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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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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于凡人而言已是沧海桑田,然而在修真者眼中却不过是瞬息罢了。

  或许只是一次并不重要的闭关,便要花上四五百年的时间。

  之前掌门同张京墨一起入了昆仑巅,虽是得了魔族入侵和几根灵柱的事情,却没能把张京墨从昆仑巅上带走。

  掌门回到派内,将这事告之了百凌霄后,百凌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上昆仑巅上将张京墨寻回去。

  掌门见状急忙劝说,且将面具人轻易的击杀几个元婴修士的事同百凌霄说了,让他切莫冲动,此事绝需从长计议。

  百凌霄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在听到掌门的叙述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且在掌门处再三确认了昆仑巅上的修者是否真的轻易击杀了几个元婴修士。

  掌门其实也对此事抱有疑心,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那个面具人设下的局。但那被击杀的元婴却是掌门相识之人,在离开昆仑巅后掌门也去打探了消息,确定这元婴修士摆放在门派里的命牌的确是碎了……

  百凌霄听着掌门的话,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许久后,才问了句:“他们留下清远是为何?”

  掌门心中有些不堪的猜测,但并不敢在百凌霄面前说出来,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一下。

  百凌霄哪会听不出这是掌门的借口,他怒道:“我们师门一脉就只剩下了我和清远,清远是最小的弟子,师父向来疼他,现如今居然让他陷入这般境地。”

  掌门也有些灰心,他想带走张京墨,却有心无力,心中不由的生出几分对自己的厌恶。

  百凌霄见掌门脸色难看,只能在心中叹息,他知道以掌门的为人,若是能将张京墨带走,那定然会竭尽全力。

  百凌霄和掌门两人相顾无言,过了许久后,百凌霄才道了声:“那昆仑巅上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够轻易的击杀数个元婴修士,实力已是称得上可怖。

  掌门摇了摇头,他道:“他们的身份……实在是说不好啊。”既知道魔族入侵,又知晓上古大能布阵一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太简单。

  接着,掌门又把灵柱一事同百凌霄说了。

  百凌霄边听边皱眉,当听到众人同昆仑巅结契时,表情一动,他说:“你将契约予我看看。”

  掌门将契约拿出递给了百凌霄。

  百凌霄接过契约后,面色微变,口中吐出四个字:“天道之力。”

  掌门一愣道:“你确定?”

  百凌霄点头。只有结婴的修士才知道天道之力的可怕之处,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契约之上居然附着着天道之力。

  掌门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本以为昆仑巅上的修士只是实力超群,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和天道挂上了关系……这样一来,想要帮张京墨离开昆仑巅,便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百凌霄也想到了这里,他目光微沉,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在昆仑巅上的人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只只蝼蚁罢了,而张京墨,也不过是一只稍微有意思些的虫子,玩弄还是抹杀,都得看那些人的心情。

  百凌霄重重叹气,最终是甩袖而去,虽然是掌门将张京墨带到昆仑巅。可这件事到底怪不得掌门。

  毕竟一开始去昆仑巅是张京墨自己要求的,而之后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百凌霄似乎是被张京墨被强留昆仑巅一事刺激的狠了,在离开掌门处的第二天就开始闭关修炼。

  掌门听闻此事,也唯有叹息。

  去昆仑巅上回来后,各门派最顶端的人都知道了魔族和灵柱之事。为了抵御魔族寻找灵柱,便以凌虚派为首的三大门派起头,建起了一个名为退魔盟的组织。

  这组织在张京墨的前几世都有,只不过成立之时,魔族早就占了半壁江山,几乎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而经过面具人的提示,修真者们也很快发现在他们大陆之上的灵柱竟是位于凌虚派的禁地之内。

  找到了灵柱,接下来之事就是将之击碎,但是在修士们入了禁地后,才发现这件事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张京墨回到凌虚派的时候,便正好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时机。

  找到了灵柱,却无人能够将之击碎,于是只能干瞪着眼睛。

  只花了两百年便确认了灵柱的位置,可现如今一百年过去了,众人却连灵柱的边也没有碰到,这种情况不由的让人生出几分焦躁的情绪。

  张京墨一阵风似得从山门处飞过时,守门的弟子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他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疑惑的问着旁人:“哎?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好像看见张长老了?”

  旁边一个弟子并没看到张京墨,他道:“哪个张长老?”

  弟子道:“自然是……昆仑巅上的那个张长老了。”张京墨被留在昆仑巅一事,掌门虽然并不想宣扬,但奈何在场那么多人,于是这消息还是被众人知道了。

  被留在昆仑巅上,大家都觉的张京墨凶多吉少,而且就算活着……恐怕还不如死了呢。

  因此倒也没人能想到这张京墨还有回来的一天。

  一旁的弟子道:“张长老怎么可能回来,我看你是看花眼了吧。”

  那弟子认真想想,也觉的是自己花眼了。

  张京墨带着结婴的陆鬼臼回到凌虚派,很有一点衣锦还乡的味道,他回来之后便直奔掌门处,想给掌门一个惊喜。

  掌门也正巧没有出门,他的童子激动不已的说有贵客前来时,他随口问了句是谁。

  童子摇着脑袋,说贵客不肯说。

  掌门想了想,道:“叫他进来吧。”

  他完全没有想到前来的竟是张京墨,因此在看到屋外走进来的人时,掌门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京墨一袭白衣,形容同几百年前相比身上并无明显变化,他朝着掌门行了个礼后,才道:“清远回来了。”

  “清远!!!”掌门惊道:“你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绕着张京墨看了一圈,在确定眼前人的确是那个被留在昆仑巅的张京墨后,他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想要问张京墨这几百年过得如何,想要问张京墨怎么回来的,想要问昆仑巅上那面具修士的身份——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张京墨一直面带笑意,他说:“你且冷静些。”

  掌门好一会儿才彻底的冷静下来,待他冷静下来后,才注意到站在掌门身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陆鬼臼。

  掌门起先还未发现陆鬼臼身上的异样,然而待察觉自己竟是无法探查陆鬼臼修为后,他的眼神中不由的再次流露出惊愕之色,他道:“清远……你徒弟难道……”

  陆鬼臼结婴一事,张京墨并不打算隐瞒,他微微点头,道:“没错,鬼臼已经结婴了。”

  掌门眼睛猛地瞪大,好似陆鬼臼结婴这件事,比张京墨回归对他的刺激还要大,他道:“若是我没记错,你徒弟还不到五百岁?”

  张京墨又点了点头。

  掌门见自己的确是没有记错陆鬼臼的岁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五百岁内结婴,这等事情,他几乎是从未听过!

  张京墨还欲说什么,却看掌门伸手摆了摆,他叹道:“清远,你等会儿再说,让我缓缓……”

  张京墨眼含笑意,嗯了一声。

  掌门便开始在张京墨的面前围着屋子绕圈,一边绕圈一边念清心咒,一直饶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下脚步,恢复了平日沉稳的模样,站到了张京墨的面前,他说:“你说吧。”

  张京墨笑道:“我只是想问问这百年间凌虚派可有发生什么事……”

  掌门瞪眼:“没有其他消息同我说了?”

  张京墨摇了摇头。

  掌门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了?”

  张京墨再次摇了摇头。

  掌门咬牙道:“你不打算说一下你结婴的事?”

  张京墨这才想起,自己也结婴了,只不过他好像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有注意力都在陆鬼臼那里,竟是忘了把这事告诉掌门。

  张京墨道:“对……我结婴了。”

  掌门长叹一声,他道:“那昆仑巅的面具人其实是你的熟人吧?清远,你可得好好的同我说说,那昆仑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京墨见掌门一副你不说我绝对不放过你的模样,只好将他在昆仑巅上结婴的事同掌门说了一遍,只不过内容却是省去了不少,只是说那两个面具人帮他在魔界找回了陆鬼臼,且助他们师徒二人成功结婴。

  掌门之前本以为陆鬼臼恐怕是凶多吉少,却没想到二人竟是因祸得福。

  不过最重要的是,张京墨安全的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接着张京墨询问了一下门派这几百年来发生的各种事情,掌门也都挑着重要的给张京墨说了,当他说到百凌霄闭关,在凌虚派内发现灵柱时,张京墨微微的瞥了瞥眉,他道:“难道那灵柱还没有打破?”

  掌门摇头叹息:“哪里打的破,虽然我们已经找到了灵柱……只是却连可以靠近的人都没有。”说到这个,掌门不由的露出忧色。

  张京墨道:“怎么会连可以靠近的人都没有?”

  掌门只是摇头,这间情况太过复杂,并非一两句话能够说清。

  张京墨想了想,道:“你且带我去禁地看看?”

  掌门自然说可以。

  于是张京墨脚还没停热,便又和掌门去了趟禁地。

  这已经不是张京墨第一次去禁地了,只是这次十分的光明正大,还由掌门陪同着。

  既然禁地里发现了灵柱,那禁地之前便被破开一事就再也瞒不住了,不过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禁地里的灵柱之上,倒也没有去注意其他的事。

  禁地入口处,站着不少弟子,这些弟子有的穿的却不是凌虚派的道服,显然是其他门派之人。

  见张京墨目露疑色,掌门便将结盟一事简单的同张京墨说了。

  张京墨没想到这一世在结盟一事上竟有如此变化,不过他只是微微惊讶便敛起了目光,倒也没有让掌门注意到异样。

  守在门口的弟子见到掌门来了,均都对他行了个礼。

  掌门微微颔首,回了礼后,对着张京墨道:“走吧。”

  陆鬼臼一直跟在张京墨身后,在踏入禁地后,他忽的开口:“师父,这里的天道之力好浓郁。”

  张京墨点了点头。

  掌门接话道:“唉,我的修为在金丹后期恐怕是再无精进的机会了,只是不知道让门派里的人知晓你徒弟结婴一事,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唯有结婴之人,才能感受天道之力,而且从陆鬼臼身上透露的气息看来,他结的婴绝不是下品。

  五百岁结婴一事已是足以让人惊讶,却不知陆鬼臼到底结了什么品质的元婴。张京墨没有打算将陆鬼臼结婴时经历的是天道劫一事告之他人,陆鬼臼的天子已是足够让人羡慕,如果真的让其他人知道陆鬼臼渡过了天道劫,恐怕有不少门派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击杀陆鬼臼。

  而这次陆鬼臼同张京墨,两个元婴修者一齐回到凌虚派内,却也足以让凌虚派内的势力重新洗牌了。

  张京墨也感到了天道之力,但是他结的是假婴,所以并未能像陆鬼臼那般敏锐。

  三人顺着石子小路缓步朝上,约莫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张京墨隐约听到了一声野兽的嘶吼。

  掌门道:“禁地里有不少大妖,这些地方都有是重兵把手,我们也不要走的太近,看看那灵柱便出去吧。”

  张京墨说了声好。

  到了小路的尽头,再拐过一个弯,张京墨便见到掌门口中的灵柱。

  那灵柱在离他们非常远的地方,此时以张京墨的眼力望去,也不过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灵柱周遭全是茂密的树林,想来其中的妖兽恐怕是数不胜数。

  果不其然,掌门道:“这片林子里有不少妖兽,几乎每月我们的弟子都要因此受伤。”

  张京墨道:“有人靠近过灵柱么?”

  掌门思索片刻后,道:“之前有过元婴后期的修士靠近过灵柱,只是……”

  张京墨道:“只是什么?”

  掌门道:“只是他说那灵柱周围附着着天道之力,以他的修为也不能靠近。”掌门说这话的时候,眉间充斥着淡淡的愁意。那修士修为已在大陆之上排的上顶尖,突破了树林却只能止步于此,这让众人心中均是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千年之期虽然看似久远,但现在已经过去三百年,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法子……

  张京墨看着那灵柱,扭头对着站在他身后的陆鬼臼说了句:“你去试试?”

  陆鬼臼干脆的说了声好。

  掌门知道张京墨向来是疼爱陆鬼臼这个徒弟,他道:“清远,这事切不可鲁莽,鬼臼虽已结婴,但恐怕也是元婴初期,之前有过元婴初期的修士入这林子,却是折在了妖兽的手里。”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张京墨来找他要陆鬼臼命牌时的表情,现在陆鬼臼没有死在魔界实乃万幸,若是在这林子里出了事,他很难想象张京墨会是什么反应。

  张京墨想了想,道:“那便过几日再去吧。”

  “好。”陆鬼臼乖乖的应下。

  掌门看着师徒二人的互动,只觉的他们之间的互动有些奇怪,但他也并未多想什么,道:“既然看了,就出去吧,于焚之前一直很担心你,现在你回来了,可要去看看他?”

  说到于焚,张京墨冷淡的面容上浮出几分暖意。

  三人便离开了禁地,张京墨带着陆鬼臼找于焚去了。

  刚到于焚的洞府,张京墨便听到了他这位百年不见的好友的声音,于焚在洞府扯着嗓子喊:“五万,胡了!”

  接着便是一声叽叽的叫声,张京墨听来倒觉的有些像狐狸叫。

  等到他走到洞府院中,才发现于焚正在打牌——和一只狐狸两个人。

  那只狐狸似乎刚点炮,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张京墨听不懂的话,于焚倒听懂了,他直接伸手敲了敲桌子道:“愿赌服输啊,快点快点。”

  狐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于焚不耐道:“快点啊,不然不带你玩了。“

  狐狸:“……”它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摸出了一块牌子,递给了于焚。

  于焚接过牌子嘿嘿一笑,头也不回道:“哪位道友来访?”

  张京墨想了无数次和于焚重逢的情形,却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么一幕,他那个原本仙风道骨的道友,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于焚只是感到了身后有来人,并不知道是谁,和他一起打牌的其他人在看到张京墨的面容后均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于焚也察觉了不对,他一扭头,就看到张京墨了站在院中,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张京墨。

  于焚当即呆立在原地。

  张京墨说:“好久不见。”

  于焚呆立了许久,才从震惊之中缓和过来,他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京墨的眼神从于焚旁边坐着的狐狸身上飘过,他道:“你经常梦到我?”

  于焚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不是在做梦,原本被留在昆仑巅上,凶多吉少的张京墨——是真的回来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于焚面露狂喜之色,他道:“张京墨——张京墨!”他只顾着叫张京墨的名字,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张京墨表情倒是十分平淡,他说:“于焚,几百年不见,我看你闲了不少啊。”

  于焚扭头瞅了眼自己的还放着牌的桌子,干笑两声:“这不是没事做么……”

  张京墨似笑非笑:“于焚,百年不见,你的修为可有进展?”

  于焚又笑了两声,表情越发的虚了。

  张京墨叹气:“我已是结婴了。”虽然是假婴。

  于焚苦笑:“清远,你不要一回来,就打击我啊。”

  张京墨哼了声,他道:“打牌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只狐狸?”

  那狐狸本就不喜欢张京墨,听到张京墨的话又叽叽的叫了起来,爪子还在桌子上狠狠的拍了几下,显然是十分的不满。

  于焚无奈道:“这不是差人么……”

  张京墨理也不理狐狸,他道:“这三百年来,你的修为都没有一点长劲?”

  于焚沉默片刻,才道:“清远,我想通了。”

  张京墨皱眉。

  于焚道:“我本就不适合修道,在这条道上走的越远反而越发茫然。”

  张京墨已经隐隐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果然,于焚下一句话便是:“我此生已是无望结婴,寿元几乎已是定下,剩下的日子与其去追求那缥缈之事,倒不如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张京墨面色转冷,他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于焚点头:“你去昆仑巅之前,我还有些迷茫,但自从知道你可能回不来了后,我便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

  话已至此,张京墨再苛求什么却已无益,他道:“我知道了。”他说完转身便走,竟是没有给于焚再说话的机会。

  于焚看着张京墨的背影,几次动了动嘴,却没能把那句张京墨喊出来,他看出了张京墨眼神里的失望,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张京墨的心情。

  张京墨有些心烦意乱,于焚的选择,他并不能全然理解。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心中生出澎湃的怒气,简直就像是怒于焚不争。

  陆鬼臼看出张京墨在生气,他只是思索片刻,就想明白了张京墨在气什么,待二人回到府邸后,陆鬼臼才轻轻的说了句:“师父莫气。”

  张京墨忽的神色凝重的问了句:“陆鬼臼,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陆鬼臼直言道:“不死不灭,随心所欲。”——这一句,和他初入门时的回答一模一样。

  但他最后又补上了一句,他道:“然而徒儿最想的,却是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这,便是支撑陆鬼臼修行的所有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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