发朋友圈,跟你说话的女人是谁?”
路敬辞颔首跟同事打了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开,“我同事。”
闫茜忍不住话中带刺,“我说怎么天天加班这么积极,原来就是和同事打情骂俏。过年不回家也因为这吧,还有上次不让我进你租住的地方。可以啊,你们都同居了。”
路敬辞听不下去了,低声喝止:“内心戏不要这么多,适可而止吧。”
“适可而止的是你!”
闫茜根本顾不得还在教学楼内,她嘶声力竭的模样引得人频频回头,“自从十岁你家出事,我爸妈也含辛茹苦养你十多年了,你对不起我就是对不起他们!”
“两码事。我会对得起舅舅舅妈的这些年。”路敬辞言语中透着坚定和分明,“闫茜,你的世界应该在大学里得以丰富,而不是只有我。我们只是兄妹。”
路敬辞说完就挂了电话,不再给对方无理取闹的机会。
他知道躲避没用,无论躲的有多远,可现在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看了会儿窗外的阴云急雨,路敬辞紧了紧白大褂,向科室走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要跟着120出诊,他心烦得很,索性自告奋勇接下任务,让忙碌麻痹自己。
临走前,路敬辞瞥到了那束花,粗鲁的抓起就要往垃圾桶丢。
女实习生b:“你不要了?多漂亮的花,扔了可惜。”
路敬辞随手撂在桌子上,不再看一眼,“你要就拿走。”
几个实习生目瞪口呆的互看一眼,这下路敬辞的高冷人设是彻底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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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小区楼下已过了晚上九点。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路敬辞收好伞,抖掉上面的水,才走进电梯。
电梯在7楼停下,路敬辞迈着乏倦的步子,边走边拿出钥匙,声控灯被点亮。
灯光下,鹿嘤咛无处可遁,她从双膝间抬起头迎向路敬辞的视线,但忽然的亮光令她本能的眯缝起双眼。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楼道里异常安静,能看见光束下漂浮的尘埃。
鹿嘤咛喃喃自语:“小路哥哥。”
路敬辞先一步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
他帮忙把鹿嘤咛扶起,还贴心的问道:“能站稳么?”
鹿嘤咛点点头,可是双腿蜷缩的时间长麻了,她靠着墙缓了会儿。
路敬辞打量着落汤鸡一般的小姑娘,打开门,把她让进屋。
“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路敬辞说完就把鹿嘤咛的睡衣拿出来,把她往浴室推。
路敬辞本想着回来先冲个澡解解乏,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转念又朝浴室问道:“水够热么?”
得到鹿嘤咛肯定的回答后,才松口气,然后目光瞄到了玄关柜上的一堆。那东西被鹿嘤咛的校服紧紧包裹着,也被淋湿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路敬辞本来准备把她湿掉的校服衣裤都扔进洗衣机,想想还是作罢。既然包裹着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吧,路敬辞决定尊重她的隐私。
就算不洗衣服路敬辞也没闲着,他走进厨房给鹿嘤咛煮姜汤。
热水澡只能祛除表面的寒意,并不能驱散内里的,看她刚才惨兮兮的样子,应该是等挺久的而且淋得不轻。
准备好这一切后,路敬辞躺在沙发上叹口气。他这算不算喜当爹,提前体会到养孩子的不易了?等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苏林琛,到底谁才是鹿嘤咛的亲哥。
鹿嘤咛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滴着水,路敬辞在她脑袋上搭了条毛巾,并把吹风机递过去,“吹干,不然等会儿你把地脱干净。”
也许是鹿嘤咛的确费心,也许是工作过于疲劳,亦或是被闫茜弄的烦心,路敬辞的语气不太好。
鹿嘤咛怯怯看他一眼,“哦”了一声,然后接过吹风机仔仔细细的吹起来。她吹完后,双手递给路敬辞,“哥哥,我本想收好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平常放哪里,所以”
“我来吧。”路敬辞随手放进洗手池上方的壁橱里,然后用下巴点点桌子上的碗,“姜汤,趁热喝完。”
鹿嘤咛看了一眼姜汤,又看了会儿路敬辞。他虽然看起来不高兴,但还是关心自己的,不然不会煮姜汤。
可是,鹿嘤咛实在不喜欢姜的味道,犹豫了很久都没有碰。
路敬辞看出了些端倪,问道:“怎么?不喜欢姜?”
从回来他就一直面无表情
虽然他平时也冷冷的,但今天却从内而外散发出凛冽感。
鹿嘤咛连连摇头,捏着鼻子一股脑的喝掉。喝完才说道:“只要是哥哥煮的,我都喜欢。”
她刚说完,就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
鹿嘤咛立马趴在桌子上装死,在路敬辞面前,这也太尴尬了吧。
路敬辞忽然笑了,“你说的恐怕连你自己的都不信。”
鹿嘤咛急了,“真的!我哥煮给我的,我都没喝过。”
“说说吧,为什么跑来我这里?”路敬辞倚着桌沿而立,双手抱臂睨着鹿嘤咛,“跟你哥闹别扭了?”
鹿嘤咛望着空碗,讷讷:“才没有。”
路敬辞想不明白了,“那为什么?”
鹿嘤咛别过脸,沉默不语。
小姑娘这劲儿又上来了,路敬辞有些无奈。
“咛咛,咱俩来讲讲道理。”他绕到鹿嘤咛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在哥哥看来,小孩子可以宠但不能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