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府约两天后宋奾去了一趟银安堂,她如今已不用每日去问安,无事也鲜少往银安堂跑,上一回见端容郡主还是秦奕娴在时了,因而此刻站在门口还拘谨起来。
她想要和离并不难,偌大将军府自做不出休妻这样的事,不过若是你情我愿的和离就不同了,这事只要端容郡主点头同意,那卫凌和大将军不会有意见。
最难的是和离之后她该何去何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家一趟宋奾也算是看清楚,肃清候府不会再接纳她。只要小娘愿意跟她离开,那一切都不是问题,而小娘不会不愿意。
宋奾越想越轻松,好像扬州的日子已经触手可及。
这样一想,那份拘谨也消失不见,宋奾坦然迈着步子进入银安堂。
之前秦奕娴来了一趟,端容郡主看着有意撮合她与卫凌,她原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成全自己也成全端容郡主。
秦奕娴这孩子性格不错,若说对卫凌完全无意也不尽然,只是到底是长公主养出来的孩子,将那丝丝情意藏得极好。
每日寻着空子到琉璎轩来,没见到卫凌时那小小的失落她都看在眼中,还有放在她屋里的牡丹,小心思满满。
可几日相处下来,她已不想做这把刀了。
秦奕娴真心待她,她亦不会将她用作棋子,他们的缘分深浅也用不着她去推波助澜,如今唯有从自己身上找机会。
银安堂里卫钰君也在,此刻正不知和端容郡主说着什么,小脸上都是不满。
卫钰君瞧见了门口的人,那股怒气瞬间转移到宋奾身上,两只眼睛仿佛要把她看穿。
“二嫂怎的来了?”
端容郡主好似正生气,回了她一句,“我让来的。”
卫钰君一跺脚,“怎么连娘亲也站在她那边了!”
宋奾:???
“你要是不想在这待着就回房去。”端容郡主又斥了一句。
而卫钰君竟真乖乖离开了,虽然离开时还是瞪了她一眼,不过与之前的卫钰君相比实在是大相径庭。
等人走后,宋奾掩着帕子轻咳一声,屋里端容郡主与陈箬皆看向她,陈箬问:“阿奾身子不舒服?”
今日宋奾只让挽翠敷了粉,其他什么都没用,这会儿看起来脸色确有些苍白。
“无事,老毛病了。”宋奾声音轻柔又脆不堪折。
端容郡主收回眼不再看她,陈箬反而有些担忧,“阿奾,是这样,我娘亲病重,这几日我得回去一趟,我与母亲商量了,这府里的事务就暂且交于你。”
陈箬见她稍显惊讶,又道:“你不用担心,府里上下我都打点好了,就是后日去长公主府要注意着些,晚点我再细细与你说。”
宋奾倒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只是这事真是第一回见,以前大嫂也回过娘家,那时候她就没接手过掌家之权,怎么如今端容郡主想起她来了?
宋奾一时没想明白,当下只好应下来。
“阿奾,我只一条,与长公主府相关的事不能出差错。”端容郡主坐在上头冷冷发话,语气严肃。
“是。”
陈箬起身,“那母亲,我与阿奾先下去了。”
“去吧。”
俩人回了陈箬的院子,袖礼正在玩耍,见了人立即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娘。”又朝软软喊:“婶婶。”
宋奾十分喜欢袖礼,这会儿也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袖礼在玩些什么呀。”
袖礼从背后拿出来个用竹篾扎的蛐蛐,递给宋奾:“这个,娘亲帮我扎的。”
“真好看。”宋奾接过,盯着看了一会,随后从衣袖里掏出来个布老虎,“看,婶婶也有东西给袖礼。”
布老虎不大,但绣工精致,栩栩如生,袖礼一下爱不释手,“谢谢婶婶!”
“好了,去玩吧,娘亲还有事情跟婶婶说。”
袖礼听话离开,宋奾望着他一蹦一跳走着,目光紧跟,唇边一抹笑意。
“你别看这会袖礼这会乖得不行,实质上可闹人了,晚上还不爱睡觉,等阿奾你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苦了。”
陈箬说完才察觉不妥,自袖礼出生宋奾就常常过来探望,每回都带着自己做的小东西,也常常逗得袖礼开怀大笑。
她自知道她的遗憾。
过了一会,仍旧蹲着的人低声说了句:“不会有了。”
“什么?”陈箬一时愣住。
宋奾站起身来,浅浅笑道:“大嫂,我真羡慕你,虽然大哥远在北方,可你一直都有袖礼陪伴着,袖礼懂事又听话,谁见了不疼爱?”
陈箬尚在回味那句“不会有了”,问:“怎么没有,大夫不是说调理调理就能怀上吗?”
“大夫自然会往好了说,可我自己身子我还不知道?”宋奾默了默,语气难过:“恐怕要让母亲与二郎失望了。”
陈箬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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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奾在陈箬那里待了大半日,府里的事情她不用操心什么,就是长公主生辰那日她须处处照看着,首先是将军府备下的礼品得清点好,不能有遗漏丢失,另外那日公主府还要她帮忙照看客人,客人名单陈箬也已给她拟好。
宋奾谨慎许多,亲自去库房盘点了一遍,客人名册都熟记于心。
第二日上午芷安给她来了消息,说在护城河边上寻到了家转售的铺子,前靠正阳大街,背倚临水小道,人流量大,重点是铺主紧急出售,开价极低。
宋奾十分动心,这样的铺子确实极为难得。
可她又犹豫起来,回扬州的话就不必在盛京盘铺子了,她还得想法子将其余几间铺子都转出去,赚多些盘缠。
那边芷安催得急,宋奾只好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后出门了一趟。
陈芷安一见她就控制不住急性子,“怎么来得这么迟,我跟你说,这家掌柜与我相熟才答应多留一天,不然人家早转手卖出去了。”
宋奾四处打量着,是座两层的小楼,南北通透,装潢大气典雅,看着还挺新,可以直接用,如若她盘下来可省了一笔装潢的银子去。
这儿原先是卖胭脂的,柜台里还遗落着不少口脂螺黛,就这么一会还有一两位客人上门来,皆被掌柜的打发离开。
掌柜过来催促,神情急切:“陈姑娘,我已是背着东家答应帮您再留一天了,您看今日能否定下来?”
“定定定,一定定。”
陈芷安拉着宋奾到一旁,“奾奾,你还在考虑什么,这么好的铺子你不要我要了啊。”
“你急什么,人家见你越急叫价越高。”宋奾冷静开口,“开价多少?”
“两百两。”
宋奾惊呼:“两百两?”
“就这还是我凭着多年在他们家买胭脂的交情砍下来的,不多了,两百两十天半个月就能赚回来。”
“你以为赚钱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下来的事?”宋奾失笑:“两百两多了些,不划算。”
她手上能用的现银不过一百多两,这一时半会的也变卖不出那么多银子。
宋奾回头看了一眼铺子,可惜是可惜了些,但也不能一时冲动就定下来,她如今也用不着了。
陈芷安一脸憾色,宋奾道:“芷安,谢谢你为我忙活这些,不过找铺子的事咱们先放一放,不急。”
“行吧,那人还要吗?前两日我乳母乡下来了对兄弟,我瞧着还行。”
“嗯,等会见见,合适的话我与大嫂说一声。”人还是要的,无论是留在盛京还是回扬州去,不过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要,须得亲自见见才行。
俩人说完了话,宋奾转身去与掌柜的解释,解释完还让挽翠给了些碎银做抚慰。
临出门时陈芷安频频回头,好似错过了这家就没了下家。
“为表歉意,今日我做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陈芷安一下活过来,“你说的哈!”
“我说的我说的,吃不撑你就是我的过错。”
俩人嘻嘻笑笑,宋奾眼神扫过对街,恍惚间感觉有人看着她们,可定睛一看又找不到人影,心道自己真是晚间刺绣把自己眼睛都给绣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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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街茶楼上确实坐着一人,萧珩壹今日只是赴禁军统领宋瑜之约,宋瑜未到,他便靠在窗边独自饮茶。
街上行人如织,那抹丽色就那样映入眼帘,他瞬间失了神,他没料到会再见到她,他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将一个妇人放在了心上,一眼就能认出。
她挽着身边女子的手,看着极为亲密,脸上的笑也与那日对着自己一本正经的模样大为不同。
俩人离开视野,萧珩壹看向她们走出来的铺子,那铺子空置着,连招牌都拆了,明显不做买卖。
铺子既已不做买卖那她进去是为何?莫不是她家的产业?
思考再三后萧珩壹叫来随侍,“去看看这家店铺所属何人。”
宋瑜匆匆而来,来时萧珩壹仍盯着窗外不放,他便也好奇探出头去,却什么都看不到,“萧公子,看什么呢?”
萧珩壹回过神来,“没什么,宋大哥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萧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已无大碍。”
简单问候后宋瑜进入正题,“实不相瞒,今日是有一事让萧公子帮忙。上回抓的奸细已在狱中咬舌自尽,我们根据审问出来的讯息查了下去,越查越不对劲,现在才发现那奸细给的许都是假线索!”
“这奸细实在可恶,绕来绕去竟把我们自己绕进去了!”宋瑜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幸得域川提醒我们才意识过来,不然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相。”
自那日卫凌去过一趟肃清候府后,俩人来往多了起来,自己时不时会到大理寺办事,昨日顺嘴与他提了这事,他一下点出其中关键问题,让他恍然大悟。
“那次永兴巷交手,我们与顺天府的人在奸细手上都没讨到什么好,幸而有萧公子出手相助,说来也是抱歉,那日我们急急赶到,竟没注意萧公子受了伤。”
宋瑜拱手致歉,萧珩壹本也没放在心上,“宋大哥无须介怀,抓人要紧。”
“是是是。”宋瑜连连点头,继而道:“那奸细看着是中原人,但使的功夫甚为奇怪,因此想问问萧公子能否回忆起来与那奸细交手的过程,看看奸细师从何处。”
萧珩壹功夫是跟着家里请来的武夫子学的,他虽没走过大江南北,可天下武林门派他多少知晓一些,现在回想起来,那日奸细使的功夫确实奇怪得很,不似正统出身。
“是能忆起来,不过就算知道招式,也不知道它所属何派啊。”
宋瑜闻言松了口气,“这个简单,域川说他可以试一试。”
域川域川,这宋大哥今日一番话下来都是域川,他怎么不知道盛京城有这一号人物?
“敢问宋大哥,这域川是?”
“噢!萧公子不认识域川呢吧?域川是将军府卫凌小字,如今正在大理寺任职。”
这样一说萧珩壹当即想了起来,卫家小郎君谁不识得,不过这字倒是没怎么听人提起过。
卫凌比他大上三四岁,与大哥年纪相仿,他也是只从长辈、从别人嘴里听过他,自己从未见过。
听说卫小郎君学识是被皇帝亲自赞赏过的,那时候锦书房、书院里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千古绝代、卫家二郎。”
那时候他亦年少气盛,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人,可惜后来不知为何卫小郎君仿佛销声匿迹般,明明还住在盛京城,可关于他的消息是一点也没有了,自己亦没了一较高下的人。
这会儿萧珩壹有些兴奋,往常沉稳的神色褪去几分,“他会来?”
“嗯,域川说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来,看时辰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