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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事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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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扇、顾沉疆,这姓顾的两人,却有着少有人知晓的身世。

  他两人均是已故的皇后之子,当年皇后诞下这对龙凤胎之后,便在当晚身亡。而顾沉疆和顾沉扇却是被送出了皇宫,皇上对外宣称皇后难产而死,胎儿也没保住,并由此向邻国发难,吞并了不少城池。

  皇后之死,的确有邻国从中作梗,但当今圣上的薄情,却是顾沉疆和顾沉扇遭遇的主要元凶。他在外人面前同皇后表现的伉俪情深,然而骨子里却流的是权力的血液。在关键时刻,甚至不惜杀死妻子,若不是太后阻拦,甚至连刚出生的龙凤胎都不会放过。

  顾沉疆和顾沉扇被送出皇宫之后,在江湖上流浪了二十多年,他们自小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隐隐的恨着那个将他们丢弃的父皇。

  皇后也姓顾,是皇上的堂妹,她的父亲,便是赵国极为重要的一位权臣,在皇后死后,这位权臣也被皇上扳倒,但在离世之前,他将一对玉佩放到了顾沉疆和顾沉扇的襁褓里。

  并且让后人与兄妹二人传话,说若是他们被逼走投无路,便拿着这两枚玉佩,去玉虚山中寻一座古庙,这两枚玉佩,便是开启古庙的钥匙。

  老人还说,当年他对一个神仙有恩,神仙在离去之前,说予他一物,这物只有流着顾氏血脉的人才能取得,并且能帮助他们走出困境。

  当时没人相信老人的话,都觉的是这是顾老痛失爱女后悲痛的反应,然而长大后的顾沉疆和顾沉扇却信了这个故事,他们不但信了,还打算去玉虚山,将传说中的宝物寻找出来。

  一个荒诞的故事,一条模糊的线索,两块平平无奇的玉佩,无论说与谁听,都不会当真,可顾氏兄妹却当了真,当然,当真的人并不只他们两人,还要包括,为此前来的张京墨。

  没人又比张京墨更清楚玉虚山里的那座古庙中到底存了什么,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该如何得到古庙中的宝物。

  当年顾沉扇和顾沉疆因这宝物被修真人士追杀,躲了几年却还是被人找到,他们本是凡人,怀璧其罪,最后的下场无比的凄惨。

  张京墨的一个道友就曾经参与其中,当他把这件事回凌虚派当做笑话一样告诉了张京墨,张京墨便默默的记在了心中。

  而接下来的几世,他开始尝试得到宝物,经过几次尝试之后,他便已知道,该用何种方法,以最简单的方式获得这宝物。

  强取豪夺是最糟糕的方法,因为第一次张京墨便试过,当他拿着玉佩去了玉虚山,找遍了整座不大的山,却都没能找到那座本该醒目的古庙。后来张京墨就悟了,想要寻这古庙,恐怕非顾家人不可。

  而且必须他们是自愿的,寻找的意愿越是强烈,古庙出现的机会便越大。

  张京墨想到这里,心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微微睁开眼,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呻丨吟。

  “你醒了?”顾沉扇带着愧疚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京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怒道:“顾沉扇,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你居然这么对我!”他被绳子绑着的手狠狠挣扎了一下。

  顾沉扇当即跪下,口中哀求道:“白沧……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保护不了我哥哥,只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她本就长得秀美,此时眼泪涟涟更显得娇弱可怜。

  张京墨被顾沉扇这么哀求,不自在道:“你先起来,我、我也没说不救你们啊。”

  顾沉扇道:“可是你都骑马要离开了……”

  张京墨小声的嘟囔了一声:“这不是做做样子么……”

  顾沉扇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她道:“白沧……”

  张京墨也感动道:“沉扇……”

  “咳咳。”缓缓扶墙而入的顾沉疆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他不善的看了一眼张京墨,道:“沉扇还小!”

  顾沉扇娇羞的恼怒的叫了声:“哥!”

  张京墨心道顾沉扇的年龄确实还小,都可以当他的耳孙了,但他脸上却是十分配合的浮现出一朵红晕,口中道:“我、我没那个意思。”

  顾沉疆也不戳穿张京墨,只是口中又谢了张京墨救他和顾沉扇一事,他道:“不知陈公子师从何处?”

  张京墨道:“我师父在那太白山上修道,我……是下来找个人。”

  顾沉疆道:“不知方便不方便,告诉我们你要找什么人呢?”

  他们其实已经问了张京墨这个问题好几次,只不过之前张京墨都没有回答,张京墨这次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他道:“是一个叫蒙渔的男人。”

  顾沉疆又道:“他身上有什么特征?”

  张京墨道:“特征?他长得倒没什么特别,嗯,不过不怕。待我见到他,一定能找出来的。”

  顾沉疆闻言和顾沉扇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均叹了叹,心道陈白沧这人也真是心大,既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征,这么大海捞针的找着,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过顾沉疆不打算点破,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先离开这城,再谋其他吧。”

  张京墨点了点头。

  接着,三人便又起了程,只不过这次顾沉疆身受重伤,只能缓慢骑行,而张京墨的大腿也是血肉模糊,根本不敢策马狂奔。

  这下,两个病号坐在一匹马上,倒是没有矛盾了。

  荒凉的戈壁滩足足行走了十几日,才终于见到了绿色的树荫和清澈的溪流,在张京墨的调养下,顾沉疆的伤也很快好了起来,原本致命的伤势,区区十几天他竟是便可下地走动了。

  和顾沉疆猜测的一样,若是他们没有留下张京墨,那他和顾沉扇估计已经身葬戈壁了。

  这十几天追杀他们的人又来了几波,但都在张京墨的帮助下化险为夷,张京墨袖子里,似乎藏着用不完的符箓,顾沉疆虽然无比的好奇,但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并未出口询问,不过显然,若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会去探一探张京墨的秘密。

  既然顾沉疆想知道,那张京墨怎么会不给他机会呢。

  就在找到一条清澈的溪流后,顾沉疆的机会来了。

  在戈壁摊上骑行十几天,三人身上自然是都非常的狼狈,顾沉扇是女孩子,见到清澈的河流便走不动路了,说要洗澡。

  顾沉疆见他妹妹满脸疲惫,一听就同意了。

  顾沉扇洗了个澡后,又换了身包裹里的干净衣衫,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着张京墨和顾沉疆道:“你们两个要不要也洗一洗?”

  顾沉疆还未开口,张京墨便道:“好啊好啊。”

  顾沉疆眼神扫了扫张京墨的衣裳,竟是也开口同意了。按理说他向来谨慎,显然是不会随便在路边的河中洗澡,但探究张京墨身上秘密机会实在不多,他害怕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张京墨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顾沉疆的深意,欢呼一声便跑进了旁边的树林,待顾沉疆缓步走过去,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脱光了,此时下半身正浸在水中,看那表情倒很是享受。

  顾沉疆扫了一眼张京墨放在一旁的衣服,便席地坐下,开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待张京墨转过身清洗长发,他缓缓的伸出手,探了探那衣服的袖口。

  果不其然,顾沉疆在袖口中摸到了纸质的东西,想来便是张京墨平日所用的符箓,他手指微微翻动,心中默默数着符箓的数量,很快便有了答案。

  三十四张,三十四张符箓,便意味着这陈姓公子还能使出三十四次让人吃惊的法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沉疆将手不动神色的收了回来,且将目光移到了河中的张京墨身上。

  之前他都有些紧张,所有并未特别关注张京墨,当他朝着张京墨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张京墨白皙的后背,和一头乌黑的,在水中飘散开来的长发。

  只见张京墨后背的肌丨肤白皙如玉,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勾勒出优美的肌理线条,没入水中的腰丨身也是十分纤细,隐约可见的臀丨部曲线,竟然顾沉疆呼吸一窒。

  然而顾沉疆很快便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强迫自己讲目光从张京墨身上移开,只道是自己太久没有发丨泄,将张京墨的背影当做美貌女子了……

  就在顾沉疆失神的时候,张京墨从河中爬起来,干净利落的换了身衣服,还伸手拍了拍顾沉疆:“你在想什么呢?我都洗完了……”

  顾沉疆恍然回神的哦了一声。

  张京墨道:“那好吧,我先过去陪着沉扇了,你慢慢洗啊。”他说完就走,看样子并不想和顾沉疆多说几句。

  这也不奇怪,毕竟在兄妹二人中,顾沉疆扮演的向来都是黑脸。

  待张京墨走出了树林,顾沉疆才缓缓的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下丨身,只见原本就不太宽松的裤子的某个部位,微微的隆了起来……

  顾沉疆微微吸了口冷气。

  对张京墨的身体产生了反应这件事,显然对顾沉疆刺激的不轻,他一个人洗了好久,在顾沉扇担心他到底是不是出事了的时候,才慢慢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张京墨正在火边尝试烤干头发,他的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俊秀,长长的睫毛下投射出淡淡的阴影,线条优美的唇抿出一条好看的直线。

  顾沉疆的脚步顿住,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他道:“沉扇。”

  顾沉扇道:“哥,什么事?”

  顾沉疆道:“拿些干粮出来,我饿了。”

  顾沉扇闻言一愣,她这个哥哥,对吃饭向来都不积极,今天却不知是吹了什么风,竟是抢着要吃饭了。

  顾沉扇心中虽然如此想到,但还是依言将包裹里的干粮拿了出来,递到了顾沉疆的手里。

  顾沉疆接过干粮,便在火中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饼子散发出焦香,顾沉疆道:“陈公子,先吃饭吧。”

  张京墨闻言略微一愣,又瞧了眼顾沉疆手上的饼子,不由道:“你们吃吧,我不饿。”他的确是不怎么想吃东西。

  顾沉扇见状却是劝到:“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不行的,白沧,你吃一点吧,再等个一两天,我们就能到这附近的城镇了。”

  张京墨露出犹疑的神色,但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伸手接过了顾沉疆递给他的食物,食不知味的咀嚼了起来。

  顾沉疆见状却是忽的放下了手中的饼子,起身去了树林里。

  张京墨见顾沉疆走的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惶惶道:“沉扇,你哥哥怎么了?”

  顾沉扇道:“别管他,他……就是性子别扭。”她也以为是自己哥哥生陈白沧的气了,毕竟从头到尾,顾沉疆对陈白沧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张京墨闻言似有些委屈,他闷闷不乐的又啃了一口饼子,便不再动嘴。

  顾沉扇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心道陈白沧这样的公子哥,真的能帮他们取到那东西么……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被以为是生气了的顾沉疆却是从树林里又走了回来,这次他的手里提着三条肥美的河鱼,鱼口还在一张一合,显然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

  顾沉疆将手里的鱼递给了顾沉扇,道:“吃吧。”

  顾沉扇和张京墨都露出惊喜的神色,张京墨道:“谢谢顾公子了。”

  顾沉疆略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而顾沉扇则是兴高采烈的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盐和些许调料,将鱼清理干净后,便陌上调料烤了起来。

  张京墨死死盯着鱼,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沉疆时不时朝他投来的,带着深意的目光。

  很快,鱼肉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张京墨欢呼一声,便开心的拿起来啃食,顾沉扇也递给了顾沉疆一条,却不想顾沉疆摇了摇头。

  他道:“拿给陈公子吧。”

  顾沉扇见张京墨啃的无比欢快,显然一条鱼是不够他吃的,于是略作考虑之下,便真的将鱼递到了张京墨面前。

  “吃吧。”眼前的女子神态温柔,刚清洗干净的头发散发出一种植物的香气,张京墨抬头一看,便仿佛看楞了。

  接着顾沉扇叫了好几声,才把张京墨的神给叫回来。

  他一边接过顾沉扇手里的鱼,一边呆呆道:“沉扇姑娘,你可真好看啊。”

  顾沉扇脸颊一红,呵斥道:”你说什么呢!”

  张京墨自觉唐突,急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顾沉扇道:“吃你的鱼吧。”

  张京墨憨笑几声,便低头吃鱼。

  互动的顾沉扇和张京墨都没注意到,在他们两人对话之时,顾沉疆投来的略微阴沉的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马不停蹄的赶路。

  很快三人便到了就近的城镇,张京墨见顾沉疆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便依依不舍的同兄妹二人告了别。

  顾沉扇见张京墨准备离开,最终还是按照计划的那般,叫住了张京墨。

  她说:“陈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

  张京墨道:“什么事?”

  顾沉扇眉宇间尽是忧愁,她道:“我知陈公子不是凡人,我和我哥哥想去玉虚山寻一祖传之物,不知陈公子,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张京墨道:“玉虚山?那是哪里?离这里远吗?”

  顾沉扇道:“不远不远……就在这附近。”他们之所以出现在那边境小城,就是因为想要穿越戈壁走一条去玉虚山的近道。哪晓得消息被泄露,她和顾沉疆险些被追杀他们的人夺取性命……

  张京墨想了想,便道:“不远就好,我要在八月之前赶到皇城,既然不远,那我便陪你们去一趟吧。”

  闻言顾沉扇露出惊喜的神情,感谢了张京墨好几声,张京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道:“小事,都是小事。”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向前走去:“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休憩几日,便出发。”

  在张京墨转身的时候,顾沉疆和顾沉扇对视了一眼,顾沉扇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忧和愧疚,而顾沉疆的眼神却很深,让顾沉扇看不出她这个哥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小城休息了几天,又补充了干粮和必备的物品,三人便直接上路了。

  这小城里玉虚山不过三天脚程,若是策马而行,一天多便到达了目的地。

  到达玉虚山脚的那天,正好在下着小雨,三人身披斗篷,戴着斗笠,站在山脚下朝着不远处的山峰望去。

  之间玉虚山直插云顶,山腰云雾环绕,树木丛生,让人远远望去,便心生怯意。

  张京墨道:“你们要寻的东西在哪?这山上可是有不少的野兽……”

  顾沉扇道:“白沧,这野兽倒是不怕,我们只是怕像那天一样被人偷袭,我知道你有法子,帮帮我们好吗?”她说着,流露出哀求之意。

  张京墨见到顾沉扇的这个表情,便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口中道:“沉扇,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顾沉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只是道:“走吧。”

  说罢,三人便从山间小道,缓缓进入了那玉虚山中。

  张京墨其实没有把握这一次能否找到那古庙,毕竟他不能探究人心,不知道那顾沉疆和顾沉扇,对这未知的宝物,欲望到底有多强烈。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趟旅程比他想象中的,容易了许多。

  山间蛇虫鼠蚁数之不清,他们上山的第三天便遇到了一头黑熊,张京墨负伤,顾沉扇见张京墨受伤后暗自垂泪的许久,可却没有提出要下山。

  而张京墨,却也似乎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继续坚持在山上帮助这对兄妹。

  就在张京墨奄奄一息之时,顾沉疆和顾沉扇其中一人对生的渴望,终于引得那隐藏在山间的古庙,现身了。

  古庙很普通,呈现出的是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息,和张京墨前几次见到的完全不同——古庙的模样,似乎是取决于寻庙人的心境,若是恐惧交加,那庙便阴森可怖,若是怒不可遏,那庙便红砖红瓦,仿佛凶兽大口,这也是为什么,张京墨会选择这样一个方式接近顾氏兄妹的原因,他不想面对一个充满了危机的古庙,更不想以身试法,去挑战大能修士手段。

  且不说顾沉疆和顾沉扇,就是他们家已去的顾老,恐怕也没想到,他有恩的对象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真大能。

  那个大能给了顾家一件举世无双的宝物,可顾家一行人,却无福消受。

  现在,顾家兄妹又站到了命运的分叉口。

  顾沉疆第一个踏入古庙之中,他的神色戒备,眼睛里带着希冀和对未知的恐惧,却还是坚定的踏出了第一步,进入了古庙之中。

  张京墨被顾沉疆扶着也进入了古庙之中,而顾沉扇则跟在两人身后,进入了这神秘的庙宇内。

  三人刚踏入古庙,身后的门边重重的关上了。

  顾沉扇正欲说话,却忽的一愣,只见三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脸盆手掌大小的镜子,这镜子看似普通,却散发着浓厚的灵气,张京墨一看便知此物绝非凡品。

  三人朝着镜中望去,都看到了自己的面容,而这面容却突然扭曲,变成了其他的画面——

  顾沉扇看到她自己,镜中的她依偎在一面容模糊的男子怀里,在两人周围,时不时传来小孩的打闹声,顾沉扇看着一个陶瓷似得娃娃跑到她的面前,叫着她娘亲娘亲,哥哥欺负我。随后又出现一名七八岁的男孩,叫着娘亲,我没有欺负妹妹。

  顾沉扇越看越痴迷,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只有在梦中出现的画面,然而当她的手指碰到冰冷的镜面后,她却猛地打了个冷战。

  好冰,刹那后,顾沉扇从幻境中醒来了,她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而当她转过头看向站在她旁边的陈白沧和顾沉疆时,却见到了两幅完全不同的面孔。

  顾沉疆在笑着——顾沉扇从未在她的哥哥脸上见到过如此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就好像顾沉疆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一切……

  而陈白沧,却是一脸冷漠,似乎感觉到顾沉扇看了过来,他缓缓的扭头,看向了顾沉扇,那眼神,让顾沉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甚至冒出一种荒谬的想法,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陈白沧,而是什么附在人身上没有感情的山间精怪。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顾沉扇很快又见到了陈白沧那标准的傻瓜笑容,他说:“沉扇,你看到了什么?”

  听着陈白沧问自己看到了什么,顾沉扇却是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她自觉不想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这面镜子,似乎照出了自己灵魂最深处的渴望。

  没错,身为皇族一脉,顾沉扇却没有什么大志,她只想拥有一个爱她的恋人,组成一个温馨的家庭,生活安稳,子孙满堂。

  见顾沉扇不答自己的问题,张京墨便移开了目光,只不过他的眼神在移开的那一瞬间,便冷了下来。

  张京墨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剑眉鹰目,神情冷淡,还有从下巴到嘴角的一道疤痕,都在告诉张京墨,这人的身份。

  张京墨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他在问心镜前,见到的却是长大后的陆鬼臼,那个冷淡、狠戾、将他囚禁起来的青年。

  张京墨想到这里,不由的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心道这问心镜也不知是问的谁的心,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怎么可能是陆鬼臼?!

  张京墨最先从幻想中惊醒,随后是顾沉扇,沉溺其中最久的,是欲望最为浓烈的顾沉疆。

  和顾沉扇不同,顾沉疆想要的,太多太多。

  他想要权力,为他顾氏一族平反,他想要财富,予他妹妹一个安适的环境,他想要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夺来的一切——

  顾沉疆在镜中看到了一个王朝,这个王朝是他一手创立,繁荣千年,而他则成为了历史上被所有人赞颂的英明帝王。

  待顾沉疆清醒,他见到张京墨和顾沉扇早就在旁等待,他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开口哑声道:“这是个梦?”

  张京墨点了点头,面露担忧之色,然而心中却暗暗道,若这就是你所想,那我便成全了你的愿望,作为我夺取了你宝物的代价。

  顾沉疆倒也算心性坚定,从美梦之中醒来之后,很快便调整了状态,他道:“走吧。”说着,便第一个踏入了屋内。

  张京墨和顾沉扇紧随其后,也进入了古庙的庙堂之中。

  这古庙虽然外表看似破旧,但里面却非常的干净,不但干净,家具摆设无一不凸显出一种如同宇宙洪荒般的大气。

  顾沉扇和顾沉疆都是普通人,所以只会被这种气息震慑,而张京墨却是非常清楚,这家具摆设全都是术法变成,之所以能感到这股磅礴的气息,均是因为施下术法之人走的便是这样一条登仙之途。

  也不知道当年顾老是做了什么事,才让这位大能修士,予下顾家如此一份厚礼。

  三人缓步向前,很快就走到了大厅尽头,大厅尽头摆着两个蒲团,蒲团面前的墙上画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形容俊美的年轻人,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他面带笑容,策马扬鞭,让张京墨不由的想起一句诗词“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幅画看起来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竟像是画中的人随时可能从画布中走出来,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画中少年的腰间玉佩,像是被什么扣掉了,露出一个空洞的圆形。

  顾沉扇呆呆的看着画中的年轻人,轻声道:“这、这不是母亲吗……”

  她还未说完,顾沉疆便冷冷道:“这不是母亲,这是外公。”他们虽和自己的母亲未曾谋面,却见过不少他们母亲的画像,这幅画和画像中的母亲面容虽十分相似,却有着十足的男子气概,一看便知不是女子。

  于是顾沉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不是他们的母亲,而是外公。

  就在三人观察画像之时,庙宇之内忽的响起了一声幽幽叹息,顾沉疆身形一顿:“谁?”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几息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道:“你们可是顾家子孙。”

  顾沉疆神色一震,便明白这人就是予他们玉佩之人,顾沉疆道:“是的,我和妹妹都是顾家子孙。”

  那声音道:“上前。”

  顾沉疆和顾沉扇对视一眼,便走到了画像前的蒲团面前。

  那声音又道:“跪下。”

  两人没有犹豫,便跪在了画像前的蒲团面前,且朝着画像中已故的外祖父拜了一拜。

  那声音道:“顾桥可已故去?”

  顾沉疆道:“外公已经离世六年。”

  又是一声叹息,那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他道:“将你们的血涂在玉佩上面,镶嵌进画像之中。”

  说完便消失了。

  顾沉疆闻言,拔出匕首将手割破,然后用自己的血涂满了整个玉佩。顾沉扇也没有犹豫,按照声音的吩咐,和顾沉疆做了同意的动作。

  在涂抹完血液之后,两人将玉佩合二为一,镶嵌在了那幅画缺失玉佩的部位。

  在玉佩镶嵌上去后,一声巨响自三人头顶响起,顾沉扇露出些许惊恐的神色,顾沉疆却是伸手搂住了自己妹妹的肩膀,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巨响之后,整间古庙土崩瓦解,三人面前的画像眼中竟是流下血泪,原本温和的笑容逐渐变得哀伤,然后随着崩塌的土块,彻底的毁灭了。

  按理说古庙崩塌,在其中的三人再怎么也会受到些影响,但事实上古庙崩裂之时,三人身上没有沾上一颗细小的砂砾。顾沉扇和顾沉疆倒也还好,反而是张京墨却是略微有些吃惊,他伸了伸手,便接了一捧的泥土,那泥土软而细密,没有一丝灵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法术变成的。

  只是一捧土,便已显露出这大能修士已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一百二十多次重生里,张京墨只达到过几次这种人间的巅峰状态。

  古庙崩解之后,在原本是画像的地方,出现了一颗血红的心脏。那心脏还在跳动,周遭的血管也是如此的逼真,怎么看都是一颗真的心脏。

  顾沉疆迟疑的上前,显然是不明白这颗心脏有何用处,他慢慢伸出手,谨慎的触碰了一下这颗心脏,然而只是一下,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抿唇道:“热的。”

  顾沉扇露出惶惑之色,她道:“哥,这是什么?”

  顾沉疆盯着着心脏看了许久,最后咬着牙还是将心脏握进了手中,待放到手中,他才发现,这心脏不但有温度,还在缓慢的跳动。

  即便是顾沉疆这样的胆子,也有些觉的恐怖了。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之时,忽的山间刮过了一道大风,那风掀起了尘土和沙子,让顾沉疆和顾沉扇都有些睁不开眼。

  大风之后,顾沉疆再定睛一看,竟是发现,自己手里的心脏不见了。

  然而他在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悠远的声音由空中响了起来,这声音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二人,一人三个愿望。”

  顾沉扇和顾沉疆均露出狂喜之色。

  那声音又道:“来吧,将你们的愿望说进袋中。”言语之后,顾沉疆和顾沉扇的面前忽的落下一个黑色的锦囊小袋。

  顾沉疆弯腰捡起,便小声对着袋子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接着是顾沉扇,这姑娘在说出两个愿望之后看,扭头看向了脸色苍白的张京墨,她犹豫片刻后,道:“白沧,你有什么愿望吗?我、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

  张京墨见状,脸上挂起一个笑容,他道:“傻姑娘,我的愿望,就是你的好好的。”

  顾沉扇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她还想说什么,但见张京墨神情坚持,便叹了口气,又对着袋子许了个愿望。

  张京墨耳聪目明,怎么会听不到这两人在说什么,况且那个黑色的袋子,本就是他扔下的。

  既然他取了本属于顾家兄妹的宝物,那肯定是要补偿他们点什么,张京墨现在虽然没有到逆天而行的地步,但若是想要帮助两个凡人实现愿望,也是搓搓有余的。

  而顾沉扇这个可爱的姑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我希望陈白沧平安喜乐,安稳一世”。

  可惜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名叫陈白沧的小道士。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张京墨便和顾氏兄妹一起下了山,他在山上被熊袭击受了重伤,此时伤还未好,下山后,便调养了三个月。

  这三月间,顾沉疆和顾沉扇虽然和张京墨住在一起,却是经常失踪,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地,顾沉疆骑着马问张京墨,是否要和他一起同行。

  张京墨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说:“相聚是缘分,道不同不相为谋,顾兄心怀天下,白沧却安于一室。”

  顾沉疆沉默的看着张京墨,他说:“你不是喜欢我妹妹么?”

  张京墨略微一惊。

  顾沉疆道:“你若是跟我走,我便允你高官厚禄,无量前程。”

  张京墨却是道:“沉扇是个好姑娘。”

  顾沉疆不语。

  张京墨道:“自然,会有更好的人配她。”

  顾沉疆深深的看了张京墨一眼,不再说什么,便策马而去。

  张京墨看着顾沉疆的背影却是微微一叹,心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

  然而时间又哪有那么多好事呢,就算是神仙,也难事事如意,次次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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