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别墅的时候,傅庭川放下公文包,“少爷呢?”
管家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脸上笑呵呵的:“姜少爷在阳台待了一下午,我去送下午茶的时候,见他手里正编着什么东西呢!”
傅庭川垂眸,“还在编?”
“可不是嘛!”
管家又继续道:“拆了编,编了拆,整整一天了,我还从来没有见姜少爷做什么事情这么用心过!”
管家将包递给走过来的秘书,示意对方将东西送到书房,再一转身看见大步离开的傅庭川,又跟了上去。
最近少爷和姜小少爷的感情不错,平日里你侬我侬的,两个人长得又好看,跟演偶像剧一样。
他们家少爷这么多年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孤独,如今终于有人能以伴侣的形式陪在他身边了,他说什么也得多说点好话,给他们撮合撮合!
就是他们家少爷太不知道疼人了!
他去阳台送下午茶的时候,见姜小少爷撸着袖子编绳子,胳膊上领口处都有那样的痕迹,又问过家里打扫卧房的佣人,才知道少爷不知道节制,日日如此,可别把人折腾坏了。
想到这里,管家老迈的步伐都轻快了些,跟在傅庭川后面,“姜少爷年纪小,性子天真烂漫,什么也不懂;少爷比他大这么多岁,处处也该让着他哄着他,照应着他的身子一些。”
傅庭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闻言停步,淡漠的目光扫视了管家一眼。
他还没碰过姜洛洛。
有什么话,能比直接被人提醒,一个男人被妻子绿了更让人难堪的?
这老东西什么都知道,竟然还无耻到要求自己别碰姜洛洛。
都留给那个男人吗?
那个被编手绳的男人?那个姓龙的男人?
手指被攥到一起,傅庭川对着管家弯了弯眼睛:“您说的对。”
洛洛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他不知道这样三心二意脚踏两只船是错的。
怪只怪他身边这些误导他的狗腿子。
是非不分,带坏了他的洛洛。
幽深的目光从管家脸上收回,傅庭川拍了拍管家的肩膀:“还是您考虑的周全。”
管家笑得一脸慈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傅庭川收回手指,“多谢您,我知道怎么做了。”
目送傅庭川去了洗漱间,管家脸上堆满了笑,想着刚刚少爷又听人劝又有礼貌的样子,感慨着少爷长大了性格也好了,脚步轻快地去厨房了。
-
别墅三楼有个小阳台,栏杆旁种满了各种名贵花卉,粉色蔷薇丛中挂着个吊椅,姜洛洛倚在白色球形吊椅里面,一只手拿着绳子,另一只手拿着小剪刀,笨拙又认真地修剪着。
手里的东西似乎是真的很让他为难,漂亮的小脸微微皱着,精致的眉头锁在一起,贝齿咬着下唇,说不出的认真。
傅庭川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
姜洛洛真的很漂亮,又纯洁又纯粹的那种漂亮,完完全全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
他穿着一身纯棉的白色家居服,浅金色的头发搭在耳边,小腿搭在吊椅边上,脚踝处的金色流苏安稳伏在脚背上。
映着漫天澄粉色的云霞,坐在挤挤挨挨的粉白蔷薇丛中,美好的像是油画里欧洲中世纪的小王子。
只可惜,他的小王子手里拿着要送给别人的东西,满心满眼都不是自己。
被那双柔软的手捧在掌心,被那双干净的眼睛期待着,一点一点,拆开又编上的手链,是不是戴上之后,做梦都是香的?
傅庭川垂了垂眼睛,长而黑的睫毛随着动作沉了下去,在眼睑下晕开云翳般的阴影。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被把带着钉子的小锤敲击着心口。
那个让他嫉妒到恨不得要对方立马去死的男人……
傅庭川抿唇,锋利冷峻的轮廓染上霜色——
他开始羡慕他了。
随着一声细细的抽气声,傅庭川回过神来,几步跨过去,半蹲在姜洛洛身边,捧起来他的手。
神色焦急:“怎么了?伤到了?”
纤细的食指被剪刀划开一点儿口子,随着动作挤出来两滴红豆大小的血珠。
姜洛洛还没反应过来,小声解释:“天有些黑了,我没看清楚……”
“不要紧的,我不疼,擦一擦就好了……”
后面的话被吞进口中,姜洛洛手指蜷缩在一起,两只杏眼睁得圆圆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被傅庭川收入口中。
湿软的舌尖从手指滑过,精准的找到受伤的那处,缓缓从上面舐过。
“不、不干净……”
姜洛洛身子要往后退,又被一只大手箍住了动作。
脸上浮起一层红云,姜洛洛低头俯视着半跪在他身边的傅庭川,眼睛以一种极慢极慢的动作眨着。
被放开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呆呆的握着自己的手指,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与傅庭川对视着。
天色渐暗,傅庭川背对无边黄昏,半张脸陷在夜色中,越发深邃清隽。
姜洛洛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腿上的小筐子拿开,掌心托着那根黑绳子编成的手链,放在两人中间。
“傅庭川,好看吗?”
傅庭川的目光垂下来,平视着那只躺在莹润掌心中的手链,点头:“好看。”
姜洛洛扬了扬嘴角,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我自己做的~”
耳边的声音欢呼雀跃,傅庭川一颗心却越来越重,又酸又苦。
他的妻子为别的男人做了条手链。
而他只是这场深情的见证者。
放在姜洛洛腰侧手指慢慢收紧,掌中纤腰的主人却往自己的方向凑了凑,连带着那只托着手链的小手都递了过来:
“傅庭川,给你的~”
傅庭川猛然抬头,对上姜洛洛忽闪忽闪的眼睛,喉口一阵阵的发紧。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整颗心像是被提了起来,空气一时都变的局促,傅庭川眼睛都不敢眨,看向面前娇美的小脸。
面前的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他咬了咬唇,看起来有点儿羞涩:“我有点儿笨,好久好久才编好,也没有人家店里卖的漂亮,你不要笑我……”
纷复杂乱的情绪一股脑儿涌进胸口,傅庭川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那只手链。
给自己的?
是给自己的?
他缓缓抬手,指尖以肉眼难以察觉到颤抖抚上了那根手链。
姜洛洛轻软的声音宛如天籁从云端传来,听在他耳朵中有种置身云里雾里的不真切。
“其实已经废了好几根绳子了,拆多了绳子就变形了,做出来就不好看了……”
“你是属龙的,所以我找了个小金龙的吊坠挂在上面,不然只有根绳子的话,就太单调了……”
看着傅庭川动也不动的眼神,姜洛洛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我知道做的不是很好看,也有点儿送不出手,可是——”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就扶住他的后脑勺,带着凉意的薄唇吻了上去。
傅庭川一只腿跪在姜洛洛身前,紧紧把人抱在怀里,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的感觉让姜洛洛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甜腥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每一分呼吸都被对方灼热的吻争夺着。
第二人格的傅庭川很少有这样不冷静到难以自持的时候。
但这一次,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也装不来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骨子里躁动发掠夺在血液里翻涌,他突然不想做个表面上的好人了。
手掌滑进姜洛洛衣摆,掌心的腰肢软了下去,搭在他肩头的手臂都软绵绵的……
黄昏的风从阳台吹过,蔷薇花瓣堆挤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吹的姜洛洛的身子抖了抖。
傅庭川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天边的橘红色开始和地平线的黑沆瀣一气,夜色更深了些,姜洛洛坐在吊椅上,两只手撑在吊椅边上,唇瓣红润,眉眼漂亮又耀眼,一张小脸像是在发光。
带着薄粉的脸就这样羞羞怯怯地冲他笑,半垂着眼睛,背靠一轮明月,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子。
傅庭川心头滚热,眼眶都一阵阵的发酸。
这位俯视着他的小仙子,在试着去爱他,爱泥沼里卑微的他。
傅庭川仰头,扶着姜洛洛的肩膀,虔诚地在他额间吻了一下。
像是最诚心的信徒吻上他纯洁无法玷染的神明。
这一刻,他的心跳的飞快,猛烈撞击地要从胸口跳出来。
可是他又觉得,他这短短的一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宁静过。
姜洛洛拿起手链,认真地伸着小脑袋给傅庭川戴好,拿着那只手腕左左右右看了一会儿,又抿嘴轻笑:“正好~”
傅庭川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腕。
另一只手抚上手链,在腕间轻轻转动着,傅庭川喉结滑动了一下,抬眼看向姜洛洛。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不够真切。
他怕一觉醒来不过大梦一场,什么都没了。
可是手腕上这条手链,却像是把他和这个世界紧紧联系起来了。
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