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挂在摩托车的车头上,陆仁嘉拿起它,刚准备戴在自己头上,却忽的听见从身后传来的一道低沉少年音:“送我回去。”
陆仁嘉戴头盔的头微顿,侧目朝着身后看去,是顾缘听,似乎是追了出来,微微喘气。
他的眼眶和鼻头都有些红,使得雌雄莫辩的精致面孔似乎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感,然而少年的神情看上去却非常坚持,漆黑双目灼灼,倒映着摩托车上的身影。
陆仁嘉平静道:“会有警察叔叔开车送你回去的。”
“我不想坐警车,”顾缘听声音沙哑道:“突然被警察送回去,你觉得,我会被旁边人怎么看?”
“……”也对。
陆仁嘉想了想,最后,将手中头盔递到顾缘听面前,道:“那走吧。”
“不用,”长发少年摇摇头,“你戴吧。”
他说着直接坐上后座,神色没什么情绪,显然是真得不需要。
于是陆仁嘉给自己戴好,将停车架踢上去,在顾缘听坐好以后,用力踩下引擎。
摩托车的轰鸣声霎时在临时交通局外响起,车子发动,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但这冲的速度还是比开始小了很多,因为现在不需要逃命,也不需要追赶什么人。
在摩托冲出去的瞬间,人由于惯性总会身体后仰,于是双手就会下意识抓住些什么。
陆仁嘉抓着把手,而后座的长发少年双手环抱住前面人的腰,不像之前那样一只手轻轻搂过,这一次,他更像是在紧紧拥抱。
疾驰的风吹过二人,马上下午一点了。
太阳在往西走,它的光芒炙热温柔。
照射在路上两人飞驰的身影上。
长风呼啸,冰冷刺骨,但由于光芒的温柔与和煦,这种冷意并没有过多的给人刺痛,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戴头盔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挡风。
没有头盔,那些凌厉的风就这样全部刀刮似的擦过脸,即便在顾缘听的忍耐范围内,他现在却根本不想忍耐。
因此后座长发少年下意识地低头,将整张脸埋在前方人的颈间。
于是这刹那,使人舒心的安全感和温暖就这样安抚了在风中忐忑的少年。
人脖颈肌肤的温度比空气的温度高多了,他冰冷的脸颊贴在陆仁嘉柔和细腻的肌肤,像是贴着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这条长长的马路引导着二人回城,也许路程不远。
但莫名其妙,那用力抱住前面之人的少年,却在此刻殷切希望这条路更够延展。
一直延展。
到时间尽头。
到地老天荒。
*
终是回了大学城,到校门口的时间是一点四十。
对于顾缘听来说,这太过于短暂,却又无可奈何。
“我还要去还车,再见,顾少爷。”陆仁嘉将他送到门口,淡漠说道。
长发少年看着他,听到最后三个字,那对漆黑精致的双目似乎划过瞬间的不甘。
咬咬唇,顾缘听忽然问道:“喂,你……”
他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真的……不会喜欢我了么?就因为,我是个男人?”
陆仁嘉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回应着:“我只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非得是个女的?”
“……”陆仁嘉突然垂眸盯着地面,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女孩子香香软软,和臭男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吧。”
他认真地说:“我对性别这一块儿卡的很死。”
顾缘听:“……”
“不过顾少爷可以放心,”陆仁嘉道:“就算知道你一直穿着女装,假扮女人,我也不会因此歧视你。”
“我之前那番话好像有些冲动,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用任何的有色眼镜来看你,我尊重你,所以即便不会把你当成继续女孩喜欢,我也依旧可以和平地与你相处,毕竟大家都是同学,从人际关系这一点来看,就没有必要彻底的老死不相往来。”
“曾经的一切,顾少爷愿意记着便记着,不愿记着,倒也不用放在心上。”
“……”
“……”
对于平常人来说,或许能够从这番话得到安慰和感动。
但对于顾缘听来说,他满脑子好像只有陆仁嘉再也不会喜欢他这一点。
他不会感动,也不会感到安慰,他只有在明明处于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却仿佛置身于冰雪中踽踽独行的孤望。
声音微颤,顾缘听好像还想再挣扎般地说些什么,可车上少年却已然发动引擎,骑着摩托车转眼间消失在他身边。
似乎他永远不会再像曾经一样围绕在自己周身,不厌其烦地奉献上一切热情与欢喜。
*
早上的诊所还开着,而那个被自己借用了摩托车的男人好像在诊所旁边的一家花店打工。
陆仁嘉将车子停在花店面前,朝着里面呼唤了一声:“先生您好。”
听见摩托车引擎的声音,男人回眸看了眼他,眸中一惊,仿佛没有料到对方真的会把车子还回来。
他走到车面前,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摩托车,道:“没损伤吧?”
“没有。”陆仁嘉推推眼镜,面无表情道:“它很好。”
“那就行。”男人松了口气,又道:“你车子骑太快,手机落地上了,我给捡着呢,在这儿。”
陆仁嘉垂眸看着男人掌心的智能机,平淡道了句:“谢谢您。”
还完车子还找回了手机,看来今天还不错。
只是唯一可惜的一点——大概以后再没有一个能够自己心动的女孩了。
面无表情地叹口气,戴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将电话开机,有了信号以后,它突然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好像关机以后没有接收到的信息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陆仁嘉翻了翻,看见了很多宁缺的未接来电以及短信。
他点开信息,第一条便是对方有些委屈的话语:【班长……我有些难过。】
【我好像没有任何开心。】
信息过后,对方久久得不到回应,似乎又打了个电话,可惜,却是关机。
在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宁缺又发来一条短信:【我对某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但身体里翻涌的血液却告诉我不得不去接纳,她希望我回去,用我的存在去警告她的眼中钉,这样一来对方所构筑的一切墙壁就会全部崩塌。】
【我在想,也许一开始她是爱我的,也想找回我,可现在,她好像已经把能够对付眼中钉,看成了比真正找回我,更欢喜的事情了。】
【班长,我该怎么办呢。】
“……”
后面又是对方的几通电话,但都没有被接听。
陆仁嘉静静看着,一对双眸淡漠平静地看完所有。
而后,他熄灭了屏幕,将手机揣进兜里。
面色无任何起伏,双瞳犹如永远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他抬眸看了眼路边的眼镜店,走了进去,对里面的店员们淡淡地说:“你好,我想来换一对新的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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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