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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多男等人脸色难看,又听了刚才王斗的话,知道要想从王斗手上讨回自己的军户人口是妄想,自己也没这个武力能力,他们只是寄希望于林道符身上,几个人都是道:“求林大人为小的做主。”
林道符也是看了王斗半响:“王总旗,你收容他堡逃军事实俱在,你又有何说?”
王斗冷笑一声:“我只知道他们现在都是我靖边堡的军户,想要从我手中夺走人口,这是休想。”
林道符皱起了眉头,王斗死硬,他却是没有办法,他虽是副千户,舜乡堡内却没多少人买他的帐。不过王斗当众扫他的脸,他也是怒火直冲脑门,他喝道:“王斗,你这是在忤逆上官的命令?”
王斗抱拳道:“林大人,卑职敢问,这贾屯长他们要卑职交还人口军户,只是他们领人前来攻打我靖边堡,这帐又如何算?”
贾多男一怔,道:“王斗,我要讨还我的军户人口,自然要带人前来,这如何算是攻打屯堡呢?”
王斗道:“你如要讨还军户,自可前来与我分说,为何兴师动众前来,还每人手持利刃,这与贼匪又有何异?”
贾多男大吃一惊,他指着王斗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血口喷人。”
鹿献阳与张叔镗也是大吃一惊,王斗这样说事情就严重了,他们也是指着王斗直叫。王斗身后高史银,韩仲等人不甘示弱,也是同声喝骂,立时众人吵成一团,眼看就要扭打起来。
看到这个情形,林道符有些头痛,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只是个武人,哪有精力管这些事?他喝止了众人,看着旁边的迟大成道:“迟大人,你看这事情如何说?”
迟大成一直在旁听着,此时他哼了一声,道:“同僚持械相斗,其罪不小,本镇抚要将他们尽数带回舜乡堡,待详问后再定曲直!”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这迟大成是出名的“迟扒皮”,为人最是刻板无情,如被他带回镇抚厅,各人不死也得褪层皮。
贾多男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如果去了镇抚厅,这事情就超出他们当初的计算了,贾多男忙道:“去镇抚厅我看就不必了,这样吧,都是同僚,我们三堡便先退一步,只要王总旗将逃去的人口给我们一些补偿,这事情就算作罢。作为他们的父母官,那些军户到了靖边堡,只要他们生活好,我们又哪有不愿意的呢?”
林道符也是点头,他对王斗道:“王总旗,你看这提议如何?毕竟那些军户都是从他们堡内逃来的,你就给贾屯长他们一些补偿,这事情就此作罢。同僚之间,当以和为贵!”
王斗冷笑不语,那边贾多男几人则开始在心中飞速计算,想着等会要向王斗要多少补偿好处。
看他们静了下来,林道符很是满意,他揉了揉脸,看向迟大成道:“迟大人,你以为如何?”
迟大成冷哼一声,他道:“他们如何补偿和解,此事不属于本官的职权范围,不过他们同僚持械相斗,却是触犯了军纪军法,本镇抚定要将他们带回镇抚厅盘查询问,再定各人其罪!”
贾多男几人嘴巴长得大大的,这迟大成也太刻板了吧,王斗也是惊异地看了迟大成一眼。
林道符皱起了眉头,先前是王斗死硬,现在又轮到迟大成死硬,遇到这样的人,林道符份外觉得累。
场中气氛僵持了下来,忽然听到又有马蹄声响,接着又有十几骑奔来,王斗等人看去,却是董家庄管队官张贵与许忠俊心腹,舜乡堡百户许禄各领着一些随从,正策马急急前来。
张贵与许禄到了各人眼前,二人第一眼看到场中仍是结阵肃立的靖边堡军士们,看到那种军容装备,二人吸了口冷气,看看那些军士,又看看王斗,眼中都是露出吃惊的神情。
……
事情急转直下,随着二人的前来,贾多男几人领着三堡军户走了,他们什么补偿也没拿到。许禄来时,带来了许忠俊的口令,闻听三堡军户聚众滋扰靖边堡,让他们速速散去,否则立时以军法论处。
许禄语声严厉,到了这个时候,贾多男几人再是不甘,不走也得走了,各人走时都是垂头丧气,此行真是亏大了。林道符见自己好容易让王斗与贾多男几人达成和解协议,却在许忠俊的一纸命令下成为空文,他感到自己威权扫地,也是沉着脸走了。
只有迟大成还在坚持要将王斗,贾多男几人法办,不过在许禄的喝令下,言道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再生是非,并强调这是许大人的意思,他只得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军中以律法为尊,没有军纪军律,言何成军?”
当时他颇有孤单凄凉的感觉,没有人理他,只有王斗看了他一眼,对这个人留上了心。
对许禄与张贵的到来,王斗自然是非常感谢,将二人迎进堡内招待。
看着堡中的情形,张贵只是赞叹不已,不过他神情有些不好,在官厅内坐定后,他对王斗长叹一声,道:“王老弟,你的才能是不用说的,只是树大招风,还是低调为好!”
王斗苦笑,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能低调吗?
谈起刚才的事,却是张贵闻听靖边堡的事后,立时告知舜乡堡防守官许忠俊,许忠俊便让许禄领令前来。
王斗又起身谢过二人,张贵只是不以为然地罢了罢手,言道王斗是自己的属下,他不帮他帮谁?对张贵这样的上官,王斗还是感激的,他又向许禄问起许忠俊的情况,许禄虎目含泪,叹道:“许大人此次真是不行了!”
他语气低沉:“……怕就是这些日的事……”
王斗感受到许禄语气中的惶恐,作为许忠俊的心腹亲将,许禄一直领着许忠俊的那队家丁,许忠俊去了后,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王斗心中也有些凄凉,他内心一直对许忠俊满怀感激之情,他对自己有赏识之恩,这最后一次,他仍是在帮自己,此恩此情,可惜自己难报啊。
许禄脸色郑重地道:“如无意外,许大人去后,是那杜真接任,我得到消息,那杜真放言你太过桀骜不驯,要压压你的气焰。王老弟,你得小心些,看来那杜真以后会整你。”
“还有……”
许禄沉吟:“我想今日这贾多男等人的事,也是杜真那些人搞出来的。”
送走张贵与许禄等人后,王斗第一次感觉自己前途有些莫测。虽然自己手上有些兵马,多少会让杜真忌惮些,不过以后如果有这样一个上官时时盯着自己,这日子怕也难过。
……
八月初八日这天,王斗回到王家宅院,见过母亲后,钟氏对王斗叹道:“斗儿,你去看看你舅舅吧,他,唉……”
王斗来到书房,只见钟正显正在屋内来回焦急地走动,见到王斗,他迎上来后,竟然哭了起来,他叫道:“斗儿,我的亲外甥啊,你要为舅舅作主啊!”
王斗平静地道:“舅舅,是怎么回事,你坐下来说话。”
钟正显语气哽咽,在他的解说下,王斗才明白,原来七月下州内的任命文书下来,钟正显升任为典吏,并将他调到舜乡堡任职,从攒典一下子升到典吏,又调到一个新的大堡任职,钟正显是春风得意,本以为自己就可以大展手脚。不料到了舜乡堡才几日,他的满腔热情顿时化作乌有。
从到任当日起,堡内几个书吏就对他一直冷漠,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热情奔放的他坐立不安,日子难熬。
钟正显本以为这是同事间生疏所致,不料到了这几天后,各人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令吏冯大昌动辄对他横加指责,甚至辱骂交加,就是同级的典吏韩雨也是对他横鼻子竖挑眼的,还有几个下级小吏,如司吏郭仲举,攒典王仲等人,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整日里就是阴阳怪气,冷言冷语的,这让他日子怎么过?
钟正显现在可说是度日如年。
钟正显对王斗哭诉道:“这些人真是太过份了,典型的小人!斗儿,你现在身为总旗官,又与舜乡堡诸位大人交好,不若由你出面,给那些小人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明知道舅舅是你的人,还敢对我这样,这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啊,不治治他们,我们王家的脸面何存?斗儿,舅舅这里有一个主意……”
王斗皱着眉头听钟正显在喋喋不休,他猛地喝道:“够了!”
钟正显一惊,他看着王斗,一时间哑口无言。
王斗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次,他平静地道:“舅舅,不若这样,我还是想办法将你调回靖边堡来,你看这样可好?”
钟正显低声道:“靖边堡这么小,穷巷陋室的,我……”
他看了看王斗的脸色,小声道:“好吧,斗儿你怎么说就怎么做了,只是便宜那帮混蛋了。”
看着眼前的钟正显,王斗叹了口气,这调来调去的,到时又不知道要去看谁的脸色了。
……
王斗暂时让钟正显告假待在靖边堡内。以后几日靖边堡内外也似乎平静了下来。
很快进入秋分,靖边堡军户们已是在忙着秋播耕种。
不过这些时日,保安州各地忽然流入一些匪贼,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几十上百人,只是在保安州各地劫掠,各堡都是戒备。王斗也是命令靖边堡严加防守,连出外耕种的军户都随身带着刀枪。
王斗又令韩朝领着夜不收去查明这些匪贼是从哪里来的。
八月十六这天,忽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舜乡堡防守官许忠俊病死了。