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嘉可以说谎面不改色,但他从来不会拿自己在意的人或物来发誓——尤其是这种本来就为了撒谎而立下的誓言。
对鬼神敬而远之,对誓约也心存敬畏。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真。
自从觉醒后,这种奇幻的感觉就越来越重。
他相信自己是真实存在的,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并且身处于小说世界,他同样相信任何诡异奇特的事件也都可能在人意想不到时发生。
陆仁嘉闲暇时幻想过很多种关于自己所处世界的可能:比如万一原作者给世界增加了誓约成真之类的设定,又或者为这本书的世界安排过一位观望一切的神明。
虽然定义为校园文,可一旦作者给校园文增加上类似“玄幻”“科幻”亦或“魔幻”等小标签,那么一本普普通通的校园文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染上匪夷所思的气息。
它会从简单普通变得虚幻迷离,它的故事走向也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万事皆有可能。
因此不轻易发誓,就成了陆仁嘉生活的一项基本准则。
所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宁缺同学,”陆仁嘉推推眼镜,认真注视着正坐在病床上冷冷盯着自己的俊美少年,面无表情道:“每发一次誓,无论是何缘由,我的纸片人女儿就会少一套衣服。”
“……”
“作为一个慈父,我不能赌。”
“……”
“作为一个模范丈夫,也不敢拿缘听小姐发誓。”
“……”
“但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骗宁缺同学,”陆仁嘉从腰间抽出两根新鲜的大葱,下段白花花,上端绿油油,握在手里像是应援时挥动的荧光棒一样,左右晃了晃,一本正经地说道:“毕竟我们初家人从来不打诳语。”
宁缺:“……”
宁缺:“这两根大葱是哪里来的?”
陆仁嘉:“学委生日宴上给我点的清蒸帝王蟹,中间插了两根葱装饰,非常像初音老婆,所以我给拿回来了。”
宁缺:“……”难怪刚才一股子葱味。
*
班长不会说出想当朋友的理由。
肯定和顾缘听有关系。
其中关节,稍微想想,就能够想通。
不过宁缺并不打算直接逼问,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少年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瞳色微闪,漆黑幽暗的眼眸中划过几丝零碎的阴色。
他红唇轻勾,狭长的眼尾微眯,透露出些许惑人之气,忽而伸手拽住陆仁嘉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朝自己扯来,迫使站着的少年同坐着的自己近距离面对面,笑了笑道:“班长想和我做朋友么?”
声音染上轻佻的意味。
和刚才绝望疲态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宁缺向来不会一直沉溺于低落情绪,一旦在所面临之事上发现自己占据上风时,他就会立刻出击,将这种处于上风的状态永久保持住。
而现在。
他找到了锁紧班长注意力的东西。
听上去很简单可笑——仅仅是交个朋友。
但或许对于班长来说,和自己成为“朋友”,是一件和顾缘听有关系,并且——极其重要的事情。
因此只要自己不松口,面前这人,就会想尽办法留在自己身边,一直到亲耳听见从自己口中所道出的话语。
短短几十秒。
从被判处溺毙之刑的将死者,到高高在上俯视刽子手的上位者。
宁缺擅长抓住一切漏洞——言语,神态,肢体,来将局势反转,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为自己占据有利地形,俯瞰所有。
虽然,他在心里狠狠地妒忌着顾缘听。
可少年俊美阴柔的面孔上,却始终带着轻松且胜券在握的微笑——就算,没有胜算。
“可以么?”陆仁嘉平静地问:“宁缺同学当我是朋友吗?”
面前微笑的少年摇摇头:“没有,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执着这一点,不过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班长,我暂时没有和您成为朋友的打算。”
陆仁嘉:“……”
——看来主角受还挺傲娇。
这意味着自己的男二之路还很漫长。
“那么对于宁缺同学来说,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朋友呢?”
问题一出来,这俊美的少年,眉宇间忽然多了几分可怜:“班长,您知道我的身世么?”
“……在辅导员那里有过简单的了解。”
宁缺道:“那您应该也知道,我从小忙于生计,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时间去交朋友,因此我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个简单名词。不过我想,无论如何,也一定没有人能拒绝一直对自己好的人,对吧?”
少年靠近陆仁嘉,拽着他衣领的手又微微用力,使得自己的唇可以附在班长的耳边,低沉着声音,带着磁性和沙哑,以及那可怜之人放下自尊的小小乞求——
“所以班长,让我体验一回吧。”
“在后面的时间里,对我好,一直对我好,想着我,不管做什么事,都别把我放在顾缘听的后面,好吗?这样,或许不久后,我便能亲口告诉您,我们是朋友了。”
*
“……”
想法其实也算是不谋而合。
陆仁嘉淡淡瞥了一眼面前双眸含笑的少年,把自己的衣领从宁缺手中救出来,慢慢站直身子,推推眼镜道:“放心,宁缺同学,不管是从同学的角度,朋友的角度,亦或是班长的角度,我都会肩负起这些身份的责任和义务。”
“好啊,”宁缺满意地眯眼笑着:“那么现在第一件事,可以请班长满足我吗?”
陆仁嘉点点头,严肃认真:“当然,请问宁缺同学有什么需要?”
宁缺:“把你插回腰间的那两根难闻大葱现在立刻扔到走廊的垃圾桶里再去厕所用洗手液好好洗几次手直到那些大葱的味道全部消失行么?”
陆仁嘉:“……”
他想挣扎一下:“这是我们初家人——”
宁缺笑眯眯地指着房间门:“现在,立刻,马上。”
陆仁嘉:“……”
啧。
真可恶呢宁缺同学。
一定是对家的。
*
快要十二点了。
窗外没有月亮。
大概要在另一方位才能看见。
郊区的天空同城市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这里没有城市上空那么橙红,像被铁锈所浸染过一样。
郊区看着稍微黑了些,不过依旧比不上乡村澄澈靛蓝的星空夜景。
手机里,学委发过来了几条信息,无一例外是在询问陆仁嘉的情况。
少年回复过去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忧。】
学委道:【那就行,早点休息,摩天酒店的住宿房间被我们包了,用来招待不回家的客人,我今晚大概也住这里,明早刚好可以叫司机送你和宁缺同学回学校去。】
【谢谢学委,不过明天还要兼职呢,应该直接去咖啡馆,不远,我们走路就可以了。】
【那也行,晚安啦!】
回复了晚安以后,陆仁嘉在卫生间洗完手,用纸巾擦干。
医院走廊的灯光依旧亮着,走廊中央的咨询台坐着值班的护士们,大概六七个,旁边的科室里还有几位值班医生。
每层楼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配置,公共椅子上也小憩着很多陪同病人的家属。
明明人不少,却在夜晚显得十分安静。
回到房间里时,宁缺已经躺下了。
这个看着一副脆弱模样的少年,今下午似乎又受了很多伤。
头部的口子,还有被自己“不小心”弄摔到后身上的淤青。
不过宁缺同学并未用淤青来责怪自己,甚至提都没提一下,可能是没注意发青了,又或者并不打算和自己计较。
陆仁嘉心头难得又升起一丁点儿的愧疚,站在少年睡着的病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
正要去隔壁床躺着,然而手腕忽的被宁缺一把抓住。
他似乎还没有睡着,一对漆黑的眼瞳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出了几分明亮感。
“怎么了?”陆仁嘉面无表情地问道。
宁缺红唇微勾,笑了笑:“班长,给我唱首歌吧。”
“想听什么?”
“情歌,”宁缺故意道:“什么情歌都可以。”
“行。”陆仁嘉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这让宁缺微微顿了顿,一双眼眸注视着坐在身边的陆仁嘉。
心口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抚摸着,令他不自觉伸手,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拽住陆仁嘉的衣摆,“真、真的愿意吗?”
“这有什么?”陆仁嘉道,“睡吧宁缺同学,我唱给你听。”
伴随着少年慢慢闭上的双眼,那低沉的声音轻轻唱出了一首极其深情的歌曲——
“宝贝宝贝爱你一辈
不求你有甚么作为
……
为父我有话对你云
这世界如此颠沛
……
爸妈的苦知道没。”
宁缺:“……”
宁缺:“这是什么玩意儿?”
陆仁嘉道:“亲情歌,爸妈给孩子的,是不是听着特别有感觉?”
他认认真真地对宁缺说:“我刚才仔细想过,宁缺同学这么可怜,小时候一定没怎么体会过父母的爱,所以我把这首歌唱给宁缺同学,这样一来,你一定就会觉得是爸爸妈妈在给你唱歌,绝对会从中体会到莫大的亲情暖意。”
“……”
“怎么样宁缺同学,有没有温暖到?”
“……”
------题外话------
宁缺:……你不唱一首朋友一生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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